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爲什麼不給我捎信來”
如果萱娘沒有聽到那兩人的對話趕來,凌遠霄只怕是挺不過這一關的。
“去了,我讓人給宋家捎信去了,可是孩子,遠水解不了盡渴。”凌遠霄苦笑一下。
不光凌遠霄,京城有多少人家在想念凌萱,想念那個會旁門左道的凌萱,越是想念的厲害,越是對當初逼走萱孃的人怨言紛紛。
“他呢,有沒有他的消息”
“你不知道”凌遠霄頗有些驚訝,不過看了一眼凌萱風塵僕僕的樣子,便知道女兒一定是急着趕路了。
“皇上駕崩了,康王即位了。”凌遠霄說完痛哭起來。
他跟李異兩人年齡相仿,又做了李異這麼多年的伴讀,兩人雖名爲君臣實則情同手足。
雖然三年前因爲凌萱一事,兩人心裡存了隔閡,可是這麼多年的君臣手足情義也不是說斷就斷的,李異的薨,凌遠霄是真正從心裡感到痛惜和惋惜。
“什麼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萱孃的嘴巴張大了,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震驚了。
李異薨了,李錦做了皇帝。
這怎麼可能
“五天前的事情。福王、瑞王幾個都病倒了,唯有康王沒有感染上,這皇位只能是傳於他,更何況,皇上和皇后也是傾向他的。”
見萱娘低頭沒有吱聲,凌遠霄知道萱娘心裡想的是什麼,道:“他至今沒有成親,連個側妃也沒有娶。當年你走後沒多久,正好遇上了遼國和我們開戰,康王,現在應該叫皇上了,自動請纓帶了你留給他的那些雕走了,這一去便待了一年多,也立了幾件大功,直到太后薨了,他趕回來奔喪,好容易喪期過了,今年本該把親事定下來,誰知又碰上了一場痘疹,聽說茜娘和那丫頭都感染上了,也不知能不能挺過去,即便挺過去,也要三年後成親了。”
凌遠霄的心裡也是一片悲涼,他前腳送走了那個胖乎乎招人喜歡的小兒子,後腳便送走了那個情同手足的大行皇帝,還有兩個庶女也在這場痘疹中沒了性命,如今,唯一的兒子躺在身邊還是生死未卜,再加一個凌茜,又是這種感覺,心有餘而力不足。
他實在太討厭這種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好在,李錦做了皇帝,應該能給自己的女兒一個交代吧
“爹,我想知道的是他有沒有感染到痘疹。”她要的是他的安好,畢竟,什麼也比不上生命的珍貴。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我躺在這也有好幾天了。”
萱娘聽了這話,覺得有些不對勁,她這一路聽說的都是康王染病不起的消息,怎麼這會到了凌遠霄這卻是李異薨李錦即位的大新聞。
萱娘感覺像是做夢一樣。
萱娘哪裡知道,李異爲了讓萱娘儘快回京,只得放出了李錦染病的消息,爲的就是萱娘當年的那一句話“他若安好,永不相擾。”
這李錦不好了,這凌萱也該出來相擾了吧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李異並沒有等來萱娘便走了。
不過萱娘這會倒是沒想到這些,她出來找凌遠霏。
“二叔,你去求見一下皇上,城裡沒有感染痘疹的人要種痘,最好是能派幾個太醫來跟我學種痘。還有,找牛的事情,最好是皇家去做,他們動作更快些。”
“好,我這就去,就是不知能不能見到皇上。”
“去吧,見不到就說我回來了,說我手裡有預防痘疹的法子,他肯定會見的。”
凌遠霏聽了忙離開了。
萱娘正打算回自己的蘇苑看看,順便洗漱一下,宮裡來人了。
凌遠霏這麼大動靜去找什麼身上長痘的牛,李錦第一時間便是想到了凌萱,打發人來一問,果真是如此。
“這位大人,皇上身子如何”萱娘關心的自然是這個。
“皇上這些日子因悲傷過度,寢食難安,太醫已經在調理了,凌姑娘,皇上操心的是這滿城的百姓啊。”
“ 我知道,這位大人,麻煩你轉告皇上,我剛進家門,對於怎麼治療痘疹雖然沒有什麼把握,不過我手上有預防的方子,只要是沒有感染上的,都可以接種痘苗,我已經讓我二叔進宮去了,就是不知我二叔可否見到皇上,麻煩大人回去帶個話。”
天花根本沒有對症的藥可以醫治,萱孃的腦子裡也只是有一段模糊的文字,好像說的是一個得天花的小孩頭天晚上被家人誤以爲死了,正打算次日一早要掩埋時被一個喝醉酒的下人迷迷糊糊灌了幾碗新酒進去突然又活了過來,所以萱娘也想這麼試試。
也只是試試,她的確沒有把握。
凌萱剛打發了宮裡的內侍,凌蘿挺着一個大肚子親自上門來求了,李欽也被感染了,同時感染的還有王府的幾個孩子,王府已經死了一個男孩兩個女孩,凌蘿的小女兒也死了。
“大姐,爹這樣我實在走不開,纔剛我也拒絕了宮裡的人,而且,我也不敢斷定我的法子管用不管用,不如大姐回家也照我這個法子試試,三天之後就能看出效果來。”
