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中、馬德和莫睛、羅欣再次匯合到了一起後不久,清軍跟葛爾丹的最後一戰也打響了。
這一戰之中,葛爾丹是不進則死,爲了一條活路,他必須死戰;而飛揚古也差不多,好不容易堵住了葛爾丹,如果讓他跑了,這回可就不是索額圖的責任了,飛揚古就算以前功勳再大,康熙也難以壓制得住文武百官對他的彈劾。
所以,這一次,兩軍雖然投入的人馬尚不足八萬,可是,戰況之慘烈,卻遠勝於烏蘭布通的那場大戰。
當然,結果也已經是註定的了。
清軍以軍糧充足,軍力數倍於葛爾丹的優勢,加上飛揚古耐心死磨,先消耗葛爾丹的軍力士氣,再全力一擊,終於取得了這一場大戰的勝利。葛爾丹雖然率百餘人突圍而出,卻又被飛揚古輕騎追上圍住,最終,自盡身亡。
……
大戰之後,清軍各路合兵一處。因爲有了於中、馬德,還有孫思克運來的數百萬石軍糧和一批豬羊美酒,康熙下旨,讓清軍與準葛爾部的降兵們一齊慶賀這場大勝。還當場傳旨,要求西蒙諸王,各守藩地,爲大清國當好西部屏障,守好西域,讓滿蒙漢三族子民,世代友好,和睦共處。一時之間,稱讚康熙大度、仁德的聲音不絕於耳。而聽到這些話之後,康熙更是心懷大放,親自和飛揚古等人端着酒碗給各人敬酒,把慶功宴的氣氛再次推向了高潮。
“偉大的博格達汗,我叫烏力吉,是一個卑微的樂工。我有一首曲子,想獻給您,不知道您願不願意聽?……”就在康熙帶着幾個大臣爲士兵敬酒的時候,一個拿着箏茄的蒙古老頭被侍衛帶到了他的面前說道。
“好啊,蒙古人的音樂豪邁深遠……朕今日看來是有耳福了啊。”康熙不疑有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
……
“雪花如血撲戰袍,奪取黃河爲馬槽。
滅我名王兮虜我使歌,我欲走兮無駱駝。
嗚呼,黃河以北奈若何!嗚呼,北斗以南奈若何!”
聽到有人要彈曲子,場上都靜了下來,可是,任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幾乎所有人都表現的高興無比的時候,一個彈箏笳的老樂工,居然敢當着康熙的面,唱了這麼一首曲子。
這個自稱叫烏力吉的老樂工長得很普通,滿頭的花發,還有滿是皺紋的臉,枯枝一樣的手,可是,他的膽子絕對很大。
雖然他唱的是蒙古語,可是,對康熙,對飛揚古來說,蒙古語並不是問題,他們對這些都精通的很。何況,正在慶賀的人中,還有那麼多的蒙古士兵。……
“請皇上恕罪,老烏力吉他不是故意想破壞陛下的心情,他,他只是……”全場都在這名老樂工的歌聲之後靜了下來,唯有鍾小珍跪倒在康熙面前,苦苦哀求。
“皇上,您有着如天空般廣闊的胸懷……請您饒恕這個無知的老烏力吉吧,他只是一個愚忠的人。”鍾小珍的丈夫穆薩爾看到鍾小珍爲了這個老樂工向康熙求情,也急忙跪倒在了妻子身邊說道。
康熙沒有說話,他只是看着還直挺挺地坐在那裡的老樂工,目光閃爍,剛纔的興奮之情已經冷卻了不少。其他人看到他沒有發話,也不敢出聲打擾……
直到有聲音打斷了這種寂靜。
“那老頭唱的是什麼啊?”
“他在爲葛爾丹感到悲哀……說葛爾丹本來可以飲馬黃河,現在卻精銳喪盡、兵敗身死……”
“原來是這樣,哼,真沒料兒。蒙古好漢,嬴就是嬴,輸就是輸,哪有這樣的?葛爾丹兵敗身死是他自己選的,爲了這條路,他殺了那麼多的人,現在自己也死了,我反倒覺得他拿得起放得下,怎麼還有人爲他悲哀啊?難道想讓他以後像喪家狗一樣活着……”
……
“不錯,葛爾丹並無可悲之處。凡事都是疚由自取,他既然選了這條路,就要爲此負了代價。……如今,他人已經死了,朕也沒打算再計較他以前的那些事情,更不會爲了他而怪罪其他人。從今往後,朕只希望滿蒙漢三族之間不要再爲一點點個人的野心就弄得兄弟鬩牆,而是從此和睦相處,世代友好,共同昌盛我大清……”
“皇上仁慈……”
老樂工在康熙的一番話後被帶了下去,穆薩爾和鍾小珍帶頭爲康熙歡呼,因爲一首曲子中斷的慶功宴又如常舉行了。
康熙和大臣們又開始繞圈子敬酒。
“於大人,馬大人,飛揚古謝謝二位大人及時運來了糧草,要不然,讓葛爾丹衝過了塔米爾,這仗還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哪……”康熙和他的大臣們是分開敬酒,飛揚古走到於中四人所在的桌案前,向兩個男的舉起了酒碗。
“不敢不敢,若無飛軍門你的尚方寶劍,咱們不僅立不了功,恐怕還要死在陝西呢……”於中和馬德急忙站起身來,回敬這個撫遠大將軍。
“哈哈,二位大人過謙了,請!”飛揚古也不多講,先幹了一碗。可是,他幹完之後,卻看到於中、馬德兩人正看着那盛滿酒的大海碗擺出一臉苦相,根本就沒有“幹了”的意思。
“二位大人這是?”
