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氏嘆口氣,“論理你是未出閣的姑娘,我不該跟你說,我雖然才嫁給你三叔……菁華和裘哥都是極好的孩子,那晚我是拼了命地護着倆孩子的,後來和你三叔、裘哥走散了,我們都是婦孺,滿到那些亂賊是吃了虧,可是也沒到那個地步。”
容華知道廖氏說的是什麼意思。
十小姐如果真的失了貞就不會像現在這樣。
“那些亂賊人一開始看中了菁華項上的金圈,搶走了金項圈之後,又看菁華美貌動了歹心,還好後來官府裡來了人,我們纔將菁華搶了下來,匆忙逃回府裡,”說到這裡廖氏想起來,“有些話,只是我們娘倆講。”
容華點點頭。
廖氏似有疑慮,可還是道:“那晚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那裡的?”
容華實話實說,“是四姨娘來我院子,告訴我嬸嬸在那邊,我這才一面讓婆子去找人來,一面連忙過來探看。”
“四姨娘?你是說府裡的四姨娘?”廖氏稍作思量,臉上疑惑更深,她根本就沒見過什麼四姨娘。難道是四姨娘看到了她所以來跟八小姐求救?可是到了救人的時候,這個四姨娘爲何又不見了人影?
廖氏神色不自然。
容華心裡有了八成把握,那晚是四姨娘故意將她引過去,如果她沒有事先讓婆子去找家人來,恐怕被擄走的就不是研華而是她了。
十小姐的事,本來知道的人不多,怎麼會在府裡傳得這麼快?廖氏嘴上不說,心裡肯定會有一番計較。
容華剛想到這裡,便聽到廖氏問自己,“聽說那晚六小姐也差點被賊人擄了?”
容華道:“府裡都這麼說,還好賊人沒有得逞,只是虛驚一場。”研華被擄一事,恐怕是巧合,再說研華終究沒有被擄出府去,十小姐的事又在府裡傳起來,衆人的注意力就不在研華身上了。
廖氏心裡一凜,四姨娘的事還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麼貓膩,現在的情形明擺着是大房保着六小姐,要不然兩個小姐都出了事,怎麼沒見府裡的人替菁華說句話,她之前還想要靠大房將十小姐的事壓下來,這樣看來大房是靠不住的,她要早作打算才行。
容華心裡卻想着另外一件事。十小姐吞吞吐吐地跟她說,多虧後來有個年輕的官兵帶人來救,提起那救她的人時,容華注意到十小姐臉上有一種異樣的神情。
容華仔細想了想,不知道怎麼開口才能提醒廖氏,“十妹妹的事,不過是那些不知道內情的人傳壞了,總有人是知道當時情形的。”
廖氏這纔想到,是了,她怎麼連這件事忘了,當時搭救她們的人是最清楚的,那人還將安國公夫人、她、菁華一起送到陶府門口,而且這裡面還有一些事,不能向外人說的。那晚菁華的半片衣袖還是被救她的人扯掉的。
那人在混亂中頻頻賠禮,只可惜廖氏沒有精力顧及這些事,也沒有問那人姓名。
容華又和廖氏說了些話,聽到外面人道:“三老爺回來了。”
陶正川進屋,容華急忙起身行禮,“三叔父。”
陶正川從大哥房裡出來,一直憂心忡忡,特別是大哥提起菁華來,看他的目光不善,還說一切要以家族名聲爲重。陶正川想了一路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也思量不出什麼萬全之策。雲英未嫁的小姐,名聲受損,大多是嫁不出去的。可憐菁華又是一個乖巧的女兒,他怎麼也捨不得,再說,廖氏是真心對菁華好的,他若是當着大哥的面有所表示,回去也無法和嬌妻交待,只能先應付了大哥,回來再和廖氏商議。
陶正川正愁着,進屋看到了容華,想起容華救廖氏一事,又見容華果然如廖氏所說,禮貌周全,大方有度,心裡也喜歡起這個八侄女來,只是嘴上不善言辭,笑着道:“有空了多來和你三嬸坐坐。”
容華笑着應了。
錦秀、木槿已經將東西收拾好,容華便告辭出來。
陶正川果然和廖氏說起菁華的事,看着嬌妻臉色不好,陶正川忙道:“我也沒說什麼,這不是回來跟你商量。”
廖氏冷哼一聲,“大哥是什麼意思?要將菁華怎麼辦?送去尼姑庵做尼姑?”
