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風聲陡起,一支寒芒閃爍的畫戟幻化出道道精光,只若漫天飛雪撒出瓊花煞是好看,而舞動長戟的那個人,竟然只是個十一二歲大小的花季少女。
一番路數使下來,小瓊英渾身香1汗淋漓,雙頰潮紅得鮮嫩欲滴,便似是熟透了的蘋果一般。瓊英又回首張望,興致勃勃的向身後一個將官打扮,年紀已過中旬的大漢說道:“大叔!我這套戟,使得還成麼?”
而那個禁軍宿將,正是十節度之中同樣也以一杆方天畫戟在軍中立威的銀剪戟韓存保。
自從韓存保與王煥、徐京等人率官軍開赴至銅鞮縣後,也見到了被蕭唐收容的宋貞娘、瓊英母女二人,他得知蕭唐與瓊英現在的關係如若結義兄妹一般,對這個聰穎可人的小丫頭也甚是憐愛。
而瓊英之父死於作亂的河東賊衆手中,瓊英也有意學武意圖爲父報仇,並且要保護與自己相依爲命的孃親,韓存保得知這些事後對瓊英更是慈憐之心大起,向蕭唐沒口子的答應道這小妮子但凡向他討教戟法的奧妙處時,他這個一杆戟使得精妙純熟,武藝直逼梁山五虎將水準的軍中宿將也必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現在聽瓊英脆生生的呼喚自己做大叔,沒甚架子的韓存保大嘴一咧,連連點頭,又道:“丫頭,你雖然力氣還小,可這戟學得倒快。都說戟如一條龍:戟尖爲龍頭能攢,戟尖與月牙之間爲龍口能叼,月牙爲龍爪能抓,戟柄爲龍身能搖,戟鏨爲龍尾能擺...故而施展貼、靠、剁、片、鉤、摟、提等路數時變化多於槍術,也不止是在尋常習練時須記得純熟,真要與敵騎真刀真槍廝殺時,如何隨機應變,也須多加費些心思琢磨變通之法......”
本來除去馬戰主要用的長戟與步戰時常用的短柄雙戟之外,韓存保與瓊英雖然都使方天畫戟,可韓存保因將長戟舞動起來時爛銀一片,有剪風破空之勢,故而在軍中被贊作“銀剪戟”,他使得方天畫戟的戟頭是雙月牙,不但戟法招式變化更多,相較於瓊英而言也走的是剛猛勢大的路子;而瓊英年紀尚小,又是女兒身,是以她現在練的方天畫戟所選的材質較輕,戟頭也是單月牙,更爲輕巧靈便一些。武藝精熟的韓存保倒也懂得些因材施教,能夠根據瓊英的自身的特性而細心教導。
瓊英則眨着她那雙靈動的大眼睛,聽韓存保言傳身教,甚是留心仔細。韓存保又說了數句,忽然見到呼延灼與彭玘、韓滔剛踱步進了府邸,他朗聲一笑,起身向呼延灼拱手說道:“呼延統制,今日軍議,你來得倒早啊!”
呼延灼等人見是韓存保,也忙恭敬回禮道:“未將見過韓節帥!”
韓存保擺了擺手,說道:“現在不是商議軍機要緊時,咱們不必如此生分。呼延統制,你雙鞭與槍法都甚是了得,當真不愧是將門後裔,我韓存保的確是贏不得你。”
呼延灼見說搖了搖頭,笑道:“韓節帥纔是本領奢遮,將一杆方天畫戟使得剛柔並濟,未將爭勝不得。”
原來隨着銅鞮縣中幾路朝廷官將愈發熟識,在昨日呼延灼與韓存保論說統軍方略、馬戰技藝時說得愈發入巷,要說呼延灼這個開國名將呼延讚的後人,與韓存保這個爲相十載、輔佐三朝的韓琦嫡系子孫命中似也確實有些淵源,他們兩個以武勇爲傲的將官當即便說要切磋比試一番,而後到了營寨校場,呼延灼先是以槍去切招,而韓存保依舊用他善使的方天畫戟,兩人戰到五十餘合,也都分不出個上下高低。
後來呼延灼換了他擅使的那對招牌兵器水磨八棱鋼鞭,雖與韓存保比試的更酣,可是兩人之間勝負依然是五五之分,直至鬥到二百餘合之後卻仍見不出個輸贏。呼延灼與韓存保也只得作罷歇了,不過他們彼此佩服對方的武藝,相互間也愈發敬重起來。
而當時蕭唐目睹過韓存保、呼延灼這對猛將之間的好切磋,心中也不由暗付道還好如今只是同僚切磋馬戰武藝,不是在戰場之上做爲敵我雙方要見個真章,否則身爲十節度之一的韓存保,與做爲梁山馬軍五虎將其中一個的呼延灼,兩人休說只是比拼馬戰兵械,在書中他們你扯我拽,挾住腰胯...一直鬥得落馬滾下水去,打到頭上戴的盔沒了,身上衣甲飄零,甚至相互朝着對方猛掄炮拳,根本解拆不開,卻仍舊是勝負難分......
