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魚的臉色驀然蒼白,神情數變,一把抓起她的手,“雲珠,你別怕他們,有我在,你誰也不必怕,現在馬上跟我走。”
他用力太大,使雲珠從榻上幾乎跌下,她又羞又氣,又有濃濃的慚愧,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慕七,慕七卻只是淡然地站在那裡,彷彿根本沒有看到這一幕。雲珠的眼淚像珍珠一樣,一串串地落下來,小臉上漸漸地只剩餘了驚慌。
方魚這時如同失了理智般,非要在此時將她扯走。終於雲珠從牀上跌下,然而卻還是萎下身子,不願向前。
鳳羽嚮慕七道:“慕兄,雲珠姑娘到底是你府上的人,你要眼見着他強行搶人嗎?”
慕七淡然道:“鳳兄你有所不知,雲珠本來就是當初方將軍交給我,由我代爲照顧的女子,他們雖然尚未成親,但是我知道,不過是差個儀式而已。此時,她若是願意跟着方將軍走,我又有什麼資格阻攔。”
他略過問題的重點,說得倒是冠冕堂皇。
雲珠聽了這話,卻是哭得更厲害,她即不想跟着方魚走,又不能厚着臉皮留在這裡,最後還是段櫻離一步上前,對着方魚使了個眼色,方魚微微一怔,“我——”
“方將軍,觀雲珠姑娘的面色,她根本尚未康復。不宜出去受冷,不如暫時由雲姑娘在這裡養病,等病好再說。”
其實到了這時候,方魚也已經明白雲珠的心意。
他只是一時接受不了,這時候段櫻離出面阻止,他才稍稍冷靜些,又見雲珠低着頭只是哭泣,都不敢再看他一眼。他嚥下心中的苦澀,終是道:“好,雲珠,你在這裡養病,等你病好了,我來接你。”
他說得苦澀,緩緩地放開了她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鳳羽道:“小霧,你與雲姑娘好好聊聊。栩”
段櫻離應了聲,鳳羽便與慕七走了出去。
段櫻離將雲珠扶到榻上,好半晌,她都是在低低地抽泣,段櫻離本不擅於開導人,當下也只是默默地陪着。
好在雲珠最後卻是開了口,“方魚,是我的救命恩人,當年若不是他,我恐怕早就被狼吃掉了。大恩無以爲報,我的確也曾要許以終身,不料幾年前,一場突如其來的戰爭,將慕府之人與少主、方魚衝散開來,當初少主狀似瘋狂,胡亂殺人,後來卻又重傷不醒……”
段櫻離聽她提到的有可能是當年,中了蠱毒的慕風,由皇宮裡出來之後的情景,當下問道:“這件事真是好生奇怪,雲珠,你能原原本本的跟我講一講嗎?”
雲珠點點頭,抹了把淚水又道:“其實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今上當初還是被稱爲少主的,不知出了什麼事,他來到城外後,便狂性大發,殺了很多自己人,方魚與慕公子都是全力的抵抗,可是那是少主啊,沒有人敢傷他,只能節節敗退。
也便是當時,不知道誰喊了聲,說是這樣的少主,又有何用?他這樣對我們,我們又何必擁戴他!”
雲珠說到這裡,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那種劍氣森森,兵戈林立之象,至如今依舊使她感到懼怕。
就在她瑟瑟發抖的時候,是慕七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他給了她力量,也幫她做了選擇,她與方魚、慕七堅定地站在慕風這一邊,就算他們隨時都有可能被慕風殺了。
在極短的時間裡,這些人分成兩派,要殺慕風的人,將他圍在中間,凶神惡煞,而慕風一點不懼,與這些人戰在一處。
就在戰得正酣時,忽然又來了一隊人馬,他們中有個老者,似乎會點奇術,過來時風沙乍起,迷的人看不到眼前的東西。方魚心中只有慕風的安危,就算慕風要殺他,他也是在他消失在風沙中時,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衣袖,只來及嚮慕七大喊一聲,“替我照顧雲珠!”
風沙過後,慕風不見了,方魚不見了,老者不見了……
段櫻離這時候便也明白了,只怕那老者正是關尚。當年在南詔,慕風的身邊有人保護他,她是知道的。慕府在明處,所有人都以爲,慕府與關尚其實是一路人,此時細想,其實慕府一族的行事風格與關尚大爲不同,在慕風因爲要報仇而捲入南詔皇子奪謫之爭的時候,衆人的注意力都被皇子奪謫吸引,又有誰會仔細分析慕風這邊的情況呢?
