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讓她做的兩個荷包,又是什麼意思?
這一個個的問題,不斷地在容華腦海裡盤繞,恐怕整件事還不是表面這樣簡單。
大太太刻意讓研華聽到關於武穆侯府的事,是想試探一下研華的想法,沒想到研華一心想要嫁到義承侯府去,竟誤解了大太太的意思,待到義承侯蔡夫人來到府裡,才鬧出了這一段……
弘哥碰到研華在大太太房裡哭,一定是大太太費盡心思用苦肉計來拉攏研華,就看研華明白不明白了。
研華一心一意聽大太太擺佈,大太太定會用研華,怕的就是研華心裡已經有了趙宣桓。再加上四姨娘在一邊摻和,大太太想要按照她的想法將一切按部就班,也不容易。
有過淑華嫁進侯府的經歷,這次聯姻,大太太必定會找個更妥當的人去。要懂進退識大體,關鍵時刻還要會用手段謀劃權利,在侯府爭得一席之地。
怪不得大太太會這樣慎重。
可惜,跳過她和研華……這府裡原本有個極合適的人選。
“還有什麼事?”
木槿想了想,“沒有了。小姐還想我打聽什麼事,我再去想辦法問。”
容華笑笑,“現在還不能着急。”誰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將大太太心裡想的都猜出來,再說,最善變的就是人心,她就算猜中了前面未必能猜中後面,唯一的方法就是走到她心裡去。
這樣她就能將她的心拿給你看。
春堯從外面回來,冷的直縮肩,“這還沒到冬至,怎麼就冷成這個樣,外面的風像是能吹進人骨頭縫裡似的。”
還沒等撩開簾子進到內屋去,就聽八小姐道:“快進來暖和暖和。”
春堯進了屋,看到八小姐和木槿正捧着手爐在屋裡坐着,兩個人臉上都有一種放鬆舒適的表情。
春堯本來時時刻刻繃着的神經,也因爲一杯暖茶和八小姐塞過的暖爐放鬆了許多。
喝着茶,說這話,微微笑着,聽着外面“嗚嗚”地風聲,頓時顯出幾分的愜意來。
大太太得了些茶,打發婆子的送過來,說是侯府讓送來的珍貴頑意兒極難得的,也不見得喝着有多好,就是用熱水一衝,那茶就會像花朵一樣開放。
婆子說:“茶得的少,太太讓小姐們都留一些,我剛送完了六小姐那邊,就過來了。”
春堯伸手接過汝窯月白釉富貴花開暗花茶罐,向裡面一看,裡用是用宣紙包好的一顆顆茶粒,不知道之前有多少,現在只剩下落底的一層。想來是六小姐看着茶葉新奇就多留了一些。
從大小姐嫁人之後,府裡的六小姐脾氣漸漸顯現出來。但凡大太太分下來的東西,必先過六小姐的手,好的她總要多留,挑剩下的再給其他人,那些東西往往就是極不好的了。
這次又是這樣。
春堯以前只是聽說這事,今天親自經歷了一番,心裡隱隱對六小姐生出幾分不喜來,春堯將茶葉罐捧給八小姐看。
八小姐只是看了一眼。
婆子在那裡說個不停,“太太說,別看這東西不起眼,泡起來可不一般,小姐泡着看看就知道了。”說着就看屋子裡燒水的丫鬟,那丫鬟忙要上來沏茶。
容華笑笑,“也不着急看,這些茶葉除了給我,還有沒有別的人的?”