陶正川本來就有些身寬體胖,一着急更是滿頭大汗,“你別生氣,大哥也沒這樣說。”
廖氏看了夫君一眼,“沒這個意思,你會這樣跟我賠小心。”
陶正川忙道:“我這不是回來跟你商量,你心裡有什麼想法就說說,再看看能不能成。”說着又給廖氏掖了掖被角。
廖氏母親去世的早,父親又是個整日與書爲伍的人,對廖氏關懷也少,不然廖氏的婚事也不會一拖再拖。
嫁給陶正川之後,陶正川雖然是個沒主見的,卻會心疼人,單說這一點廖氏就心滿意足,打心眼裡要和陶正川將日子過好,不能總像現在一樣在大房下面過生活。
廖氏臉再也板不起來,聲音也軟了,“還是八侄女提醒了我,那晚匆忙中我也沒想起來。”說着就將自己的想法說了,“我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普通的兵丁,似是有個小職位的,你想辦法去打聽打聽,看看那人的情況如何。”
陶正川雖不能一口駁了廖氏,卻仍舊爲難着說,“你又沒有問那人的姓名,昨夜動亂京師駐軍出來多少人,單去找一個,那不是大海撈針嗎?”
廖氏卻不鬆口,“你別以爲我一個婦道人家不知道,京師動亂來得無非是步軍統領衙門的人,你若不肯去打聽,我就求姐姐幫忙。你不想想這是菁華一輩子的事,若找到那個人,說好了是成就了一段好姻緣,若是找不到那個人,外面不知道要傳閒話到幾時。”
陶正川道:“你現在不過是一廂情願的,萬一那人已經有了家室……”
廖氏頓時瞪起眼睛,“菁華是你的親生女兒,你爲她的婚事周旋那是理所應當的……如果不管不顧就將菁華的事交到大房手裡,將來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廖氏說着紅了眼睛,不禁想到自己在閨中的處境,不說外面的人,就是族裡的姐妹也將她當做笑料,將來菁華名聲傳出去,廖氏一族的人背地裡還不知道怎麼奚落她。
陶正川知道廖氏的心思,脊背不禁挺了起來,“好,都依你,我一定想辦法去找人。”
廖氏這才心滿意足地笑起來,屋子裡的丫鬟們端了茶就退下去,廖氏喝了補湯,“大嫂的意思是要將瑤華許給侯爺,可是我倒是想跟姐姐說說……”廖氏看一眼陶正川。
陶正川不明就裡。
廖氏道:“我看八侄女就很好,菁華和她也很投緣似的,八侄女爲人也和善,將來就算風光了,也不會看不起人。”
陶正川皺起眉頭,“這個不能胡說,八侄女雖然好,可畢竟是庶出的,侯府哪裡肯答應。再說大哥大嫂已經說的很明白了,這親事是給瑤華說的,”陶正川面色鐵青,似是很懼怕,“你可不能胡來,到時候大哥要怪罪的。”
廖氏最討厭看到陶正川這副窩囊的樣子,將來大房越來越風光,他們三房就要被壓一輩子,這一次從菁華這件事上就能看出來,他們這些人都是大房的犧牲品。
廖氏越想越窩心,躺在牀上轉過身不再理陶正川,她才嫁進陶家的時候,大太太的確對她像姐妹一樣。都說日久見人心,她越來越覺得,大太太不過是將她當做一枚棋子,與其給大房奔波,還不如爲自己打算打算,可惜菁華出了這種事,她在廖家這些年,也沒有和她走得近的族人,現在只有八侄女容華是最合適的人選。
陶正川見廖氏生氣了,連忙勸慰,“這個你就別想了,就算你去說,侯府不可能會同意的。”
廖氏聽到希望,轉過身來,“誰說不可能,將八侄女記在大太太名下就是了。再說侯爺以前還定過親事。”
陶正川道:“可那都是面子上的事,庶女就是庶女,太過牽強。”
廖氏皺起眉,她和大房不能正面衝突,可總有辦法在合適時機推波助瀾。
陶正川想不明白廖氏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就算是八侄女嫁過去,那也是大房的人,和二侄女又有什麼兩樣。”
廖氏白了陶正川一眼,“你怎麼就不明白。二侄女那是大太太親生的女兒,和大太太是一條心的,別人誰能插的進去,八侄女就不同,和大太太隔着肚皮,將來不會放心依靠大太太,我們只要好好與她相處,到時候自然不一樣。”
陶正川這才明白了廖氏的意思。
廖氏道:“不過,這種機會是可遇不可求的,也不知道八侄女有沒有這個福氣。”
容華從院子裡出來,正好遇到陳媽媽領着一個人也匆匆忙忙地往前走。
容華仔細一看,原來是個道姑,穿着一身的道裝,縮頭縮腦東張西望,看到容華立即笑了起來,主動上前打招呼,“這位是……這位是……府上哪位小姐啊?”
陳媽媽上前來道:“這是八小姐。”
容華認得這道姑,就是她以前在瑤華院子裡遇到過的馬道婆。
馬道婆聽到是八小姐,上上下下看了容華幾眼,臉上立即露出異樣的表情,熱絡地從袖子裡掏出一串佛珠遞給容華,“八小姐面善的很,這串佛珠就送給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