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嬤嬤笑着安撫小小:“就算真要處置,也不能在這兒。在這兒您上有公婆,下有妯娌晚輩在,才成親幾日就忙着打發丫鬟出去,若她們年齡已滿二十還好,偏偏都還尚小,這傳出去難免啓人疑竇,是親王府給的丫鬟別有居心?這麼多人不給,怎就給了有壞心眼的丫鬟呢?知道的說側妃心善被矇蔽了,不知道的不就把臭名往側妃頭上扣,說是知道您不是真的小郡主,所以故意給這樣的丫鬟,來給您添堵?”
小小頻頻點頭。“蘭香說在娘身邊時,大家都頗偏幫梅香,娘不知梅香真實稟性也是有的。”
“這就是了,二來,貴珠原就在知福院裡侍候的,您這會兒急着處置她,不就告訴人家,您好妒,知道她與六爺有私,所以纔將她處置了?”
“冀陽哥哥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這我們知道,可是我們攔不了旁的人胡亂猜測。若是下人或外人猜疑也就罷了,若是因此惹了秋老爺和老太太不悅……”
“我明白了。回京的時候,還是帶着她們一道走吧”
章嬤嬤笑了。“帶也有好幾種方法,明升暗降。”
“什麼意思?”
“您和六爺有些大傢伙的傢俱需要送回京裡去,到時,就委以重任,派她們兩個去景波山莊壓鎮。”
小小點頭,梅香努力要爭取獲得重用,在她跟前擠不上位,扯着蘭香要她幫忙,好拉下安梅幾個,她們好擠上位,又不得,最後她另覓快捷方式,恰巧有人指點明路給她,當不上主母跟前的得力大丫鬟,當上通房甚至是姨娘,也是條好出路。
既然她想要獲得重用,那麼就重用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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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冀陽這一日特意請了兄弟們一同過冀福院用晚膳,一來連絡感情,二來讓他們與朱平珏多多接觸。
朱平珏聽到小丫鬟們通傳,幾位爺到了,忍不住挑了眉:“你想的倒好。”
秋冀陽喝口茶道:“多熟悉熟悉,日後八弟若是同三哥、四哥一樣,想在外頭長駐,大師兄也好多幾個落腳之處。”
朱平珏端起茶來喝,心知秋冀陽說的在理,他與秋家幾個兄弟,除了去景波山莊的觀禮的四兄弟及二姐夫,在那幾日混熟了些,其餘的幾個,也只是當初秋母對秋冀陽逼婚,他氣惱的陪着秋冀陽回來那趟有打個照面,真要在外頭遇上了,他還未必認得出他們來。
正說着話,小丫鬟已朗聲請安打簾迎進五爺和八爺,五爺和八爺恭敬的跟小王爺見禮,朱平珏笑道:“都是自家人就不必客氣了。”
五爺和八爺原本繃緊的臉,稍稍的緩了些,臉上的笑容也多點,秋冀陽正要說話,小丫鬟又揚聲請安,迎進來的斯文高瘦的七爺。
朱平珏看到七爺時,眼睛眯了下,轉頭看秋冀陽,問:“這位就是七爺?”
“正是七弟銘陽。”
昨日小小敬茶時,他也在場,當時他怎麼沒注意到七爺的長相,竟如此神似一個人。
秋冀陽讓人傳膳。“去請齊表嫂和齊六姑奶奶陪着夫人用膳。”
“是。”小丫鬟應諾而去。
五爺幾兄弟覺得有些不對勁,卻說不上來那裡不對,順着秋冀陽進了西次間去。
倒是朱平珏忍不住數落了一句:“如果她不是我妹子,我肯定要好好笑你一番,成親了應該是她照顧你,怎麼會是反過來,你處處盯着人照顧她呢?”