後來韓存保因被梁山禮遇義釋而十分感激,心中想必也對呼延灼奢遮的武藝很是佩服,而如今他眼見在河東共同助蕭唐行事的官將之中,竟然也有這等手段高超的虎將,也實教韓存保這個與蕭唐一向交厚的仗義宿將甚感欣喜不已。
韓存保又與呼延灼敘過幾句話,忽然他眼睛一亮,又笑着對瓊英、呼延灼以及韓滔、彭玘等人說道:“丫頭、幾位將軍,有事稍後再說不遲,眼前可正有場好戲要瞧,這要是錯過了,實在可惜!”
瓊英與呼延灼等人聞言朝着韓存保所指的方向瞧去,就見花榮、王進、徐京、牛皋、王文斌等將官圍成一圈,他們全神貫注,把眼向庭院中間騎馬對視的一個生得龍精虎猛的青壯,以及一個年過六旬的長者那邊望將過去。
那個長者,正是十節度之首,曾在邊庭立下赫赫戰功的老風流王煥,而一個青壯,自然就是如今統管經略鎮撫河東的數部官軍主帥,又被江湖中人皆敬稱做任俠的蕭唐。
此時王煥悠然一嘆,感懷的說道:“當年與賢侄初會,還是因奉旨征討河北冀南軍寇首張迪,於大名府魏縣地界官軍集結時初次相逢。時光荏苒,匆匆已過數載,也只如昨日發生之事。念及至此,也不由得教老夫心生嘆然吶......”
蕭唐將手中長槍掛在馬鞍得勝鉤上,又向王煥恭敬施禮道:“承蒙王老前輩當年點撥後學槍技奧妙,日後晚輩於沙場征戰時受益良多,每每念及王老前輩提攜之恩,實教晚輩銘感五內,”
“軍人奉役本無期,落葉花開總不知。走馬城中頭雪白,若爲將面見湯師......”
王煥臉上慈祥的笑意愈濃,他又說道:“大好河山自有豪傑輩出,我輩武將已是老了,回顧此生在綠林中打踅廝混過,爲國家浴血奮戰過......臨老能夠與賢侄這等後起之秀結識,也是大慰平生。
以你我之間的關係,也不須恁般客套,蕭賢侄,聽聞你這些年來武藝突飛猛進,已非當年吳下阿蒙。此番與你同肩經略河東,趁此機緣也可以再做切磋較量一番,且讓老夫瞧瞧,賢侄竿頭日上,現在的武藝又精進到了何種境地。”
蕭唐想起當年得王煥點撥傳授槍技時,與這位軍中宿將切招對招不過幾十合便已敗下陣來,而後來自己又經歷一番際遇造化,加上在實戰中的磨練,武藝也是突飛猛進。現在又與那時身手勝過自己甚多的王進切磋,也不由使得他心生感慨。
想到這裡,蕭唐提起大槍,又向王煥叉手說道:“既如此,晚輩再請王老前輩多加指教!”
蕭唐說罷,便綽槍拍馬,一躍而上,而王煥微微一笑,也挺槍奔來。兩人鬥到一處時,兩杆長槍便如捲起陣凜冽朔風一般,胯下八個馬蹄翻盞撒鈸相似,但見:
一柄鏨金大槍勢如霹靂,一杆水平銀槍勇若奔雷,一個朝天槍難防難躲,一個鑽風槍怎敵怎遮。這個恨不得槍戳透九霄雲漢,那個恨不得槍刺透九曲黃河。一個槍如蟒離巖洞,一個槍似龍躍波津。一個使槍的雄似虎吞羊,一個使槍的俊如撲兔。
這邊蕭唐將大槍舞動的意氣風發,而十餘合過後,王煥臉上驀的露出驚異之色。漸漸的,他那對眸子中又是油然而出股欣慰與讚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