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欽正要進城時,凌遠霄忽然在身後大聲說道:“瑞王,我聽說蘿娘該生孩子了。”
李欽頓了一下,道:“原來岳丈還記得蘿娘該生孩子了,吾還以爲,在岳丈的心裡,只有萱娘呢。”
“凌某做事不爲兒女私情,只遵天命。”
李欽聽了這話,嗤笑道:“天命天命是什麼天命是一場天花天命是父皇的臨危受命”
“瑞王,這就是天命,天花也罷,臨危受命也罷,這都是上天的意思,上天選擇了他,你認命吧。”
“認命岳丈的話我怎麼有些聽不懂,認什麼命莫非岳丈是在懷疑吾”李欽調轉馬頭,看着凌遠霄,手卻握緊了劍柄。
“凌某不懷疑任何人,凌某隻是想陪瑞王去見皇上,自請陪瑞王去替先帝守靈三年。”
這話已經說的很含蓄了,暗示李欽不要輕舉妄動,也暗示李錦已經知道了誰是始作俑者。
“呵呵,永定候說笑呢,永定候是大將之才,西北的安定還靠你撐着,你怎麼能去守靈呢既如此,岳丈不如站到吾身邊來。”
話說到這地步,誰也不是傻子,都明白對方的意思,李欽乾脆開出了自己的條件。
李欽造反,事情敗露,凌遠霄肯定會受些牽連,雖然李錦會看在凌萱的面上不會對凌家滅門,但是凌家不可能會再有今日的風光。
這是李欽的推測。
但是,李欽忽略了李錦對凌萱的用情有多深,也許說不上忽略,是不懂,因爲他沒有經歷過,故而,不懂,不信。
“凌某說過,不爲兒女私情,只遵天命。”
“天命吾只知道,成則王敗則寇,岳丈若不能相幫,還請站中間,看看究竟是誰的天命”
“自然是朕的天命。”李錦依舊是一身白色孝服站在城牆上,往下看着李欽,說道。
李錦的聲音從城牆上傳下來,不要說李欽嚇了一跳,就是凌遠霄也是嚇了一跳。
這李錦玩什麼,太冒險了吧
“皇上,你怎麼”李欽擡頭看着李錦,驚嚇過後更多的是不解,城樓上明明是他的人呀,九城節度使也是他的人,這怎麼可能
還有,御林軍的左右統領也都是他的人,三百來號御林軍出門,其中有二百來號人都安插的他的人,爲了這一次暗殺,他早在病榻上就開始策劃。
錯,應該說是爲了這皇位,他從十歲起就開始和慧妃一起謀劃,御林軍中大部分人早在李異時就已經被他收買過來,內城、外城早就安插了不少他的人,只是軍營還沒伸進手去,因爲,那是這幾大公侯世家把着。
原本以爲凌家會是他最好的靠山,正好凌家的一部分兵力從西北撤軍後一直在城外駐紮,可千算萬算,沒想到凌遠霄突然冒出了一個庶女,偏偏這庶女還有幾分本事,偏偏這庶女還得凌遠霄的寵愛,偏偏這庶女還跟李錦好上了。
所以,凌遠霄倒向了李錦。
他爲了這皇位苦心經營這麼多年,原本也不是沒有機會,可到頭來卻因爲一場天花斷送了,這讓他情何以堪如何認命
“皇兄是不是想問,朕爲何會站在這裡”
黑暗中李錦雖然看不清李欽的神情,但是李欽這半天沒有說話,猜也能猜到他想什麼。
“是,臣跟大哥聽說皇上遇上了叛軍,急急忙忙丟下手裡的事情前來救駕,可是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皇上,便想着進城來問問,可巧就碰上永定候了。”
李欽不清楚李錦聽到了多少,但是這會李錦既然能站在城牆上,就說明李欽布的局讓李錦破了,故而,他不想跟李錦撕破臉,因爲李欽料定李錦剛登基不久,根基沒有站穩,不敢殺他。
朝堂上大多數人也被李欽暗地收買了,另外,宗室們也大都跟李欽親厚,畢竟李欽的出身在這擺着,李欽的外家溫家也算大家,加上慧妃的性子本就是長袖善舞的,這些年也積攢不少人脈。
除了這些,李欽還有一個靠山,就是容家,容家對李錦是不說恨之入骨吧也是絕無恩義了,當年李錦匆匆去東北督軍,說白了就是爲了逃避和容家的婚約,這一點容家心知肚明,要不然,容瑾早就是李錦正牌的妻子,說不定還不會感染到天花不會這麼早死,所以,容家不可能會忘記這奇恥大辱,再說了,溫氏還是李欽的親姨媽呢。
正因爲這些盤根複雜的關係,故而,李欽斷定,李錦也不想跟他撕破臉。
“是嗎如此說來,朕還得多謝皇兄記掛了。”李錦冷笑道。
李欽正待開口,李錦忽地問向了凌遠霄:“永定候,朕聽得你們好像在說什麼天命不天命,還有什麼成則王敗則寇,你能告訴朕,你究竟是站哪邊”
“皇上,臣。。。”
“永定候,朕爲了讓皇兄輸得心服口服,朕這一次,特許你站在中間,讓皇兄看看,究竟是誰的天命。”
隨着李錦的話音剛落,城牆下的箭像雨一樣落了下來,打了李欽的人馬一個措手不及。