是了。
他們三個若是有客來,妻子總是會囑咐人照應着,他們只管招呼客人就好,不曾去關心過問一句妻子、兒女們。
秋冀陽招呼着客人,卻不忘安排人陪着妻子用餐。
感覺到兄弟們側目的眼光,秋冀陽微微一笑。
各自坐下後,丫鬟們開始上菜,菜上完後,秋冀陽朝安蘭打了手勢,安蘭點頭領着所有侍候的人。
“小小有孕在身,方纔我回房時,她不適鬧了好一陣子才舒服點,這會兒不盯着她用餐,晚些萬一餓着小的,怎麼辦?”秋冀陽這時纔開口回朱平珏的話。
“呃……”朱平珏也不是不曉得小小一不適就吐翻天的情況,訕訕然挾了一筷子魚肉來吃。
“弟妹有喜……恭喜你了,跟爹孃說了沒?”五爺喜形於色,伸手在秋冀陽的肩用力一拍。
“恭喜六哥了。”七爺誠心的拱手祝賀,八爺則道:“唉呀我們在這兒吃飯會不會吵了嫂子?”
“不礙事。”先回了八爺的問題,秋冀陽對五哥道:“爹知道,昨日回來時,也跟娘說了,還請五哥、七弟和八弟一會兒出去可別往外傳。”
五爺不解的問:“這是好事啊入門喜不是?”
七爺卻立時想到了下午在院子裡發生的那場鬧劇,眼一眯下頷收緊。“六哥可千萬要當心香荔院的人。”
八爺伸手搔搔頭,“不說,六嫂身邊有人懂的嗎?知道怎麼侍候孕婦?我可以讓我那口子過來跟六嫂說些經驗。”
“你五嫂也成。”
“我家那個也纔剛上身。”想到妻子這些年一直想爲他生個一兒半女,甚至給他收通房,更準備着要爲他納妾,但不止她自己懷了就流掉,兩個通房也是如此。“有孕在身真的得很小心。”
其它人想到七太太的境況,不由沉靜了下來。成親這麼多年,她總是懷了又掉,明明小心翼翼養胎,老太太甚至對她特別交待,有了身子只管躺着休息,啥事都不用管,卻仍是保不住孩子。
是二姑奶奶發現,這七弟妹怎麼越躺越弱,想想不行,只要她在家,每天一早就拉着七太太出來散步,身子養壯實了些,這回有孕反應就不似先前這麼嚴重。
秋冀陽嘴角微翕,聽到了丫鬟們給齊家姑嫂請安的聲音,收回心神專心的跟兄弟們吃飯連絡感情。
想麻煩齊家姑嫂幫着看看七弟妹的事,還是晚些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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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這邊請來兩尊大佛,表嫂和六表姐都知道她的食量,見她老是走神,只是好笑。
“麻煩表嫂和表姐在我這兒住着,表哥和表姐夫不會生我的氣吧?”小小對那兩位不熟,好奇的問道。
齊表嫂清麗的臉上帶着微微的緋紅,使她染上了些豔麗。“放心。”
小小還欲再說,就見齊六姑奶奶朝她搖頭,小小想了下便轉了話題。“冀陽哥哥家的七弟妹也有身孕,可聽說成親多年,總是保不了孩子,不知道能不能請表嫂或表姐幫她瞧瞧?”
面對天真無邪眨着靈動雙眼,看着自己的小小,齊表嫂心裡一軟。
齊表嫂與齊六姑奶奶交換了眼色,看了看左右侍候的丫鬟們,小小見了便屏退左右,待丫鬟們窸窸窣窣,井然有序的退下後,齊表嫂才壓低了聲道:“既是小谷主吩咐,我們自當從命,只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先跟小谷主說一聲。”
“表嫂請說。”小小點頭認真聽講。
齊表嫂含笑道:“有些人命中註定無子,那是強求也不得的。”
“咦?是說弟妹嗎?”
