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承面對着五輛迸發着彷彿蛇妖目光的越野車,不說心裡有沒有打鼓,但至少面上鎮定自若,微微擡高的手更是讓利奧波德他們忌憚不已。
其實葉溯他們都清楚,他們的融冰液不多了,提取本來就難,多數都用在製造臺階上,到現在只剩下幾滴而已。
但利奧波德不清楚,不敢輕舉妄動,雖然他們都有槍,但誰也不敢真的開槍,否則不小心打死一個,光輿論就能把他們活活罵死。
利奧波德隔空喊道:“在極夜的南極,你們瞎跑是很危險的,還是先跟我們回基地吧,有話我們坐下來慢慢說。”
“算了,沒話和你們說。”肖承回答。
利奧波德笑了下,說:“我知道你們因爲我的一些強硬手段而不高興,但我也是迫不得已,征戰計劃迫在眉睫,每耽誤一分鐘都會讓我們人類落後一點。另外不說其他,加密信息波對於地球來說也是極其重要的,我也是因爲太過着急纔會一時犯了糊塗。不尊重你們,錯在我。但肖承你也不能拿各位教授們的安全來開玩笑。剛剛的南極狼你們也遇到了,雖然躲過這一波,難保不會在下一波出什麼紕漏——我當然不是在詛咒,只是說出一個事實。而且,氣溫也會越來越低,防寒服的作用微乎其微,教授們年紀都大了,經不起折騰的。”
肖承冷笑一聲,不置一詞。
利奧波德又轉向他身後的教授們,一個個點名說起話來:“阿斯普教授,我記得您有一點風溼病,當我得知您們離開基地的時候,我很擔心您的身體,要知道南極的寒冷可是真正刺進骨頭裡的。”
阿斯普教授的確感到了一點不舒適,骨關節就跟針扎似的,但他沒吭聲。
利奧波德說道:“威瑞教授,您的年紀已經七十多了,在這裡面您的年紀最大,我也最擔心您。”
最年老的威瑞教授滿臉慈悲,因爲信仰科學也信仰宗教,讓他對於任何虛僞與欺騙,容忍都是零。他搖搖頭說:“我不畏懼死亡,只畏懼包圍我的全是虛假,我一生都在致力於勘破虛妄,沒想到晚年卻陷入了謊言的迷圈裡。唉,我只想清明地度過人生的最後階段,其他的,我也做不了什麼。”
他的話雖然溫和,但卻字字帶刺,讓利奧波德的臉上彷彿一陣陣刺疼。
“葉溯。”利奧波德又對葉溯說,“你年輕得讓我驚訝,你可以得到很大的名聲,但你要知道,沒有一件事能比你留在基地成功剝離寄生元素能取得更大的名聲,當歷史提到我們的系外征途時,你永遠是開端,是繞不過去的里程碑。你的名字將會永遠地流傳下去,甚至並不僅僅侷限於科學領域,很多孩童會在教材上就學到你的事蹟。”
如果葉溯真的是一名普通的年輕人,或許真的會被他的話弄得神思顛倒,哪有人能抵擋得了流芳千古的誘惑?尤其是年紀輕輕的熱血少年。可葉溯心虛,心虛得不得了,他知道自己能夠剝離寄生元素的絕大部分原因來自於星際世界,不是他自己一個人的功勞,他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那些歎爲觀止的讚歎。光是在實驗室內被李弘厚、吉本拓也他們讚賞,葉溯就覺得難受,流芳千古對他來說只能是死後也無法得到安寧。
葉溯堅決地搖頭,利奧波德誘惑錯了地方。
當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到碰壁,利奧波德急躁了。他當然知道肖承在等同伴的救援,這需要一定的時間,可也經不起繼續這樣拖下去,硬的不能來,軟的行不通,讓利奧波德在心裡詛咒地亂罵了一通。
然後,他擺出一副哀傷的樣子,難過地說道:“你們的突然離開讓我很難過,更多的是自責。但你們一定不知道,米蘭達博士她......因爲被你們離開的事情刺激到了,心肌梗塞發作,現在命在旦夕啊!”
“什麼!”這個重磅消息果然讓教授們都震驚起來,尤其是米蘭達的幾個學生,雖然他們對米蘭達博士很失望,但卻始終認爲米蘭達博士是自己的恩師。
所以利奧波德的話也是主要對這幾個人說的:“我接到消息,米蘭達博士的形勢很嚴峻,可能無法支撐多長時間,她說想見見自己的學生們。”
其實利奧波德接到消息的時候,米蘭達博士已經不治身亡。
米蘭達的學生一個個都語無倫次起來,米蘭達博士會想跟他們說什麼?懺悔嗎,承認錯誤嗎?光這麼想,這幾個人就能完全原諒米蘭達的所作所爲,畢竟她是他們最爲敬重的人啊,他們失望有多大,虛無縹緲的期望就有多大。他們恨不得此刻立即飛回基地。
肖承質問道:“我無法確定你說的是真是假。”
利奧波德立即有了一絲怒氣:“我再混賬也不可能拿米蘭達博士開玩笑!”
