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拉據戰看誰更技高一籌

91 拉據戰,看誰更技高一籌

當方府下人聽說靖王府會來方府提親的消息時,下人們都興奮了,紛紛爲如情高興,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的。若不是沉香及周媽媽束着,估計還會放鞭炮慶祝了。

但是,如情卻木了好一會,忽然覺得此身彷彿在做夢。

至於周媽媽等人列舉的靖王府的種種好處則充耳不聞,她只知道,李驍很會打壞人,箭也射得準,游泳技術也不錯,身份還高,地位還顯,有錢又有貌,嫁給這樣的男人,下半輩子是不愁吃穿了,有身份有地位,奴僕如雲,用不盡的金銀首飾,穿不完的錦衣綾羅,吃不完的燕窩海蔘,使不完的銀子……被這樣的高富帥看中,也該偷笑了,直感嘆祖上積了十輩子的德。

但是,如果這個高富帥是個二手貨(前任老婆還是給休了的),還有個庶長子,(通常爵位之家的庶長子對嫡母及後頭的嫡子來說,是個最大的威脅,可攻又可守的身份。)屋子裡還有一大堆的小老婆,並且地位最高的一個還是婆母的侄女,與李驍也算得上表哥表妹的身份,她已吃過了所謂的表妹的苦頭,堅決不想再來這麼一出。而這位側妃表姑娘又養着庶長子,若拿着庶長子的勢頭來爭寵鬥法,也是事半功倍的。她一個只看過宅鬥卻未真正演習過的人,也只有敗北的份。

屋子裡已有一大堆美麗小老婆了,偏這廝還不滿足,還跑去青樓閒逛喝花酒,估且不論是否會喝到牀上去,但時常跑青樓的人(還曾被她捉了現行),做這樣的男人的妻子,鴨梨會很大。

再來,這男人脾氣還不好,一個不高興就動手打人,最經典的參照先前當街鞭打福國長公主的駙馬,及把榮國公世子綁在馬下託了二里山地。殺人還不眨眼,參照九歲就能一劍殺侍女,十八歲能殺前皇后一家子,連三歲嬰孩都不放過,說的遠了,單說近的,這傢伙每每見着自己總要諷刺爲難一番,如果這也叫打是親罵是愛……

但是,李驍不是別人呀,人家堂堂王爺,爲了引起心愛姑娘的注意,會用這麼拙劣又毫無技術含量的招術麼?太侮辱了他王爺的身份,也太擡舉自己了。

在古代生活了十多年,如情早被世俗禮教的條條框框龜縮成現實且涼薄的人,風花雪月不現實的愛情故事早被她拋之腦後,她早已不相信愛情的存在了,只相信實實在在的利益……兩家喜結秦晉之好所帶給雙方家族會有的益處。

而嫁給李驍,會給她帶來什麼利益呢?

……

元月十二日這天,靖太王妃攜傅老夫人一同拜訪方府,還帶了大量的珍貴禮物來。

方敬瀾果真按知義所說,作出一副讀書人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清高,拒絕了靖太王妃想見如情的要求,聲稱:“小女驚嚇過度,又急染風寒,正當養病,恐驚撞太妃。還請恕罪則個。”

靖太王妃又關心地道:“可有請大夫?我帶有宮裡的御醫,先替如情瞧上一瞧。可別把病給耽擱了。”

方敬瀾婉拒,說已無大礙,只是心情略有鬱抑,休息幾日便沒事。然後又轉頭,望向老太君。

老太君道:“如今,拜靖王所賜,我家孫女名聲盡毀,可惜王府門弟高貴,我方家上下也惹不起,本只打算忍下這口氣便是,敢問太妃登門,所爲何來?”

靖太王妃擺出誠懇的面容,道:“都是我那孽子,讓他爹給寵壞了。做出無法挽回的事來。我今日前來,一是替我家驍兒的魯莽向貴府道歉。二來,深感愧對如情,愧對方家,想以兩全其美的法子把此事了結。”然後頓了下,把提親一事提上了日程。

方敬瀾與老太君互望一眼,最後由方敬瀾道:“老王爺和太妃到底是涵養傳家的,能這般爲小女名聲着想。耐何古人有云:至於室家之貧富,相貌之妍媸,則非所當計矣。我方家身卑位淺,恐高攀不上。還請太妃收回成命。”

靖太王妃早就知道方家會刁難一番,也不氣惱,只是道:“真心所愛,何計貧富門弟?再來,我靖王府亦不是嫌貧愛富之人。這點還請老太君方大人放心。”

方敬瀾又道:“承蒙太妃看得起小女,可王爺與小女年齒懸殊,或富賤各別,亦非戶對門當。恐難齊眉偕老。”

靖太王妃文采也是非凡,“我家驍兒依從善緣而來,誠其和好之念,不遂不休。”

方敬瀾似也未料到靖太王妃反應會如此之快,又道:“王妃此言差矣,王爺當衆搶親,毀壞小女名節,奪他人之姻緣,又豈是善緣?”

