瓊英這個小丫頭一到銅鞮縣城內安頓下來,便惦記着要去尋找她所發現的那個有飛石絕藝的能人。如今既然已來到縣城,宋貞娘也攔不住自己這個跳脫活潑慣了的寶貝女兒,也只是勸她幾句縣城內外流民衆多,切莫只顧玩鬧,天黑了就當早些回府云云。
既然是同日抵達的縣城,倒也方便瓊英在城外搭建的寨棚間尋覓天池秀士的蹤跡,如今他又露了一手飛石絕技,瓊英自是滿心歡喜,她連忙趕到天池秀士身前,那對明眸中也滿是期盼之色:“這位大叔,你的本領真厲害,教教我好不好?”
這話如果換成一個闖蕩江湖久了的大漢直言要求對方教自己本領,這固然有些說不過去,可是換成是一個十一二歲大小,生得也是聰慧可人的姑娘家說來感覺可就不一樣了,天池秀士對瓊英這個小丫頭的印象也甚好,他搖了搖頭,笑道:“我的本領若是厲害,也就不必恁般狼狽的流離失所,只得隨着大批流民到這銅鞮縣來盤住了。再說你一個姑娘家,又不是在江湖中廝混的,要學這打飛石的本事又有何用?”
這時瓊英語氣倒甚是篤定,她立刻說道:“我學了大叔你的本領,不但可以保護我孃親,也能幫助我大哥哥,還有我的父親被田虎那個強盜頭子壞了性命,我也想有朝一日,能夠爲他報讎!”
“哦?原來也你是因田虎那廝作亂肆虐,而受禍及的可憐人家......”
天池秀士本來也惱恨田虎麾下各路強人忒過猖狂,還累得他背井離鄉,是以也期盼着能有人儘快將田虎以及隨他作亂的諸路賊黨盡數剷除了,聽瓊英說罷,倒也教他生出股同病相憐的感覺。
這時天池秀士又打量瓊英一番,說道:“我瞧你所乘的廂車距官軍中那幾員大將不遠,至河東路公幹的那個蕭唐蕭任俠,遮莫就是你所說的大哥哥?呵呵......如若是他,那蕭任俠如今周圍隨時都有重兵把守,他那一身武藝也高明的緊,你這麼一個小丫頭,又有甚麼能幫襯他的?”
瓊英聞言立刻搖了搖頭,說道:“那不一樣的,都說受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蕭唐大哥哥三番兩次的救助我與孃親,如今又肯收留我們,我也並不能一直心安理得的受他關照。只是大哥哥是大官兒,府邸裡應該也少不了使女丫鬟,我也想能學得一身本領,就算以後會發生甚麼事端,又不會再教大哥哥分心擔心我與孃親。”
天池秀士聽罷頷首,忽的又打趣道:“你這丫頭,倒也是個念情分知恩德的,可是那蕭任俠救助你們母女二人,你便一直記掛着他的恩情。我若是肯傳授你打飛石的手段,你又當如何報答我?”
“大叔,恁如此說,我可是當你答應咯......”
瓊英那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忽然笑成了兩道彎彎的月牙,她乖巧的來到天池秀士面前,又打開了纖纖玉手中提着的油包,還嘻嘻笑道:“大叔,恁還沒吃飽吧?這裡還有燒雞與炊餅,我再爲恁捏捏肩、捶捶腿好不好?”
我這飛石神技,雖說不是甚麼登峰造極的秘笈武經,可學成之後便是與些本領遠勝過自己的敵手對持時也不怵他。你這丫頭可倒好,拿只燒雞又是捏肩捶腿的便想誑我傳授你這套絕學?
天池秀士被瓊英央求的舉動鬧得有些哭笑不得,可是有些法子偏生由某些人使出來就是很管用,瓊英甜甜萌萌的小模樣本就讓天池秀士感到甚是憐愛,如果是哪個生得五大三粗的綠林老漢要和他來這一套,恐怕此時已早就被天池秀士一通飛石打得抱頭鼠竄了......
