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風語者突然就要針對自己?是什麼事件讓他改變了中立的想法?他是怎麼驅使一個灰燼之徒來送死的?現在灰燼之環和南風之環分裂了沒有?
瞬間大片的疑問浮現在了羅蘭心中。
然而這都並沒有什麼軟用。
就像是之前被愛德華矇騙一樣,並不是羅蘭真的看不穿愛德華佈下的局,只是羅蘭極度缺少情報。他能得到的信息基本上只有他親眼所見的部分和在遊戲裡經歷的部分,面對風語者愛德華這些人的謀劃,羅蘭就像是一個睜眼瞎一樣什麼都要靠猜。
羅蘭暫且壓下了心中的疑惑。
現在知道的實在太少了,分析也是瞎分析,就算得出了什麼結論,多半也是沒有任何站得住腳的證據的腦補。這些東西給不了羅蘭任何東西,只能誤導他的方向。
雖然羅蘭不知道爲什麼風語者突然就要對付自己,不過這姑且算是個好事。
一直神神秘秘保持沉默的風語者反而比如今向羅蘭展露敵意的風語者更讓羅蘭感到毛骨悚然。他從一開始就知道羅蘭的身份,但他不僅沒有當場拆穿羅蘭的僞裝,在藉助羅蘭的手趕走了灰燼之徒之後卻也沒有向羅蘭出手。這份旁觀的姿態讓羅蘭摸不清他的底細。
現在好了。他現在既然執棋入局,羅蘭便也可以反過來對他造成影響。
而且從風語者初步的試探來說,他對羅蘭的敵意似乎依舊不是很深。比起想要弄死羅蘭,他更像是想要拖住羅蘭或是打亂羅蘭的計劃。
事實上,他的確成功了。
羅蘭之前打算把這羣“受人誤導”的正規軍交到薩亞侯爵手上,漂漂亮亮的賣他一個面子……可現在,羅蘭的打算已經完全破滅。
現在羅蘭不僅不能再保護他們,反過來還必須一個不剩的幹掉他們。
在他們的認知裡,大約羅蘭就是那個殺死了他們戰友的兇手,而且他們也的確看到了羅蘭的臉。
就算是他們將這個信息上報之後,他們的上級對羅蘭是被誣陷的還是真是兇手起了幾分疑心。他至少也要將羅蘭帶回去詢問。
但羅蘭又不能真跟他去。雖然羅蘭的確沒有殺這些人,可羅蘭卻是一個牧師,還是非法入境的。到了那時,羅蘭依舊是要坐牢。
可如果羅蘭逃走的話,那就等於是坐實了羅蘭是兇手這個猜測。這就等於是把之前那幾百條人命的鍋甩在了羅蘭身上。羅蘭犧牲了赫爾蘭和奧蘭多,好不容易纔讓自己這個身份變得乾乾淨淨的,要是坐實這一百多條人命。羅蘭就真的白忙活了。
別的不說,起碼在卡拉爾羅蘭是別想正大光明的出現在陽光下了。可偏偏德魯伊是最容易轉化成聖者牧師的。羅蘭又不能放棄這滿地亂蹦躂的資源。
這是陽謀,羅蘭別無選擇。
早知如此,羅蘭就開着沉默禱言和絕望禱言殺進來了。那樣不僅效率高,而且還不用擔心會被人發現——沉默禱言的範圍足以籠罩大半個伯爵府,羅蘭頂着毒火和聖火在裡面來回衝鋒兩輪就什麼都不剩了。
但現在,羅蘭無論如何也必須要把那幾個人滅口才行。
可問題是,羅蘭根本不敢動。
他現在這個位置正好是晶巢大腦的上方,晶刺傷不到他。而且晶巢在收回晶刺之前是被固定在原地的,也就是說這裡是絕對的安全。
但如果羅蘭想要踩着冰刺離開這裡或者等晶巢將血液抽乾後將自己的晶刺收回。那晶刺只要再稍微伸長一些,羅蘭就會被直接貫穿。
足足一百二十米的長度,羅蘭跳是肯定跳不過去的。
……不,等等。
羅蘭眼睛一轉,有了新的想法。
反正也不準備留下活口了,不如直接用神術吧。
看着那些抽乾了血液、重新變回晶瑩透亮的白色晶刺緩緩下沉,羅蘭深深吸了一口氣。眼中銀白色的聖火漸漸燃起。
晶巢是通過聲音和溫度定位獵物的。羅蘭本身沒有溫度,那麼只要消除自己的聲音就可以逃脫晶巢的鎖定了——
“人們在庭上發出言語,從民之間傳出知識。”