靖太王妃這回碰了個軟釘子,也自覺無計可施,只得放下禮物悻悻然作罷。

……

靖太王妃走後,方敬瀾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抹了抹額上的冷汗,心頭咚咚地跳着,也不知這樣拒絕,靖王府會不會惱羞成怒。

……

又過了數日,李驍親自登門,這回方敬瀾可是擺足了架子,而知禮知義兩兄弟也是橫眉豎目的,並未給以好臉色。

知義還給了兩拳以泄心頭之恨。

李驍一一受着,又一通陪罪,並說了許多誠懇之話,向方敬瀾父子三人表達他深愛如情的心路歷程。說到深處,已如臺言裡的深情男主般,言辭懇切,情深意重。方敬瀾大受感動,幾乎當場就要同意這場婚事。

但知禮兩兄弟卻不是吃素的,當場發了難。

比方說,“如情一介庶出,又身卑位輕,並養在閨幃,你是如何瞧上的?難不成學那登徒子翻牆爬窗?”

李驍故作不好意思地道:“在齊州方家偶爾的驚鴻一撇,已銘記於心。在慶昌侯府的短暫相處,已深入心田。在大同那段時日的針鋒相對,已無法自撥。耐何佳人已有婚約……”他又言辭懇切地說起後來聽聞向家與如情解約婚約,他甭提有多興奮,正想登門求親,耐何他卻不在京中,鞭長莫及。直至後來快馬加鞭趕回京中,派人提親,卻糟拒,一時放不下面子,就給耽擱了。最後他感嘆莫名道:“如今想來,只覺幼稚。堂堂大男人,若能娶到心愛佳婦,丟些面子又何妨?”

方敬瀾感動得一踏糊塗,若不是知禮兩兄弟鎮着,早就上前賢婿賢婿的叫了。

知禮不瞭解其中內幕,還真以爲李驍確實如此,但知義卻是頗瞭解內幕的,可不會輕易相信他的說辭。

李驍也是狡猾如狐的,見方敬瀾及知禮都被說動,便轉戰知義,呃,大同一別,又有數載,咱們同爲師兄弟,如今又即將結爲親家,是當再好好敘敘舊。

知義也正有此意,又怕方府從多嘴雜,便擰了李驍去了外頭找了間酒樓,並要了間上好的廂房,並命心腹死守門窗,這纔開始逼起供來……

……

當天傍晚時分,知義頂着一張棺材臉從外頭回來,然後直奔方敬瀾的書房。

方敬瀾正捉摸着如情若嫁入靖王府對方家會有的各種衝擊,見次子回來,連忙問:“事情怎樣了?”

知義青着一張臉,一言不發地坐了下來。

方敬瀾見兒子臉色不大好,心裡咕咚一聲,連忙問:“究竟又發生了什麼變故?快與爲父說呀?”這個不孝子,就愛賣關子。

其實,並不是知義故意賣關子,而是剛纔李驍與他吐露的實情委實讓他又氣又怒卻又無可奈何。

那傢伙也太無恥了,居然直言了當地對他說:“我知道你心裡惱我,當初在大同……我也是無心之過,可後來我不也向你將功贖罪了麼?再來,我那表弟,當年我就曾與你說過,我那表弟實非如情良配,你非認爲我不安好心還痛罵我一頓。還幾乎與我絕交。後來呢?全都應驗了吧?”

知義按奈着心頭不快,冷冷道:“別以爲我在大同,京裡的事就不知道。當年永寧伯夫人對如情的所作所爲,應該有你的份吧。”

李驍大呼冤枉,“你可別冤枉好人。當年我人都未在京城,如何知道這些事?”這事兒是他母妃做的,哪關他的事。

知義盯了他好一會,又道:“向家那個勞什子表姑娘,我就不信沒你的份。”

李驍冤枉地叫道:“這你又冤枉我了。那什麼表姑娘還真不是我設下的圈套。”

知義又怒道:“陳家與李家,你又如何解釋?”

李驍皺眉:“真搞不明白你們是怎麼想的,李家也就罷了,陳家那樣的人家你們也瞧得上?也不怕被那一身的爛泥的俗氣給玷污了。我什麼也沒做呀,只不過給了他們更好的甜頭而已,他們就立馬背信棄義跑去抱別家的大腿了。這種見利忘義騎驢找馬的無恥之人,你們也敢要?當真是急昏頭了。”

知義怒道:“陳家果然讓你插手了。李家呢,李家你又做了什麼好事?”

李驍也跟着不滿,“誰知道你們動作會那麼快,放下了陳家居然又瞧上了李家,我實在無計可施,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還真是作賊還喊捉賊了。知義不怒反笑,又靜靜地問:“既然你早已對如情動了心思。爲何不早些向方府提親?偏要待到如情出嫁那天來這麼一招。”

李驍叫道:“我有提親呀,可惜被一口回絕了。”然後他自尊心受損,一口氣實在無法嚥下,便就此作罷,可誰又想到,如情那可恨的丫頭偏又無意中再度撞入他心房呢?而從那時候,他才發覺,這個小丫頭的身影,她的一頻一笑,一舉一動,早已深深烙入了他的心,再也揮不掉。

知義靜了半晌,又道:“所以你就明搶?你這與強盜又有何區別?”