“萱娘,你大姐夫如今可是連炕都下不了,妹妹,是他讓我來求你的,他說你答應過他,如果有一天他求到你身上, 你一定會出手的,妹妹,你大姐如今也沒有別的企盼,只求你大姐夫能好好活下來,妹妹,你就幫幫我們吧。”凌蘿拉着萱娘嗚嗚地哭了。
“這樣吧,大姐找兩個人把姐夫送來,爹和七郎這樣,我實在不敢離開。”萱娘記得自己的確對李欽承諾過這話,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凌蘿只得同意了,她也看出來,萱孃的確是分身乏術。
凌蘿剛走,凌婕、凌妧、凌菁等都來了,一時之間,凌家的大門小門都被人堵住了,認識的不認識的都趕來了,京城誰家沒有得痘的孩子
萱娘想管也管不過來了,治痘的法子她也不知道好使不好使,也不敢亂說出去,只得打發人出去告訴他們,沒有感染上痘疹的人明天在侯府門口,萱娘幫他們種痘。
再說宮裡的李錦剛打發人去找凌萱,卻聽到了內侍傳凌遠霏求見,李錦立刻猜到了是凌萱派來的,這一刻,他恨不得立刻走出宮去,看一眼那心心念唸的人三年來可變了容顏
不過想歸想,李錦還是知道自己現下最重要的是要做什麼。
“來人,傳朕的旨意,立刻打發四個太醫去侯府看視永定候,聽候凌姑娘的差遣。”李異吩咐道。
此時,坤寧殿裡的原皇后如今的太后聽說萱娘不肯進宮,她先想到了三年前的那場逼婚,以爲萱娘仍是記恨他們,所以不肯來替他們診治。
說實在的,當年她也覺得李異的做法有些過分,原本是想幫一把萱孃的,可那會李異已經把話放出去了,她自然不能跟皇上對着幹,卻沒想到這丫頭性子更剛烈,乾脆來個一走了之。
其實,萱娘一走,李異便意識到不妥,打發人四處搜尋,哪裡有一點蹤影彼時連凌遠霄都不知凌萱去了哪裡,日日以酒澆愁,看到李異也沒有個好臉。
也就是這次痘疹來襲,京城處處一片哀鴻遍野,躺在病牀上的李異纔想出了一個法子,放出李錦病重的消息,沒想到果然把凌萱逼出來了,卻是晚了幾天。
這都是報應。
佛家講究的一報還一報,這就是李異的報應,這一次皇家的損失是巨大的,走了一個皇帝不算,還沒了二個皇子三個皇女,至於宮女太監更是無數,滿城的百姓又死了多少
太后思量一會,主動到御書房見李錦。
“太后,你這會要去見凌姑娘”李錦驚訝了。
太后見到李錦眼裡的防備,苦笑道:“皇兒,哀家想好了,哀家要先去請罪,凌姑娘對哀家和大公主有救命之恩,可哀家卻什麼也沒有幫她做,你父皇逼的凌姑娘遠離故土和親人,佛家講究的是因果報應,皇兒,哀家和你父皇就是遭受了報應,如果你父皇三年前不把凌姑娘逼走,今天這一切肯定會是另外一個局面。”
“太后,這不是報應,這是天災。”
雖然李錦心裡也有一點認同太后的話,可是這樣誅心的話卻不能說出來,這是爲人臣子的孝道。
“天災是什麼”太后冷笑問道。
“天災還能是什麼,天災就是天災。”李錦依舊是這句話。
“天災就是天降的災禍,天爲什麼要降災禍,是因爲德行有虧,天要罰人,皇兒仔細想想,本朝自開國以來也有一百多年來,何曾有過這樣大的災禍”
“太后,本朝雖然沒有這麼大的災禍,但是歷史上卻也不是沒有過,父皇一生勤勉,到死也放不下這李家的江山社稷,我們能做的,便是好好替他守住這江山社稷,別的,都不重要,萱娘一向是個有大愛的人,她不會記恨誰的。”
“皇兒能這麼想,哀家就放心了,哀家先告退了,哀家帶着平安先去凌家了。”
原來太后請罪是真,求凌萱診治平安公主更是真。
“太后,萱娘說了,她只會預防痘疹,對如何治療痘疹沒有一點把握,你這麼冒冒失失地把大公主抱過去,耽誤了太醫們的治療怎麼辦”
凌萱既然說了她只會預防不會治療,肯定不會是撒謊,李錦擔心的是萬一萱娘沒有治好平安,太后怪罪到萱娘頭上,雖說有他護着,可是總歸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皇兒放心,哀家還不是那等糊塗人,是福是禍哀家都認了。對了,皇兒,哀家聽說容家那丫頭也染上了痘疹,如今還不知好歹呢,皇兒可有打發人去探視。”太后一眼看破了李錦的小心思。
“不如就以太后的名義發一道懿旨去問問”
“哀家還是不操心這些了,說來也是,論才華論貢獻論長相論身家,凌姑娘哪一樣都比容姑娘強,可就是一點,凌姑娘是庶出的。”太后一邊說一邊起身要走,她就是故意試試李錦。
“太后,朕也是庶出的。”李錦在後面來了一句。
已經走到門口的太后聽見了這句話,嗤笑一聲,道:“皇兒,福之禍所依,禍之福所依這話看來是一點不假。”
李錦一聽這話倒是沉默了,福之禍所依,三年前如果不是父皇趕走了凌萱,那邊在這一場痘疹中,李異未必會喪命,這皇位也未必會輪到他。
李異在病榻前倒是也想明白了這一點,可惜,已經晚了。
所以,因着這個原因,李異倒是也沒有爲難李錦,要他承諾不讓凌萱進門什麼的,他知道,他也攔不住了。
再說了,凌萱這樣的人才不讓進宮,留在外面,也確實太可惜了,那丫頭又是一心向着李錦,有她在身邊輔佐李錦,李異也放心多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