“而今日,我在民中讚美導師,述說她的榮光,傳揚她的偉力。”
沉默禱言從羅蘭口中緩緩吐出。銀白色的光環頓時從他腳下炸開,將周圍八十米的範圍內染成了純粹的銀白。
銀白色的光暈如同泛起漣漪的水面一般微微波動着,羅蘭毫不猶豫的繼續詠唱:“人們只得應和,高聲稱是,直至長眠。”
“於是世界再無言語,也無聲音可聽。”
簡短的禱言結束的同時,微微波動的水面終於完全安靜下來。如同鏡面一般毫無波瀾的銀白色大地上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與此同時,以羅蘭爲中心,周圍所有的聲音完全消失。
大約是捕捉不到羅蘭的心跳聲,晶巢疑惑的愣了幾秒鐘,然後便茫然的將晶刺慢慢收回到地下。羅蘭一直耐心的等到所有的晶刺完全消退也沒有魯莽的衝出去。
正如羅蘭印象中一樣,在晶刺完全消失進地下的三四秒鐘以後,就像是打了一個飽嗝一般,冰刺同時向上整齊的淺淺刺出一點然後又收回。如果羅蘭剛纔衝了出去,現在這些冰刺剛好夠釘住他的小腿。
又過了幾秒鐘,羅蘭心中的那種危機感也漸漸消退。
大約是走了吧。
這時,羅蘭纔開啓了衝鋒,一道黑色的陰影猛然向着那幾個逃脫的軍士逃跑的方向衝了過去。
雖然說起來很長,但羅蘭算上思考的時間也不過耽誤了七八秒而已。他們雖然已經跑出去了很長的一段距離,可伯爵府周圍本就人煙稀少,再加上之前出了人命,現在周圍的街道已經空出來了一大截距離,並沒有任何人看見他們。
羅蘭心中大定。
眼看着衝鋒馬上就要達到最大距離,但羅蘭一點都不慌。在衝鋒結束以前,羅蘭的沉默光環正好將他們籠罩。
正好前面有一個路人路過。他們拼命吶喊着,也不管羅蘭可能將這個路人一併滅口的可能性,只是下意識希望能有人把這裡有一個牧師的消息傳出去。
但是,並沒有任何的聲音發出。就彷彿時間靜止或是陷入了幻覺一般,別說是說話的聲音了,就連喘息的聲音、心跳的聲音和腳步聲都一併消失。
下意識的,他們的腳步一慢。一低頭,正好看到了腳下被銀白色浸染的地面。
於是他們恍然。
就在這時,清冷的禱告聲從他們耳邊傳來:“我的肉體以蟲子和塵土爲衣,我的皮膚才收了口又重新破裂。我的日子比梭更快,都消耗在無指望之中。”
“求你想念,我的生命不過是一口氣,我的眼睛必不再見福樂。觀看我的人,他的眼必不再見我;你的眼目要看我,我卻已然不在人間。”
他們回過頭來,看到羅蘭不急不慢走過來,張開嘴想要說什麼,卻什麼聲音都沒有傳出來。
地面頓時被浸染成了烏黑。身體彷彿瞬間被抽空,在他們驚慌的目光中,他們的皮膚變得暗沉且鬆弛,身上被腐朽出了許多的黑色空洞,螞蟻從中密密麻麻的爬了出來,將他們全身覆蓋。
彈指之間,他們就站立着化爲了枯骨。
就在羅蘭鬆了口氣,撤掉領域的時候,他卻聽到了一個驚訝的聲音:“……羅蘭?”
羅蘭回過頭去,發現赤梶花舉着一個組轉好的巨弩,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
……連環計?還是巧合?
羅蘭突然感覺有點心累。
“這個……我想我可以解釋。”
羅蘭聳了聳肩,聖火已經開始在血液中奔流。
但出乎他的意料,赤梶花點了點頭。
“我給你一杯茶的時間,”赤梶花深深的望了羅蘭一眼,乾脆利落的轉身離去,“跟我來吧。”
羅蘭愣了一下,然後沉默的跟了上去。他的目光在赤梶花毫不設防的後背上釘了接近十秒鐘,才若無其事的移開,同時散去了體內流轉的聖火。
他決定相信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