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三面皆有夏軍大隊人馬撲天蓋地的掩殺上來,蕭唐也無法估量敵人倒底還有多少伏兵,可是經許貫忠、蕭嘉穗等兄弟諫策,現在蕭唐只顧率軍猛攻敵軍一面突圍,宋夏兩軍步卒狠狠撞擊到一處,刀光劍影間蕭唐勢若瘋虎,手中那杆鏨金大槍很快便已被鮮血浸透,一直坐鎮中軍的蕭唐始終策馬衝在最前方,身後三軍用命也緊緊追隨,從層層攔截的夏國軍陣中鑿穿而過,死地求生,唯有向前!
呼延灼眼見蕭唐所率領的中軍主力眼見就要殺出重圍,他狠狠一咬牙,也只得忍痛對彭玘說道:“彭玘兄弟,大局爲重!”
“這!......”
彭玘心中大急,可是他也十分清楚軍中兒郎爲國家效力,合當毫不惜命的奔赴沙場,兄弟義氣、個人的性命與戰爭大局比較都是無足輕重的。此時能夠突出重圍便已殊爲不易,韓滔失陷在了敵軍陣中,彭玘心知就算自己打算捨身去救,可是到時候他統領的穎州指揮使司下的禁軍兒郎也被敵軍困住又當如何?難道還要連累得蕭節帥與其他部曲的同僚救援自己,致使三軍再被敵軍四面合圍不成?
雙目赤紅的彭玘默然片刻,他揪心的又朝着北面蜂涌殺來的夏國數路大軍望去,終於還是狠狠的一甩手中長刀,並策馬緊隨着呼延灼、翟興等人率部前去與蕭唐統領的宋軍主力兵馬會合過去。
此時戰場上的形勢看來,蕭唐率領三軍如同因負傷而暴怒的猛虎,利用自己的利爪與獠牙從四面合圍的狼羣之中衝出一條血路,雖然仍然有許多野狼追趕着這隻猛虎,可是如今無法對其形成合圍之勢而教這隻猛虎腹背受敵,但是幾隻野狼合力也無法遏制住猛虎歸山的勢頭。
這是一場說不清到底算是哪一方取得勝利的激戰,蕭唐在救下劉法之後,在察哥所統領的夏國數路大軍的合圍之下不得已而選擇了戰略性轉移,在突圍的過程中也損失了許多兵馬;可是把握住兵勢的察哥調動夏國西路諸地監軍司的精銳,他本來以爲自己能夠接連殲滅兩支宋軍中的勁旅,而劉法、蕭唐二人的首級也應該是唾手可得...可是戰事的慘烈卻遠遠出乎了他的意料,察哥的確殺得西軍名將劉法慘敗,也迫使蕭唐所部宋軍不得已而向宋國境內撤退,可是對方從一開始便打定主意向南側發動突圍猛攻,在數路大軍的合圍下奮戰殺出這兵家死地,何況己方兵力明明佔據絕對優勢,可是這次合圍戰夏軍傷亡的數目似乎還要比蕭唐統領的數支宋軍部曲高出不少......
察哥面色十分難看,他猛的一掀鬥蓬,調轉馬頭回到狼牙大旗之下,周圍軍士嗚嗚的又吹動起號角,在丘陵兩旁諸部號令的夏軍衆將也都紛紛向前見禮,只是那一衆殺伐狠厲的夏國將官眼見一向從容淡定的察哥此時的臉色卻煞是陰沉,他們也都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只是靜靜的等待着這個夏國軍中地位尊崇的主帥發號施令。
在悠揚的號角聲中,察哥緩緩下馬,並任由着自己的親隨爲他又披上了一層虎皮大襖,而察哥的目光卻始終緊緊盯着此時正徐徐南進的宋軍,不得不說那支軍隊頑強得超乎乎自己的想象,明明宋國西軍中實力屈指可數的天生神將先前都慘敗在了自己的手上,可是察哥萬萬沒有料到己方兵馬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卻依然沒有一鼓作氣將那個喚作蕭唐的宋軍後起之秀一併剷除了。
就連本王一向仰仗的鐵鷂子重騎,都已經摺了近半的勇士.......