“飛軍門恕罪,我……我們的酒量很小,這一碗恐怕得一兩斤,我們怕幹了之後,就喝不了第二口了……”馬德苦笑道。
“哈哈哈,我還以爲二位大人不賣我飛揚古面子呢。”飛揚古噴着酒氣,打了一個嗝後,又揮着手說道:“二位大人,這酒可是慶功酒,自古以來,這慶功酒可是非喝不可的……”
“有,有這個規定嗎?”於中小聲問道。他和馬德的小腿肚子都正挨着身邊人“二指禪”的蹂躪,哪敢這麼輕輕鬆鬆的就答應?
“沒有又如何?飛揚古敬的酒,連朕都不能駁了面子,你們兩個難道就敢不喝?”康熙端着酒碗也走了過來,身後還跟着笑眯眯的高士奇。
“皇上……”於中和馬德做勢欲拜,被康熙止住,只聽他又說道:“你們兩個雖然爲了運糧殺了葛禮,可是,那是代天行令,無罪!有功!而且,你們跟飛揚古都是此次西征的功臣,這慶功酒你們應該喝,就算酒量小,也得喝……”
“是啊,皇上讓二位大人喝,二位大人就喝了吧……這可是聖旨喔!”高士奇笑道。
“那,那好吧……”既然是聖旨,那就沒辦法了。於中和馬德看着手上的大海碗,緩緩舉起來,然後,又同時一閉眼,一咧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然後,當天他們又只能去擠在一個小帳篷裡睡。
……
康熙三十二年,清軍消滅了葛爾丹,康熙由漠北班師。
親征西域,並且得勝還朝,使得他的聲望再次上升到了一個頂點。從嘉峪關到北京城,一路上都是黃土鋪地,淨水潑街,歡迎歡送的人羣絡繹不絕。
隊伍由甘陝入境,由西向東,在康熙三十三年正月,康熙終於率軍再次回到了北京城。
而康熙回到北京城後不久,朝局再次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明珠的案子徹底了結,康熙革去了他散秩大臣的職銜,使其從此與朝廷再無關係,其黨羽也不再追究;索額圖被罷職圈禁,權重一時的太子黨被打壓了下去,佟國維成了清廷首輔大臣;張廷玉晉職爲吏部侍郎,仍兼上書房大臣之位……
而相比與朝局的變化,在西征中立下功勞的那些將領們的封賞就顯得不怎麼顯眼了:飛揚古晉一等公,仍爲撫遠大將軍,領陝甘軍事;奉天提督薩布素晉一等候;吉林將軍蘇努晉一等候,改江寧將軍;……寧古塔都統馬德晉一等子爵,仍任寧古塔都統,併兼吉林參領、布特哈烏拉總管;雅克薩都統於中晉一等子爵,改黑龍江海關提督,兼黑龍江參領……指揮僉事年羹堯升任成都參將……
等把一切事情都處置好後,康熙因爲葛爾丹部將曾襲擾奉天一帶,所以,再次擺駕奉天,拜祭清太祖努爾哈赤和清太宗皇太極的陵寢,並自陳“罪過”,以求“祖宗寬恕”。而等他拜祭完兩個祖先離開奉天的時候,又一件事再次驚動了天下:高士奇罷上書房大臣之位,以待郎銜出使俄羅斯國。至此,熙朝前期的四大宰相全部離開了中樞。而高士奇的職位轉換再次掩蓋了另一個不起眼的消息:三等伯、奉天府尹費迪南老頭頭上多了一個“內務府郎中”的職銜;多羅郡主莫睛被錄入宗人府名冊之中;羅欣正式封爲多羅郡主,但名字不錄入宗人府與內務府名冊……
(第二卷終)
第二卷寫完,第三卷下週一晚八點開始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