只怕慕府與關尚,從來就有分歧。
雲珠接着說,“就這樣,我們分開了。當時另有兩隊人馬在追殺我們,一隊是大公子慕少離的人馬,另一隊則是南詔皇宮裡的人馬,爲了慕府衆人的性命,我們只好暫時不去尋找少主和方魚,而是後退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
但是兩隊人馬都兇悍異常,有一次,我們差點就被殺死,是鳳公子及時出現,解了我們一時之危,爲我們爭取了逃跑的時間。
我們逃出後,七公子曾經打聽少主的下落,後來知道他已在玉郡稱王,擁戴之人竟是外姓人關尚。可惜的是,少主竟然失憶,再也不記得慕府之人了。而老爺,居然也並不去勉強,只帶着我們躲在一處秘密的地方休養
tang,直到這次得到少主的信,纔回宮而來。”
有什麼東西從段櫻離的腦海中忽然閃過,她眉頭微蹙,想要抓住時,卻又一片空白了。只聽得發雲珠又繼續道:“這幾年裡,都是七公子在照顧我,我身體不好,他便常常親自給我煎藥,又帶我去風景好的地方看風景,我,我……
我不是要毀與方魚之間的約定,我知道他很愛我,我也不該移情別戀,可是,可是,我情之所衷,已經沒有辦法再與方魚在一起……”
情不起所起,一往而深。
這世間,只有情字一事最是難解,段櫻離理解她的爲難之處,卻也明白慕七並非她的良人,可方魚又是嗎?
恐怕還需要時間來證明。
帶着些許複雜的心情,段櫻離又跟着鳳羽回去了。第二日,她早早地起來,在門口等待鳳羽,鳳羽很是詫異,“你這是——”
“我是你的師爺,理該跟着你一起辦案。”段櫻離說着笑嘻嘻。
鳳羽還是猶豫,“不可以。”
段櫻離道:“那你就忍心將我扔在房子裡,每天無所事事?再說,你不帶着我,我也會出去自己找點事做,萬一一個不小心,捅了蔞子,壞了你的大事,你可別怪我。”
猶豫了好一陣子,鳳羽道:“也好,今天有個事,正要請你幫忙。”
段櫻離眼睛一亮,“何事?”
二人上了馬車,鳳羽才接着道:“是宮裡出了事,珍妃死了。”
段櫻離怔了怔,看來,宮裡不但出了事,而且出了大事。
鳳羽又道:“珍妃死時,玉妃就在旁邊,現在衆人都懷疑,玉妃是兇手,可是玉妃又聲稱自己沒有殺人,是以,聖上讓我進宮調查。”
段櫻離哦了聲,“他肯將如此大任萎於你,可見對你很是看重。”
他這貌似天真的話語,惹得鳳羽呵呵一笑。
二人進宮後,直接被宣到甘泉殿,鳳羽因爲病態些微沉重,並沒有上朝,而是將大臣宣到甘泉殿南書房。段櫻離隨着鳳羽進入,請過安後擡頭,才發現規、陳、徐、慕幾位大臣都在,而慕風看到段櫻離好好的站在面前,神情並無什麼異樣,將摺子放在案上,向其他幾位到,“你們的摺子孤都準了,你們下去辦吧。”
衆臣應了聲,便都退了出去,段櫻離暗暗地觀察着慕風,只見案前薰香嫋嫋,一盆蘭花悄悄地綻放,屋子裡有幾縷蘭香。
慕風面色略微蒼白,精神看起來似乎還好,卻是斜臥在案前,顯然他是真的是不大好,他在失憶前倒是很閒散,但到了人前,斷不肯流露出來一絲半縷的疲態。他斜臥於案前,可見傷勢可能不輕。
他連續看了兩三個摺子,這纔再次擡眸看向他們。
其實乍然見到段櫻離,慕風心情實在複雜又驚喜,這幾個摺子雖是看了,卻根本沒看清內容是什麼,不過藉着這點時間來平復自己的心情。
“鳳羽,珍妃的事你都聽說了吧?”
“微臣已經有所瞭解。”
“珍妃是西凌皇族,是西凌的公主,她自請嫁到東夏來,原本是想爲了兩國的邦交做出貢獻,不料卻在東夏皇宮中爲人所害,我們必須要給西凌一個交待。據說蕭旦倒是很疼這個妹子,此事便交由你來辦,且勿好好處置,不可因此事而壞了兩國邦交。”
鳳羽道:“微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