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涉看着這個孩子衝到自己面前,一把抓着她背上衣服拎起來。澄心手腳亂動,看到石涉的臉就在面前不遠,對着石涉臉上就是一巴掌。石涉輕輕一甩,“撲通”一聲,把澄心摔出去。石小知和石小爲都撲過來,亮出劍架在澄心脖子上,低喝道:“再動宰了你!”
澄心身子痙攣地顫抖着,這一摔正好碰到她緊綁着的胸前,痛得她什麼也沒聽到,只覺得世上之最痛,莫過於此。玉佩綁在那裡,錦帕也綁在那裡,還有訂親的婚契都在那裡。
好一會兒,澄心身子纔不顫抖,靜靜地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石小知和石小爲對看一眼,罵道:“阿老鼠,難道你摔死了?”石涉也過來看,用腳尖挑起澄心身子翻過來,看到她恨恨的眼神,還有臉上的泥土,是狼狽之極。石涉一笑,這孩子眼睛明亮,要是洗乾淨,是一個神氣的孩子。他低頭道:“起來,男孩子摔一下就爬不起來!難道你是個女孩子?”
樹林外走來鄭成,是戰事結束,急忙來看澄心。鄭成邊走邊想,這敵兵不多,而且這夥商隊,個個功夫高強。這纔沒多久,就都斬殺乾淨。徐伸讓人從車上取下挖地的東西,把他們掩埋起來,又讓人歸攏戰馬,清點戰利品。從身子站得筆直髮號司令,到聽令的人身子筆直接令,鄭成大約能猜測出來,這不象是商賈,倒象是一隊士兵。
要是士兵倒好得多,正好打聽石涉的去處。就怕不是?他們殺了那麼多敵兵,而且攻擊之中,徐伸不時調度,處處顯出來訓練有素。怎麼看怎麼象官兵?
殺過敵,多少驗明自己不大象奸細的鄭成,第一件事就是趕快回來。一過來就看到澄心身子被石涉腳尖挑起,落在地上。鄭成急奔來看澄心,看她臉上有泥,手上有泥,身上也是泥,人正在哭。鄭成站起來大怒,握緊拳頭對石涉道:“你對她做了什麼!”
石小知和石小爲攔在鄭成面前:“大膽!”石涉淡淡一笑:“是她過來打我。”拿着一把帶着鞘的刀,刀都拿不好,都要打人。
鄭成眼睛瞪得多大:“她打你?”澄心是個嬌姑娘,這一位可是個壯漢子……石小知接話道:“是啊,她說我們東家逼着你殺人,她拿着你給他的刀,就過來了。”石小爲說話慢,也不少說:“我們親眼看到她打我們東家。”
一個字也不信的鄭成忍氣,剛辯明他們身份不是敵兵,還要同他們打聽路,只能先忍着。過來把澄心扶起來,看到她臉上手上身上的泥,鄭成心疼壞了,扶着澄心肩頭道:“那邊有小溪,去給你洗洗。”
走上幾步,看到地上掉的大半塊乾燒餅,一隻手火辣辣痛着的澄心,把另一隻手在衣上擦蹭蹭,彎腰撿起來乾燒餅拿在手上。鄭成接過來道:“我吃。”
兩個人單獨行走,吃的喝的總要節約。爲着這個理由纔去撿的澄心急道:“是我弄掉地上的,我吃。”石涉靜靜看着這兩個人,鄭成把燒餅放在自己懷裡,對澄心道:“跟我來,給你洗乾淨。”
給澄心洗好再過來,鄭成黑着臉看也不看他們三人,從包裹裡取出一個乾淨的燒餅再給澄心,肉食是已經沒有了,鄭成歉意地道:“咱們就這個了,等找到人,給你吃好的。”澄心不接:“給我那個髒的,我吃那個。”
“你不能吃,要鬧病的。”鄭成把乾淨的乾燒餅塞到澄心手裡,聽到身後一聲喚:“喂!”鄭成迅速轉過身子,黑着臉象一堵萬年不能逾越的鐵牆壁,沒好氣道:“幹什麼!”