這女娃子聰慧乖巧,她也和那正要剷除河東寇首田虎的蕭任俠走得很近,我與她之間也算是有些福緣......天池秀士心中念罷,佯作正色狀說道:“慢來,就算我願教你,可是你也須答應隨我學飛石之事一句也不可外露,便是你孃親,還有在蕭任俠那裡都不得提起。”
瓊英聞言先是一怔,她思考了片刻之後,又如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
天池秀士見狀略作沉吟,又道:“想教我傳於你這門技藝,我也須看你資質高低。饒是江湖中那些手段高超的豪傑,也未必適合學我這門功夫。我先教你幾句,你且記得......”
除去需要每日習練的眼功耳力的法門,天池秀士向瓊英說了些打彈子,以及發甩手箭時手腕與手指該如何發力的暗器基本訣竅,瓊英爲了學成這門本事,自然聽得十分專注。
待天池秀士講解罷了,又叫瓊英揀取一塊圓石,試着向五十步開外的一棵老樹樹幹上擊去。瓊英屏氣凝神,她按着天池秀士傳她的法子,凝霜玉雪般的皓腕驟然一抖,圓石咻的飛出,但聽一聲響亮將那碗口粗細的樹幹打個正着。
“大叔...啊,師父!我打中了!”瓊英見自己一擊即中,立刻歡呼雀躍起來,她歡喜得雙頰也都浮現出了一抹潮紅。
天池秀士見瓊英初試身手便略有成效,他心中也暗付道:原來這女娃子悟性與資質甚高,學我這套打飛石的功夫正是再好不過,也正如我當年傳授的徒兒那般聰慧......呵呵,這個喚作瓊英的女娃秀外慧中,我那徒兒也是翩翩俊傑,等這瓊英若是再長几歲後,與我那徒兒倒也稱得上是郎才女貌、一對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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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起,天池秀士便以打飛石的入門口訣相授,也教瓊英如何磨練眼功耳力,而瓊英每日閒暇時必要來尋天池秀士學習技藝,她不但天資聰穎也肯向苦功,進境也自然是極快。好在瓊英以往就不像尋常大家閨秀、小家碧玉那般嫺靜柔弱,撿拾石子練習也甚是方便,是以她每日自行習練時,旁人一時間也不會生疑。有了些時日之後,瓊英練習發甩石子,如何用力等訣竅也有一定的火候。
至於蕭唐那邊,他返回府衙之後,行事更爲穩妥持重些的武學學諭羅戩自然對他率輕騎哨探,甚至以身做餌引誘田虎率賊衆大軍攻打綿上的舉動甚是不悅,當羅戩聽聞蕭唐甚至單橋匹馬出城遊走四門暫時迫退敵軍的行徑時,更是吹鬍子瞪眼的當着蕭唐的面直言節帥魯莽。
可是羅戩最多也只是抱怨一陣,身爲大軍統帥的蕭唐打仗有時偏生就就是要走劍走偏鋒的路子,此役又是一場大勝,羅戩雖然嘴上埋怨,可是心中也不由得佩服蕭唐魄力過人,此次隨他至河東路勾當也是不虛此行。
接下了的數日裡蕭唐仍坐鎮銅鞮縣城,按說他也已派出了信使向朝廷報說過現在河東匪患的形勢,這幾日想必也該傳來汴京樞密院調動其他禁軍部隊前來協助蕭唐的消息。畢竟蕭唐雖然在綿上縣重挫田虎統領的河東賊衆,只以兵力數量而言,也須更多的部隊協同才能進一步縮減與壓制賊軍於河東路各地流竄的空間。
忽一日,樞密院那邊還有傳來發兵來援的消息之前,汴京蕭唐府邸卻有人待數十名親隨率先趕至銅鞮縣城,而來的兄弟正是蕭府中的總管拼命三郎石秀。
蕭唐領兵在外,也不方便與自己麾下綠林中各處山寨互通聲息,是以也需要留守在汴京府邸的心腹得了消息後及時向蕭唐傳報。只是統管汴京府邸內以及市井間諸般事宜的心腹石秀親自到了銅鞮縣來,這倒也讓蕭唐感到有些意外。
然而當蕭唐與石秀在縣衙廳堂中相會時,那個一向內斂精幹的拼命三郎滿臉喜色,他打眼見到蕭唐,便立刻說道:“哥哥,大喜!恭喜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