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大太太刻意提起那夥亂賊來,“昨晚武穆侯爺帶人抓了兩個亂賊,也不知審出什麼來沒有?我帶人將府裡查勘了一遍,別的屋子裡都沒丟東西,唯有老太太的千禧居,被那夥賊人翻的亂七八糟,拿的都是老太太收起來的珍品,雖說後來被侯爺的人追了回來,可也壞了不少的瓷器和字畫。”
陶正安皺起眉頭,“怎麼就獨去了那裡?”
大太太道:“我也正覺得蹊蹺。”
陶正安忽然問道:“難道是府裡的人將這些賊人引進來的?”
大太太不可置否,只道:“我也不敢怠慢,昨晚就將那些守在後門的婆子們都鎖了,問了一晚上也沒問出什麼來,那夥賊人先去的小院子,說了什麼又做了什麼,咱們也不知道,倒是柳兒跟着四姨娘在那邊。我原是想將柳兒叫來問了,可四姨娘那邊卻又少不了她。”
陶正安挑起眉毛道:“母親剛纔打發人來叫我過去說,玉兒似是有了。昨夜裡又受了驚嚇,需要多調養幾日,現在府裡到處亂糟糟的,母親就留她在那邊住上幾日。玉兒也說了,昨晚那些賊人想要進她的小院子沒進去,就放了一把火,她和柳兒好不容易纔死裡逃生。”說着又看了大太太一眼,“你若是還有什麼起問的,去老太太那裡問就是了。”
果然因爲有了身孕,就護起來了。大太太不禁失望,要是大老爺能給她個話,她也就能去老太太那裡領人。
看來這柳兒的嘴是撬不開了,“那就只能等官府那邊的消息了。”
陶正安道:“侯爺府的人來跟我說,那兩個賊人傷的不輕,恐怕讓他們開口是難了。”
大太太不禁驚呼,“那可怎麼辦?”
陶正安皺起眉頭,“若是府裡真的有人和那夥賊人串通一氣。家裡的人都管不好,問不出什麼來,還指望那些賊人說什麼實話不成?”
大太太心裡一凜,不知道老太太在陶正安面前又說了她什麼,竟然一股腦將責任推給了她,心裡雖然怨恨,面上卻不表露,低聲說,“老爺說的是。”兩個人正說着話,陳媽媽帶了四個丫鬟過來,丫鬟們手裡都捧着東西。
陶正安看了直皺眉頭,“這是要做什麼?”
大太太不動聲色,“這是四姨娘跟我要的東西。”
陶正安果然特意將那些東西通通看了一遍。
大太太靜等着陶正安發話,過了半晌,陶正安擡起頭看向大太太,“這些東西你都有沒有用?”
大太太被問得一愣,“現在倒是用不上。”都是些金的銀的,首飾布料。
陶正安道:“那就給她送去吧!”
竟然話都不幫她說上一句,大太太臉上頓時僵了,揮了揮手,陳媽媽就帶了丫鬟下去。
男人就是這樣,一但觸到他的利益,他件麼都捨得出去,這麼多年她還對他心存妄念。大太太心裡發狠地想,四姨娘這孕懷的蹊蹺,最後只怕是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到時候看他會如何。
單說這夥賊人的事,無論是誰深究起來都會懷疑到四姨娘身上。
火先從小院燒起來,燒倒了牆,那些賊人才進了院子,四姨娘全須全影地回來,身上雖然少了些首飾,看得出來也沒吃什麼虧。
那些賊人一進府就摸清千禧居的位置。賊人被捉了之後,四姨娘帶着柳兒又躲去老太太那裡。
大太太怎麼也不信,這些賊人進府跟四姨娘沒有任何關係。再說,老太太是什麼人?老太太心裡就沒有疑惑?無非是藉着四姨娘對付她罷了。
大太太心裡冷哼一聲,別看四姨娘現在得意,真的假的總有現行的時候。
陶正安進內室換衣服,大太太忙跟了過去,妥帖地給陶正安穿好長袍,整理衣襟兒,陶正安看着大太太靈活的手指,這些年過去了,這雙手像是從來沒有變過,“你給我新做的錢袋掛樣很漂亮。”
大太太笑道:“哪是我做的,是八小姐容華給老爺做的。”
陶正安“嗯”了一聲,想到容華在他面前的恭謹不禁皺起眉頭,“八小姐……她母親是個蘭質蕙心的,我看容華比起她母親木訥多了。”
陶正安不喜歡,大太太卻要說上兩句,“哪裡木訥呢,我看八小姐爲人穩重,三弟妹、安國公夫人、十小姐都是她救的。”
陶正安略微驚訝,沒想到那看着呆板的女兒,還有這份能耐,想來不過是湊巧罷了。
大太太得意洋洋,“這次的事過後,咱們和安國公夫人就又有了一層交情,將來二姐兒的婚事辦起來也就更順利一些。”
陶正安忽然板起臉,“我看那也未必。這次亂黨起事和建威將軍那樁案子有關,我聽到風聲,上面欲責怪建威將軍的案子辦得太急切了。上面剛下了明旨拿辦建威將軍,當日就有人封了將軍府,鎖了將軍手下幾個重要的官吏。雖說是人贓並獲,卻讓許多人惶惶不安……要不我說這差事是難辦的,辦也難,不辦也難,剛開了個頭就惹出這麼多事來。”
大太太道:“要怪只能怪下面的人,不會怪到侯爺的。”
陶正安皺起眉毛,“你懂得什麼。要是武穆侯的父親安國公,上面自然是不會怪罪的,安國公是保過駕的功臣,所以聖上特賜了他‘安國公’這個爵位稱號以示恩寵,這個武穆侯……平日裡跟誰走的都不近,聖上對他也沒有太多偏愛,到了他繼承爵位,聖上得意示下,不用安國侯封號,改封武穆侯,可見這份隆恩已經沒有了。”
大太太遲疑道:“我們這一步走錯了?”