石小知手裡捧着肉乾白麪餅,大驚失色道:“你,你幹嘛這麼兇?伸手不打送禮的,這道理知道嗎?”石小知鼻子朝天一下:“我叫小知,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是知之的知,你不懂的來請教我!”說過眼睛瞍着澄心,這是剛纔被澄心罵成不自知,石小知找這個機會來還上兩句。把手上東西往前一送,再道:“我們東家說摔了你侄子,是個誤會,你剛纔也出了力,讓送這些給你們。”
鄭成一跳多高,罵道:“打孩子還說誤會,你跟個孩子能誤會什麼!”回身把澄心小手伸出來,上面蹭破了油皮,還在沁出血絲來,鄭成大罵道:“這叫誤會!大老人打孩子,這事也幹得出來!”
石小知氣得嘴脣哆嗦幾下:“你,明明是他先動的手。你不要算了!”把手上東西收回來,轉身來告訴石涉:“不識擡舉,不必給他!”
聽得清楚的石涉帶着石小知過來,對怒氣沖天的鄭成誠懇地道:“你我都不是壞人!”壞人心虛,哪有這樣勃發的怒氣!石涉接着道:“傷到你侄子是我的錯,這是傷藥,給他敷上,這些吃的,權當我賠禮了。”懷中取出傷藥看着鄭成的眼睛遞過來,石小知嘴巴噘着把東西再送過來,眼睛對着澄心只是亂動,還想着同他再吵上一架。澄心低着頭在鄭成身邊,只是不擡頭,就看不到石小知這怪相。
鄭成沒有完全消氣,也願意接受。把傷藥先拿過來說一聲:“謝謝。”再接過石小知手裡的吃的,摸摸白麪餅還軟乎,和一塊肉乾一起遞給澄心,放軟聲音道:“這個好吃些。”
澄心身子擰一下,想說一句不吃他們的東西。但官小姐自小受教導,知道自己和鄭成需要這些東西,而且人家送來,鄭成要了自己再彆扭,不是讓鄭成難爲。她低聲看着手中乾燒餅道:“我吃這個就可以。”
小孩子鬧上脾氣了。鄭成嘿嘿一笑,伏下身子哄她:“吃了幾天乾燒餅了,沒地兒給你弄好吃的。現在有了,比那個強,就吃吧。”再瞄一眼石涉,鄭成不客氣地道:“我幫他們出了力,理當給的。成大叔掙的,吃吧。”依着澄心堅決不吃,爲着鄭成這樣說,纔不情願地接過來。拿到手上摸那餅子軟乎,雖然剛纔看殺人嚇得不行,這觸感就讓人先有了味覺。
石涉同鄭成在說話:“我們是誰,你不必問,你去哪裡,你要是願意說,或許我能幫你?”
澄心在這個時候,抓緊時間對着石涉瞪上一眼,把剛纔摔一跤的仇找回來。鄭成在聽話沒有看到,石涉看在眼裡微微一笑。石小知爲主人報仇,努力瞪一眼回來,偏偏澄心已經低頭吃東西,又沒看到。石小知又輸了一籌,覺得這就悶氣的很。
鄭成還是猶豫,石涉再次誠懇地道:“我們人多,要是壞人,何必如此對你?你身上是有財還是有什麼。這一片地兒我熟悉,你要找人,我也可以指條路。”
話說這個份上,鄭成才說出來:“我們是石涉將軍的家人,”再看一眼澄心,鄭成道:“我們有要事要找石涉將軍。”
石涉結結實實地愣在當地,找我?難道他們看出來我是誰?或是別處記住了我的相貌?他們用意是什麼?石涉面色不改,看過鄭成面色無僞但看不出什麼,再來看一旁吃着軟麪餅的澄心。這似女非男的半大孩子稚氣尚有,石涉和剛纔想的一樣,是個好套話好打聽話的人。
兩個人目光相對上,澄心抓緊時間又瞪了他一眼,再裝作沒事兒,低下頭吃得很是歡快。石小知這一眼又沒趕上,急得他,只想跳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