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定中知道郡主找到了,回房第一件事便是修書一封給妹妹何定華,信中卻隻字不提他幫着置辦的嫁妝處理得如何。
何定華給了兄長一千兩銀子爲小姑辦嫁妝,可她並不曉得,何定中挪了五百兩私用去了。
何定中藉着大統領大舅子身份,在福安商會各地的商號裡吃香喝辣,省了不少費用,住到福安客棧裡,他也是仗着這身份,不付半毛錢,還在客棧裡大吃大喝。
在享受之餘,心裡還在埋怨着,這福安商會不上道,沒開花樓酒樓及賭坊,他要上這些地方去就得自個花錢。
然而得知秋冀陽就住在福安客棧後,他不敢再如之前高調宣揚自己是大統領的大舅子,更不敢再提大統領與會首要結親。
對秋冀陽這個人,他有着又羨又妒的複雜情緒,論長相,自己不輸他,尤其這個人還老是板着張冷臉,商場上的人見了他是評價不一,說他不圓滑古板,根本不是個做生意的料,但也有人誇他說一不二,說到做到,委託他辦事,絕對放心。
論出身,書香門第和武夫出身的秋冀陽相比,應該他比較受歡迎吧!可是不然,在京裡的人家誰不知曉何家根底,沒有什麼好人家願把女兒嫁到何家來,雖然女兒嫁了個好人家,畢竟幫襯有限。
而秋冀陽只是靠着寶親王的名頭,福安商會生意做得不錯,全天陽國的人都知道他與寶親王訂的十年之期,想結親的人家還是源源不絕。
說起來,他何定中真是運氣太差,考運差,還沒當上官,何家就倒了。
山窮水盡之際,何定華雀屏中選嫁了福安商會的大統領爲妻,他何定中卻撈不着什麼實質的好處。
本想要妹夫安排個工作給他,可是這個妹夫不上道,安排的工作盡是些出勞力的粗重活兒,也不想想他是文弱書生,能做得動嗎?
不上不下的吊在那兒,還是他妹妹聰明,拿了錢要他幫着買辦置物,纔給了他一個好藉口,離京城遠遠的,還能有油水可以撈,不然老遇到以前的舊友被奚落,叫他一口氣憋着實在難受。
左思右想,自己的條件不比秋冀陽差,如果讓他攀上了郡主這條青雲梯,那麼,寶親王還不重用自己?而妹夫家那個刁蠻小姑嫁了秋冀陽這個好歸宿,他妹妹日子好過了,他也更有油水可撈啊!
他的小算盤打得挺樂呵的!
決定要攀上郡主後,何定中一早便守在園子裡,想要再與郡主來個不期而遇。他想過了,憑自已的才貌,那個女人不是手到擒來。
※
梅院裡對何定中這個人很有意見。
尤其是章嬤嬤,敢對她的寶貝郡主說渾話?是活的不耐煩嗎?
不過安梅幾個拚命攔住章嬤嬤,不敢讓她出院去罵人。
貴喜早在前一天便急信給了大統領,信裡提了何定中此人,及他大放厥詞,揚言曾大姑娘要嫁會首一事,怕傷及曾大姑娘閨譽,要大統領查明。
急信自是比何定中的信早到京城,這大統領最近真慘,先是鄭洪後是何定中,此二人皆是他夫人親戚,看來真如那幾位管事所言,他這妻子肯定會給他惹事的。
貴喜其實蠻爲這位大統領一掬同情之淚,會首此次南下,發生兩件大事,犯事的都是與大統領有關係,甚至是仗着他的名頭在福安商會裡恣意所爲,尤其是看到各分行送來何定中掛的帳後,貴喜真的真的很同情大統領。
大統領娶了前知府千金爲妻,這個妻子人美能力強,家務管得好不提,最重要的是她一手將大統領那個粗魯不文的妹妹,改造成了個大家閨秀,雖然仍是很潑辣,處處找那些住在福安山莊裡不走的名門千金們的麻煩,可是與她之前那種樣子相比,當真是雲泥之別啊!
一時之間衆人紛紛稱頌着曾大統領夫人的能幹啊!
可惜,好景不常,鄭洪是大統領夫人的表兄,而何定中是胞兄,兩者都犯了一樣的錯。
一個擅闖郡主院落偷東西被逮,一個對郡主口出渾話,還亂造謠會首要與曾大姑娘成親。
唉!恐怕大統領日子難過了!