陶正安嘆口氣,“畢竟是貴勳,如果真能娶咱們家的女兒,那已經是放低身價。唉,只是那件事……能不能像我們想的那樣,誰也不能看到將來。”
兩個人說完話,陶正安又叫道:“去將三弟叫過來,我有話問他。”
大太太忙讓人去喊,等到陶正川過來,就從屋子裡出來讓他兄弟說話,自己去處置府裡其他事。
陳媽媽叫人將那套院收拾出來,讓八小姐搬進去,容華帶着錦秀、木槿回到屋子裡收拾東西。
容華進了屋子,又捧了暖爐,身上暖和了才小心翼翼地進了廖氏屋子,廖氏正靠在洋紅引枕上,臉色比昨晚好了很多。容華上前行禮,“三嬸嬸。”
廖氏是個初嫁的媳婦,對這些稱呼還不是很習慣,靦腆地笑了,讓丫鬟拿來錦杌讓容華坐下,“你們下去吧,我們娘倆好說話。”
丫鬟們都退了下去。
容華坐下來,廖氏不好意思地笑道:“那天晚上多虧了有你,不然那些亂賊還不知道要做出什麼事來。”
容華想及那晚的驚心動魄,她也是勉強壯着膽子,後來回到屋子裡,想到那人的鮮血濺在她臉上,她連忙叫錦秀端水來洗臉,可是怎麼洗都覺得洗不乾淨,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覺,一晚上都睡不着覺,閉上眼睛就能想到那人的死狀。
畢竟是第一次看到一個人死在她面前,那種情景一輩子都會銘記在心。
容華出神的模樣,廖氏也想起那晚來,關鍵時刻還是武穆侯解了圍,侯爺和容華兩個人靜靜看着對方……當時她不覺得什麼,過後想起來,兩個人站在一起……廖氏忙收起自己的心思 容華畢竟是庶女,武穆侯這門親事是說與瑤華的。
容華看廖氏的模樣,不像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問她,心裡不免急了起來,想了又想終於說出口,“十妹妹一直跟我在一起,昨晚受了驚嚇不怎麼說話,今天倒是好多了,早上看過三嬸嬸之後,回去一直惦記着。”
廖氏嘆口氣,“菁華是個好孩子,本來好好的,路上卻遇到這種事,那天晚上要不是你讓丫鬟給她換了衣服,府裡還不知道會怎麼傳呢。”
十小姐是個柔弱的,也沒有什麼心機,以前容華還是五小姐的時候,就跟她一起相處過,平日裡話就不多,不善於人情世故,不輕易待人好,可要是好起來就是一心一意的,如今她親生母親陶錢氏去世了不說,她又遭遇這樣的變化。
昨夜裡睡不着,十小姐還向她問五小姐的事,大概是感激她,十小姐很快對她放下心防,與她在一個牀上睡,晚上她沒有睡着的時候,聽到十小姐說,“她是什麼樣的人,那麼早就沒有了,我總比她好些。”
容華知道十小姐是在感嘆五小姐,十小姐的心結本就在容華這裡,容華想開口解勸,有些話卻又不能說,不禁心酸。
今天容華讓錦秀格外注意府裡有沒有十小姐的話,沒過一會兒,木槿回來道:“老太太身邊的人來向她打聽,昨晚看到十小姐時,十小姐什麼樣。”
陶府是什麼樣的人家,覺得這件事瞞不住外面,一定會以家族利益爲重,不會爲十小姐設身處地的去着想。
可憐十小姐從來沒有走錯過一步,卻因爲這飛來橫禍葬送了一生。從此之後人人看她都換了一種眼神,不會有人替她惋惜,更不會有人去追究真相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