凌遠霄也沒有想到李錦有這魄力,先不說李錦手裡有沒有李欽謀反的鐵證,就算有,也要經過宗室和文武百官的審判才能定罪的,李欽可是堂堂的一親王,這是要斬草除根
李欽自是也後悔小看了李錦,當即調轉馬頭縱馬一躍,快馬加鞭,竄出了百步遠,凌遠霄剛要指揮人追去,只見兩隻雕從空中俯衝下來,用鷹爪一掃,李欽摔落到了馬下,雕用鷹爪拎着他的衣服,把他扔到了李錦跟前。
幾位侍衛忙站出來,把李欽捆綁了起來。
而此時,城牆外邊,李錦的人馬也把剩下的那幾個反賊抓住了。
凌遠霄一直在旁邊看着,一動不動。
這時,天也麻麻亮了。
“進宮。”李錦對凌遠霄說道。
萱娘一覺酣睡醒來,剛伸個懶腰,卻忽然發現自己的炕頭坐的不是李錦,而是凌遠霄。
“爹,出什麼事了”
凌遠霄的臉上很不好看,甚至還有些落敗,萱孃的心忽地一下沉了下來,這一覺,她睡的並不安穩,夢裡總有人在追趕她。
“爹,他出事了”萱娘沒等來凌遠霄的回答,自動腦補了李錦出事的畫面,兩手顫抖地抓住了凌遠霄。
“孩子,別怕,他沒有出事,他好好的,是他來讓我接你回家的。”
“那是爲什麼”
“萱娘,你知道是誰暗算皇上嗎”凌遠霄看着萱娘問。
“是瑞王”萱娘一看凌遠霄的臉上也猜到了。
原本除了他也不做第二人選。
“瑞王今日凌晨被你的雕抓着了,如今斷了一條腿,皇上不肯讓人替他醫治,今兒在朝堂上,還當着文武百官和宗室的面,公佈了瑞王的罪行,罰他去爲先皇守一輩子的陵寢,還讓你大姐跟着。”
“爹的意思是”
“孩子,你大姐聽到這個消息,急怒攻心,早產了,孩子,你能不能跟皇上求求情,你大姐產後虛弱,也不適合在那樣的地方調養,不如就讓她在府裡暫時住着,等孩子大兩年再說。”
“爹,外面是什麼時辰了,怎麼大姐昨兒還沒事,這會也小產了對了,焦姨娘的孩子如何”萱娘這纔想起來,昨兒自己丟下縫了半截子的焦姨娘跑了,也不知山花最後處理的怎麼樣
“她沒事,母子平安,萱娘,如果,如果。。。”
“爹,你有話就直說。”
萱娘忽然有了一種無力感,什麼時候父親跟她這麼見外了
“孩子,爹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爹覺得,昨兒的那些殺手,興許是你太太派出來的,這是天要亡我凌家啊。”凌遠霄忽然哭出了聲。
“爹有證據”
凌遠霄搖搖頭。
“那爹爲何會這麼推斷”
“還要什麼證據,昨兒那些人的手法,分明就是專業的殺手,根本不是軍人,跟當年追殺你的人如出一轍。”
“爹想我怎麼做”萱孃的心忽然往下沉了沉。
“孩子,爹。。。”看着女兒這雙清澈的眼睛,後面的話,凌遠霄說不出口了。
當年朱氏追殺萱孃的事情,凌遠霄並沒有給萱娘一個清楚明白的交代,爲了凌家的聲譽,爲了凌遠霄的幾個孩子能有一份體面的親事,凌遠霄咬着牙忍下去了。
這幾年,他和朱氏的夫妻情分雖然名存實亡,可讓他眼睜睜地看着朱氏被處死,看着凌家被遷怒,甚至被削籍,他也是做不到的。
問題是,朱氏犯的是謀逆的大罪,這不是幾年前簡單的想謀害庶女,而是連皇上一塊謀害,這讓凌遠霄如何開口求情
況且,今兒在朝堂上他也見識了李錦的雷霆之怒,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李錦。
凌遠霄所認識的李錦雖然也有幾分聰明睿智,但是李錦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就是專情和長情,這樣的人做事難免會有幾分婦人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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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錦不是不清楚李欽這些年對皇位的覬覦,而原本的李錦也志不在此,一開始他是藏拙來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後來爲了萱娘,纔不得已走到衆人面前,最後又甚至爲了凌萱甘願放棄皇子的身份,這樣的人,怎麼適合做一個皇帝
可是凌遠霄錯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