※
“安梅姐姐,妳過來幫忙一下好嗎?”安竹小臉泛愁的對經過院子的安梅說。
安梅瞧了一眼,搖搖頭,她功力不深,實在沒本事教郡主女紅。強忍着笑意,匆匆離去,安竹則是一臉悔恨又惱怒,悔着不該要郡主學女紅,惱着安梅棄她不顧。
“安竹,妳怎麼了?”小小放下讓她拚了半天命的針線,看到安竹的苦臉,好奇的問道。
“沒事,郡主,您現在穿線比較熟練了!”看到小小耗了小半個時辰才穿了兩條線,安竹昧着良心稱讚着。
小小燦笑如春花,她沒有讓安竹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她下定決心要做一件事,就絕對會做到底。
當年她從不能動彈到能起身活動自如,再到每天練功,每一件事在一開始時,都被大家說不可能,叫她慢慢來不要急,可是她都做到了。
在阿孃還不准她起身練走路時,她便偷偷的練,等到阿孃發現時,她已能行走如常人了。
練武也是,教武的華閣主見她瘦小嬌弱,便要她一天扎馬步一刻鐘就好。可是她從一刻鐘開始練,慢慢自己增加時間,等到華閣主發現她一天扎馬步超過兩個時辰時,已是半年後的事了。
安竹雖是個小姑娘,可是女紅底子是自小由她親孃教的,穿針引線縫合算是最基礎的,她當年學的很快,所以她教起小小來,覺得很吃力,因爲她輕鬆完成的一件事情,郡主卻要花數倍時間來做,還未必完成。
她孃親教她時,不動怒不動氣,總是輕聲細語,可是她現在教郡主,卻是一大折磨,明明很簡單的事情,她不明白爲何到了郡主手上就變複雜了。
“郡主,您要不要歇一歇啊!”安竹好累,看着郡主將手上的線怎麼都穿不過針孔,她好想一把搶過來,乾脆一點,自己穿針還快一點,可是她不敢。這是她的主子,她不敢對主子這麼做,只得自己幹著急。
小小搖搖頭,她給自己定了數,要做到才休息,安竹偷偷抹抹汗,東張西望想找個救兵來。
章嬤嬤在東廂裡,遠遠的看着小小及安竹兩個,安蘭站在她身邊,良久才聽到章嬤嬤嘆了口氣。
“這麼拗的性子究竟是像誰啊?”
“安蘭看該是像寶親王吧!”印象裡側妃是個嬌滴滴的柔弱女子,應該不會有這種拗的脾性纔是。
章嬤嬤沒回她。心裡卻在想,這麼拗確實是與寶親王像了個十足,但也與她家姑娘像啊!只是,柳依依當年是打死不學就是不學,誰來說都沒有用。而不是像郡主這樣,說要學就學到底。
“這安竹啊!老成的很,女紅做的好,嬤嬤們還特地請了名師來教她呢!我們幾個裡就她最得幾位嬤嬤們疼。”
“她女紅不是到了山莊才學的?”
安蘭搖頭回道:“她是因爲女紅好手巧才被選中的。”
“妳們幾個都沒談過各自的身世?”章嬤嬤問道。
“說過一些,安竹的娘手藝好,無奈遇人不淑,安竹是被她爹賣給人牙子的,其它的她就沒說了。”
章嬤嬤聽了喟嘆一聲,還能說什麼呢?
會賣身爲奴的,都是各自有各自的苦。
“妳呢?習醫是到山莊才請人教的?”
“沒有,我和安梅都是家傳的技藝,安梅的祖父曾是知名的大廚,不過她爹沒學過。她爺爺傳授給她廚藝,還說要把家裡開的館子傳給她,她大娘和哥哥很不服,在她祖父過世後,便立刻把她賣了。”安蘭淡淡的說着。“我爹孃早逝,祖父傳我醫術,但他重病在身,我們身無分文能買藥治療,我本想賣身爲奴得了銀子就能給他治病,沒想到……”說到這兒,安蘭的聲音便低哽的停了下來。
章嬤嬤拍拍她的肩膀。“可憐的孩子。”
安蘭朝章嬤嬤虛弱的一笑。“至少我知道祖父跟我爹孃在一起了,我可以安心了。”
“妳能這麼想就好。”章嬤嬤安慰她。
“安菊呢?她的年齡最小,可是卻能派出來,該是很不錯的。”
安蘭想到安菊忍不住輕笑。“她啊,是個機靈的,嬤嬤們對她最是頭疼,學什麼都快卻都不精,偏生她又嘴甜,總是哄得嬤嬤們開心。她是個棄兒,不曉得自己身世。”
“那怎麼會賣身爲奴?”
“她慢慢長大了,在街上討生活不易,聽人說當丫鬟不錯,有人管吃管住還有錢領,她就自賣爲奴。”
安蘭想起安菊天真的跟她們說着她幻想的生活時,都忍不住想狠狠的擰她耳朵,叫她別想太多了。
“六爺對妳們的要求只有一個,就是對郡主忠心,寶親王對妳們也是同樣的要求。”章嬤嬤鄭重的跟安蘭說。
安蘭也鄭重的點頭。“安蘭明白。”
“妳們處處爲郡主着想,這很好,不過,以後要多想想再開口。不然就像那樣了!”章嬤嬤意味深長的望着屋外,小小還在認真的引線,安竹的小臉紅通通,不曉得是給急的還是給憋的。
安蘭見了忙頷首應諾,心裡卻暗想,任誰也想不到,看來靈巧的郡主會敗陣在女紅一事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