“不是。她的事情比較複雜。明日我先去幫她把把脈,還請小谷主跟表妹夫說一聲,請他查一查七爺的身世吧”
查七爺的身世?他不就是秋家收養來的兒子嗎?難不成七弟妹屢屢保不住孩子,是跟七爺的身世有關係?
“表嫂方纔說有人註定無子,說的是誰?”小小眼睜大有些驚恐。“莫不是說我和冀陽哥哥?”
“不是,不是。您別自己嚇自己。您和表妹夫命中有貴子,不是說您,而是……”
齊六姑奶奶拉住小小的雙手,溫柔的注視她的眼睛。“我們姑嫂奉谷主之命來守着您,原不想讓外人知曉我們擅醫,尤其是婦科,可若不提一些,我們又不好跟在您身邊,萬一走漏些許風聲,只怕會有人一直上門來求醫。”
齊表嫂頷首:“就怕您會礙於人情,不好拒絕上門求助的人,只得一直來要求我們去幫人看診,助人是修行,但我們現在唯一重要的事,是守着您和您肚子裡的孩子,若是本末倒置,讓您有個萬一……”
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就怕有人知曉她們二人擅長婦科,找上門來,若是能醫的還好,但要是遇上註定無子的執意糾纏,可就麻煩了。
小小聽了心裡暖暖的,知道她們替自己考慮甚多,遂甜甜一笑跟齊家姑嫂道謝。“都是我思慮不周,累得表嫂和表姐操心了。”
齊表嫂笑道:“明日還請章嬤嬤陪着我一塊去,有些話我不好直說,章嬤嬤經驗老道,興許不用我診脈,她就已經看出門道來了。”
小小點頭允諾,定讓章嬤嬤陪着去,只不過難掩疑惑,章嬤嬤不會醫術,表嫂說她經驗老道是什麼意思?還說章嬤嬤可能就能看出門道來?
齊六姑奶奶沒讓小小有精神胡思亂想,哄着她吃飯,她們久居藥谷,在藥谷中也曾爲人看病診脈,但有很多事情,卻是好奇的很,拉着小小問她與小郎四處行走的見聞,不知不覺中,小小邊說邊吃比平常多吃了小半碗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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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冀陽這邊用過膳,讓人上茶,幾個人又聊了一陣後,七爺因隔日要早起上課,便先行告辭,五爺和八爺也相繼離去,待屋裡只餘秋冀陽和朱平珏時,秋冀陽揮手屏退所有侍候的人,問:“大師兄今晚一直心神不寧,是怎麼了?”
“你家七弟,你不覺得他跟某個人長得很像?”
“像誰?”秋冀陽不解揚眉疑惑道。
“寧陽侯。”朱平珏面容肅然。
秋冀陽不禁爲之失笑。“這怎麼可能?”
“真的很像,不過寧陽侯較爲英武,你家七弟,嗯咳,實在是個文弱書生,養在你們這尚武的家裡,怎麼容得下他這般文弱?”
秋冀陽端起甜白瓷的茶盞,笑道:“七弟文弱是因爲他出生時,在孃胎裡就不是穩妥,出生時又遭逢家難,未足月就動了胎氣,所以他來到秋家莊時,我娘爲了照顧他,可說是費足了心神傷透了腦筋,幸好八弟身強體壯,讓我娘省了不少心。”
絕口不提自己因此被排擠在外。
朱平珏不是傻蛋,當然不會故意去踩秋冀陽的痛腳。
“我記得你曾說過,當年你八弟的父親就是去保護七弟一家子的。”
“是啊”
朱平珏想了想道:“我那天才見過寧陽侯,他們兩個人長得真的很相像,算算年紀,你七弟與寧陽侯世子年齡差不多。”
秋冀陽想了下,發現父母從未明白交代過七弟的身世,他出生的艱難及經過是爲了讓家裡較大的孩子能夠明白,不是父母要偏袒這個孩子,但他的生父母爲何,姓啥名誰卻是全無交待。
若真如大師兄所言,七弟長得與寧陽侯神似,他們之間會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