他的語氣讓米蘭達的學生更加心亂如麻,他們哀慼戚地相互拉扯了一番,相互討論着要不要跟着利奧波德回去算了。
就在此時,肖承耳朵一動,微舉的右手當即閃電般地朝身後揮去,一瓶融冰液飛過衆多教授的頭頂落在他們的後面。
班尼迪克和一個八人小隊猛地往後倒退,他們的裝備比肖承他們要好得多,都有着紅外夜視儀,在黑暗中行動自如。在利奧波德一個個找人說話時,他們從悄無聲息地繞到兩邊,再繞到身後,打算先強行制住肖承,那麼其他毫無武力的教授們也只能乖乖回去了。
但是他們還是低估了肖承的實力,或者是說肖承年輕的外表讓人無法把他想得太高。沒想到他還是在嘈雜的環境下敏銳地發現有人接近,並準確地做出了反擊。
班尼迪克他們在紅外夜視儀後的瞳孔驟然一縮,眼睜睜地看到肖承扔出來的東西在他們眼前瞬間融化了半平方米那麼大的冰塊,轉眼又結成冰,在地面留下凹凸不平的痕跡。
他們均感到一陣涼意,如果不是自己躲得快,半截身子就得陷在裡面,像那些可憐的南極狼一樣。
肖承冷冷地說:“你們可以再向前跨一步試試。”說着,他又拿出兩瓶融冰液,一隻手拿着一瓶,比拿着核彈還讓他們畏懼。雖然,這是剩下的最後兩瓶融冰液了,但肖承的氣勢倒是像他還能隨時隨地拿出一大堆出來一樣。
如果不是防寒服罩着臉,利奧波德都要啐口痰了,場面就這樣陷入了僵局,再這樣下去,等到主和派的人來了,他就再沒機會將教授們都帶回基地。利奧波德只得繼續說服米蘭達的學生,這也的確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其中一名學生對肖承說道:“我想回去看看老師,老師對我恩重如山,讓她因爲我們的離開而備受刺激,我已經很不安了,不能對她的安慰置於不顧。”
肖承沒說話。
其他幾人也都嘆了一口氣,說:“我也想回去看看,其實我們也起不了什麼作用,你們逃出去就好。到時候記得通知我們的國家,國家會派人來接我們回去的,我們只是想陪老師渡過危險期而已。”
他們這麼說已經代表心意已決,無法挽回了。
利奧波德連忙說:“你們先上車,我立即讓人送你們回基地!”
他們一走,肖承那堆人十幾個人只剩下□□個,甚至還有人也因此陷入了動搖,他們不是米蘭達博士的直系學生,但也受過她指點,按理說也不該置她的生死於不顧。
肖承一陣無語,他對於米蘭達本來有不少敬意,此時看到因爲她三番四次地阻撓了自己的行動,不由遷怒。要知道,他們人越少,就越處於劣勢。
班尼迪克他們都是不要命的特種兵,即使有本能的畏懼,但長期的訓練也能讓他們忘記恐懼,視死如歸。等教授們離開得越來越多,肖承這邊就一覽無遺,不會出現混亂中錯手傷害教授們的事發生。班尼迪克他們就會必然採取強制措施,即使拼着損失幾號特種兵,也得將肖承製服,將葉溯李弘厚他們統統帶回去。
肖承無奈,只好讓葉溯他們靠得更近一點,和利奧波德以及班尼迪克繼續對峙,前有狼後有虎,而肖承卻只有一個人。
忽然,他們都聽到了隱約的爆裂風聲。在空曠的冰原上,即使聲音微弱也顯得分外突兀。
漸漸的風聲越來越大。
利奧波德臉色難看起來,肖承卻是面露喜色!
這是直升機飛行的聲音!
主和派的救援比利奧波德和肖承想象的都要快。
感受着風聲傳來的方向,一直緊繃着的肖承大大鬆了一口氣:“一定是0239號,也只有他能在南極高空將直升機開得這麼狂!”
肖承說着,露出了更大的喜色,“0239號都來了,那麼孫將軍肯定也在!葉溯,我們得救了!”
利奧波德深深地呼吸,一臉的大勢已去。他一擺手,將班尼迪克召回來,與此同時,立即讓基地的人發了快訊給局長,局面已不是他可以收拾的了。
果不其然,爆裂的風聲越來越大,高空中的直升機打亮了燈,顯示自己的存在,然後耍特級般地滑下來,在漆黑的夜裡畫出了一道長長的線條,接着又做了幾個高難度動作,拖長的燈光相互交織出美麗的圖案。這在南極上空是極其危險的事情,他們如此做不是在耍酷炫技,而是在展示自己的實力。
肖承嘿嘿一笑:“0239號還是那麼風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