婆子笑容可掬地回答,“大太太只是交代一定要給六小姐和八小姐,如果有剩下來的就給下面的姑娘們玩,六小姐已經留過了,到了八小姐這裡,”新奇的東西誰不喜歡呢,婆子賠笑揣摩八小姐的意思,順着話茬,“小姐如果喜歡就全留下也是無妨的。”
“而且這茶是幾個種類混在一起的,我在大太太和五小姐那裡見的竟都不一樣呢。”
八小姐笑了笑,笑容展在嘴角,清淡卻回味不絕,婆子以爲自己是說中了八小姐的心思,誰知道八小姐吩咐木槿,“拿出三顆來沖泡,”然後又對婆子說,“剩下的拿回給六姐姐,看看六姐姐怎麼分配。”
婆子頓時一愣,笑容也僵在臉上,半天才反應過來,接過茶罐,說了些客套話走了。
熱水泡了一會兒,茶碗裡的茶果然都舒展開來。
三碗茶,衝出三種不同的樣子來。
容華的那杯嫩綠的茶葉散開,又浮起三朵杭菊,映着湯色黃綠清澈,彷彿是錦上添花的景緻。
春堯的那杯卻只是嫩綠的芽葉一根根直豎在茶碗裡。
木槿的那杯是一朵普通的團花,等到完全開放時,纔看到花蕊的鮮豔欲滴來。
木槿不禁道:“果然是好東西,以前還從來沒見過呢!也不知道還有什麼樣子。小姐應該多留一些的。”
容華只是微微笑了,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果然和普通的花茶沒有什麼不同,“就是頑物,看看新奇就罷了。”
八小姐笑容淡淡的,春堯看着不禁神往。這種無拘無束,不論是富貴繁華絲毫都動搖不了的神情,榮辱不驚的姿態,像遠空五彩斑斕的雲朵,無拘無束,讓人難以觸摸。
不知道是不是這種笑容感染到了她,讓她渾身也舒泰起來。
在大太太身邊的日子,無不是處處小心,這才能成爲大太太貼心的丫頭。
她從小就在大太太屋裡,不知道有多慶幸,園子裡的姐妹都說,從大太太屋裡出來的人那是高人一等的,只要全心爲大太太辦事,總會有個好結果。
七七死了是因爲命薄,落英和她最是要好,三小姐遠嫁前落英來求太太,能不能不跟三小姐去,重新回到太太屋子裡來,就算太太身邊不缺人,外間的粗使丫鬟總少不了人的。
落英的老子、娘都在京城裡,她想留下儘儘孝心,春堯那時候想,大太太一定會同意的,誰知道大太太卻想也沒想一口拒絕了。
大太太的冷酷,讓她暗暗心驚,常想自己將來會不會也是這個下場。
只要對大太太有益的,無論是什麼,大太太都能捨得出去。
再看今天沖泡的茶,只有她的這杯,嫩綠的茶葉飄飄浮浮,頗有一種坎坷的意味。
春堯滿懷心事地喝了茶,和八小姐一起接着做女紅。
婆子捧了茶罐子回到六小姐屋子裡,說明原由,研華不由地輕蔑笑了一聲,“她一個外府養的識得什麼?好東西送給她都糟蹋了。既然她這樣說了,倒也好,剩下的你去送給幾個大丫鬟。”這樣討好的事誰不願意做。
婆子領命出去,將剩下的茶葉分給大丫鬟們,最後纔到大太太那裡。
婆子回完話下去,剛走到院子裡,就看到崔執事家的帶了一個先生打扮的人進府,先生身後跟着個小廝,青衣小廝揹着紅木做的藥箱子,箱子外緣還嵌着銀做的裝飾。
婆子急忙退在一旁,等到崔執事家的過去,婆子一邊走一邊納悶,沒聽說這府裡誰生了病,怎麼會忽然請個先生過來,那先生看樣還不是個尋常人。
崔執事家的將先生領到大太太院子裡,就進門稟告。
大太太急忙迎了出來,見到先生說了一番客套話,只帶了冬蕊和陳媽媽、崔執事家的引了先生往園子另一處去。
到了二小姐院子,初曉已經等在院子外,見到大太太立即上前。
不等初曉說話,大太太已經急切地問,“都準備好了嗎?”
初曉福了個禮道:“就等先生進去瞧了。”
大太太道:“快,請先生進去。”
先生同大太太等人進了內室,二小姐牀前,天青色的牀幔已經放了下來,初曉從丫鬟手裡捧過大迎枕來,一面伸進幔帳中去,拉出二小姐的手,提起袖口,露出手腕。
大太太恭敬客氣地說:“先生請看看,我們二姐兒到底得的是什麼樣的病,能不能治好?”
先生道:“來之前大奶奶已經交代過了,貴府二小姐是自小受了寒落了病根,這病已經不是一日半日。”
大太太急忙說:“是,”略微沉吟間,“以前尋得都是民間的先生,畢竟比不上您,您在……貴人們都是依仗的,平日裡也請不來的,要不是湊巧有這個機緣……還請您多多費心。”
先生又說了客氣話,“我和陶兄同朝爲官,只不過各自謀職不得相見,今天這遭也是盡我的一份力。”說着伸出手來開始診脈。
大太太不敢打擾,忙退了幾步,從袖口裡拿出一串紫檀的佛珠,拿到手裡緊緊攥着。屋子裡的其他人更是一點聲音也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