打仗一向都是要死人的,察哥也不顧忌爲了取得勝果,會使得麾下各部兒郎傷亡慘重,可是最讓他不能夠忍受的卻是己方付出許多代價,可是卻並沒有達到他心中算計出來的結果。
畢竟宋國的人丁數量,可還不止要比我大夏國多出十幾倍.......
做爲夏國軍中的翹楚人物,察哥也很明白夏國能夠與大宋對持近兩百年,除了倚仗橫山天險、切斷宋國與河湟吐蕃諸部之間的聯繫、以往與宋軍作戰時思路十分明確的戰術與戰法,以及東北面遼國爲了保持夏、遼、宋三國鼎立之勢等原因之外,能夠一直延續夏軍精銳剽悍善戰的那股銳氣,也更是大夏立國之本。
所以哪怕是再多付出許多麾下党項兒郎的性命,察哥也要將劉法、蕭唐的首級用長矛挑起向宋國示威,如此不但能教敵軍知道甚麼天生神將、宋軍新銳膽敢犯我夏境一樣都是死路一條,往日軍中兒郎受劉法在邊庭的威名所懾,若能殺了他以及那個在銀、石州地界大敗左廂神勇軍司的蕭唐,這無疑也將會極大的振奮諸部夏軍的軍心士氣。
可是眼見己方兵馬雖然將宋軍團團圍住,在那蕭唐的指揮下各個部隊仍然奮力死戰,哪怕是己方精銳攻勢猛烈,但是蕭唐麾下的那些宋軍猛將乃至各部士卒卻沒有心生絕望而軍心崩潰,察哥也已經意識到了那個蕭唐要比他預想的更難對付,甚至會成爲他策劃向宋軍大舉反攻中的一個變數......
越是如此,本王卻更應該冷靜思量纔是...察哥心中暗付,他想到現在自己仍然深得軍心,麾下各部夏軍也皆願意爲他效死奮戰,隨着以後與宋軍的廝殺更爲慘烈、戰事愈發膠着,自己對於那蕭唐所統領的敵軍依然在兵力上保持絕對的優勢,何況麾下馬軍衆多,也能夠死死咬住那一支試圖撤返休整的宋軍,無論是夏國還是宋國雙方再拼掉更多精銳戰士的生命,自己依然有足夠的本錢消磨掉蕭唐與劉法麾下所有的兵馬。
可是西路的宋軍,不是還有童貫那個受宋國皇帝寵信的閹人?宋軍的其他部曲爲何也不見甚麼動靜?
宋國西軍中那個掌權人物以往便是在宋夏邊庭局勢趨於緩和的時候,都時常率軍尋釁力圖挑起戰事,可是如今卻一反常態的龜縮於西寧州,察哥本來對於此事心存顧忌,可是他旋即也想到宋國朝堂、軍中爭權奪勢、文武傾軋可也不是甚麼稀罕事,難道一向帶兵嚴謹持重的劉法之所以孤軍深入,這也涉及到了宋軍內部的權派爭鬥?
當善於推敲算計的察哥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臉上陰沉的神色也漸漸褪去,他的嘴角忽然又露出一抹既從容而又猙獰的笑意。
就在這個時候,察哥聽見隱隱傳來了一陣己方士卒的喝罵聲,他轉頭望去,就見又有兩個被俘的宋軍將官踉踉蹌蹌的,被幾個軍健推搡到了自己面前。那兩個宋軍將官被反縛住了雙臂,一身的血污,雖然身陷敵手,可是他們兩對招子卻仍狠狠的向周圍的夏軍將官瞪視過去,而這兩個在突圍時被夏軍擒拿的宋將,正是井木軒郝思文與百勝將韓滔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