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維翀扶寧盛樑坐下,感覺他在顫抖,立即揚聲讓人去請大夫,寧盛樑拉住他,“不用,只是太氣憤,一會兒就好。”
丁嘉送來清心丸,龐維翀伺候寧盛樑服下,寧盛樑撫着左胸,靠坐在椅子裡,閉着眼,慢慢臉色好了許多,臉上的潮紅退去。
“這可真是,家門不幸。”
將那頁紙遞給龐維翀:“你看看,你說該怎麼辦?”
龐維翀面無表情接過來,很快看完。
老夫人褚氏還真是心毒手黑。
當日太夫人將她叫回武陽盡孝,的確是一種懲罰,另外,也是看在自己兒子面上教導一番。身爲嫡母嫡祖母,就算不愛庶房,也沒必要使那些手段對付庶房。
庶房總會分出去,他們手裡能得到的,於嫡房來說九牛一毛,哪裡就容不下了?
都在官場,兄弟有些情分,彼此幫襯,也是好事嘛。
可褚氏覺得大跌面子,心中恨毒,總想逮着機會報復一番。
太夫人受了風寒,她的機會來了。
她殷勤地侍奉太夫人,熬藥喂藥也要親自動手,太夫人很欣慰,柳嬸子也只能成全,大家都覺得太夫人很快就能好。
沒想到,不過一場小小的風寒,太夫人卻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柳嬸子看見過褚氏往藥材裡放什麼,這會兒想起,就對湘媽媽說了。母女倆一琢磨就不對勁,四處找尋熬藥的藥材渣滓,終於在後山找到了,畢竟那股子藥味兒還是能聞到的。
十幾副藥渣滓,埋在一處還是很多的,母女倆拿了許多送到鎮上尋大夫查看,大夫仔細查看過,說那裡面加了楸木屑,與其他藥材一起,會令風寒者夜半風痰壅盛,太夫人年紀也大了,喘不上氣又心力衰竭,必然會出事。
兩人的動作被褚氏的人發現,柳嬸子被押在了柴房。
“我……要告發你。”
柳嬸子十分心痛,又很後悔,她不該真的認爲太夫人教導之後,褚氏變好了,她就該緊跟在太夫人身邊伺候。
“告發?你兒子女兒全都不要了?”
“你……太惡毒了。”
“惡毒?錯了,我會給你機會,若是你能自己撞死在太夫人的靈前,我放過你的家人,如何?啊,對了,你得告訴我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沒有。我就是想起那幾日你在放什麼,原本以爲可能是糖,沒想到……那是你的婆母,是你夫君的親孃啊!”
“那又怎樣!她站在庶房那邊,她還想修理我,既然這樣,她就走吧。反正這麼大年紀,也活得夠了。”
柳嬸子搖頭,這樣的兒媳婦,寧家是得到了什麼報應啊?!
“你將來不會有好報的。”
“將來麼?再說吧。只要除掉你,還有誰會知道?”
柳嬸子別無選擇,她必須犧牲自己保全家人。
她不知道,褚氏遣人去打聽,知道是他們母女一起去問的,可褚氏不能讓湘媽媽也到靈前撞死,就灌了藥,賣出去。
湘媽媽是嫁了人的,褚氏讓人將她賣到深山去。
湘媽媽一直忍耐,半途終於尋了機會逃出來。
她沒錢,又說不了話,一直乞討,好不容易纔走進臨洛城。
今日,她是到味之源酒樓乞討,沒想到遇見老侯爺,她這才撲了出來。
“祖父,他們……都是忠僕。”
“你說,我現在應該怎麼做?”
龐維翀抓抓臉:“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不過,曾祖父還在,這事應該稟告曾祖,看看他的想法。”
寧盛樑冷笑,他的父親對母親感情很深,知道真相,一定恨不得剮了褚靈嬌。
“都怪我!”
當年,若是自己能頂住壓力,就算褚靈嬌出身江恩侯府,也堅決不娶,而是納她,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自己不僅失去了青梅竹馬的情人,還害了母親的性命,都是自己的罪過。
“等她醒了,我就帶她會武陽,去護國寺。”
“祖父還是要隱匿行蹤的好。狗急跳牆,莫要給她機會出手對付祖父纔是。”
“那個賤人敢這樣?不,不對,她當然敢。嫡親的婆婆都敢害死,她還有什麼不敢的?!反正永定侯府的爵位是他嫡親的兒子承襲的。”
看老侯爺如此低落,龐維翀很是同情,讓人拿了酒水:“來,祖父喝兩杯放鬆一下。祖父就藉口去探望曾祖父,帶上親信回武陽,老夫人必然不會跟去的。”
“也只能如此。讓人找輛馬車,再準備吃食和蔘湯,路上多給湘媽媽喂一些,養養神,免得半路就沒了。”
他們是次日出發的,悄無聲息地帶着湘媽媽去了離武陽最近的護國寺。
老太爺精神不錯,看寧盛樑過來,還打趣他:“今日吹得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寧盛樑“噗通”一聲跪下,泣不成聲,“爹,兒子對不住您,對不住孃親。”
“你娘也走了好幾年了,你就不用說這樣的話了。看了我,就回吧,我好好的。”
寧盛樑讓人將湘媽媽帶上來,老太爺愣了愣,“喲,這是湘丫頭,怎麼變成這樣了?病啦?幾年沒見你了。”
湘媽媽“嗷嗷”地哭,可算見到老主子了。
那晚他們剛計劃好,第二日就悄悄離開,沒想到被人抓了,一家子各分東西,音訊全無。
她的夫君和孩子們一定很恨她,她爲這個小家帶來了災難。
也許,老主子幫一把,能找到失散的家人。
只要活着。
“好啦,別哭了,當日你們人影全無,我也沒怪你們,哭什麼!你娘啊,傻啊,好好地活着多好,居然……唉,沒必要啊。”
湘媽媽更難受了。
他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寧盛樑猶豫半晌,才掏出懷裡的那頁紙:“爹,您看看。”
“這是什麼?”
老太爺拿起,離得遠遠地細看,手顫抖起來,垂下眼盯着湘媽媽:“這是……真的?”
湘媽媽點頭,“啊,啊啊,嗚嗚。”
“你說不了話了?”
湘媽媽點頭,非常難過。
“沒事,你和你娘都是忠僕,我現在完全明白了。我當時就奇怪啊,你孃的身子真的不錯,怎麼小病還要命了呢?總算找到了根子!雲宸啊,你呀,糊塗了一輩子,現在,願不願意跟爹一起做件明白事?我不能讓你娘枉死。或許,她一直在等我給她個交待呢。”
“爹,兒子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