李驍無耐攤攤手,“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誰叫何家當真是隻無縫的蛋?我也實在找不到弱點下手了。”所以才被迫行搶親一事了。

他這麼個比喻,倒把自己比喻成專叮人家縫隙的蒼蠅了。知義想笑,但這個時候,實則不是笑的時候,於是又問:“你也承認,何家對如情來說,確是天生良配。你也忍心破壞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姻緣?”

這回輪到李驍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也不比何家差。如情嫁給我,橫豎都是堂堂王妃。但凡有我在,決不讓她受委屈。”

“何家沒有庶長子,沒有一堆的妾室,也沒有那麼多臭規矩。再來,何家公子也不會時常往窖子裡跑。”知義雖然話不多,但卻能句句切中要害,使李驍半晌反駁不得。

李驍臉紅了下,赫然道:“我有庶長子是不假,可又礙着如情什麼?我自不會讓孩子養在如情名下。如情嫁給我,可是正妃,那些妾室在她面前還敢張狂不成?再來,我是逛過青樓,可也只是喝喝酒而已,可從未與青樓女子有過什麼肌膚之實。”

知義盯了他良久,又道:“聽說你還有個側妃的表妹。又養着庶長子,與你又是表兄妹相稱。”

李驍無耐地搖頭,“都已出了五服的親戚了。側妃也不過是叫着好聽而已,你放心,如晴嫁到王府,她在如情面前,仍要執妾禮。”

知義沉默。

面對一臉驚慌失措的方敬瀾,知義靜靜道:“這回,向上頭告了一個月的假。這個月月底我就要回去了,給如情收拾一下,讓她隨我一道去大同吧。”

方敬瀾怔忡,“好端端的,幹嘛……”忽然想到什麼,面色一變,“難不成,你不願如情嫁到靖王府?”

知義淡道:“李驍並無爲如情着想的心。妹妹嫁過去,也只有受欺負的份。”

方敬瀾呆了片刻,皺眉,連忙問:“這,這又是爲何?”

知義乾脆不語。

方敬瀾心中有氣,在原地踱了兩回步,忽然駐足,怫然道:“如今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擺舅子的架子?你要明白,咱家已是騎虎難下了。如情不嫁給李驍,又能嫁給誰呢?”他以爲知義摸準了李驍一心求娶如情的心思,所以想擺擺舅子的架子呢。

知義瞟了父親一眼,知道他誤會了,不過他也不解釋,只是道:“反正李驍非妹妹良配。若父親執意要把如情嫁過去,首先要過兒子這一關。”說着也不理會方敬瀾的氣忿咒罵,又直奔寫意居。

……

寫意居的一些小丫頭見着知義,又見他如此臉色,又想到了當年被打板子的事,全嚇得魂飛魄散,一時間跑得飛快。

知義也不理會這些小丫頭,直直闖進如情的起居室。

早在上午如情便得知李驍來過,後來又被知義給拖到外頭去說“悄悄話了”,正憂鬱地想着與李驍的婚事估計已是板上釘釘的了,卻見知義大步踏了進來,一來便遣褪屋子裡的丫頭,並讓人守好門窗,如情心中咯噔咯噔地跳着,親自替知義倒了茶,輕聲問:“哥哥這麼晚了,可有什麼要話要與妹妹說?”

這時候,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寫意居里已亮起了燈,亮晃晃的燭火下,襯出知義一張黝黑的臉越發陰沉,如情心頭壓着塊沉沉的石頭,又忍不住咒罵李驍這個禍水,害人精。

“出了這樣的事,如今你有兩條路可走。”知義靜靜地憚述自己的觀點,他盯着如情沉默惶惑的面容,沉聲道:“一是嫁給李驍,二是隨我去大同。爲兄替你作主,給你尋門好的人家。你自己選吧。”

經過這些天的思想鬥爭,如情也已無耐接受了即將到來的命運。嫁給李驍,似乎也不算特別壞的事。就算高嫁過去,會受刁難,會被上眼藥水,還會被噁心,當個風光的王妃,享受着世人的矚目羨慕之禮,呼朋引伴,奴僕成郡,金山銀礦,綾羅綢緞,山珍海味,數之不盡,用之不竭;忍受着丈夫花心風流及妾室庶子們的噁心,還有可能來自於暗處的算計與陷害……壓抑着真性情,被現實權貴的皇室生活的猙獰磨去周身的銳角,變得平滑且面目模糊的深宅婦人,一枚家族貢奉在內宅裡的一樽擺設……

有着現代靈魂的她,卻對這種現狀無能爲力,只能隨着大流發展,迫於世俗壓力嫁給並非自憶良配的男人——哦,不,千萬別把李驍形容得太面目可憎了,人家有房有車有銀子有權勢還有相貌,真真正正的高富帥,放在現代,管他離過十次八次婚有多少個庶子庶女多少個小老婆,仍是會有大把的女人不計名份倒追並的,她居然還在這矯情,該打該打……

如今,嫁給李驍這個唯一的出路居然又有另外一個不算差的選擇,如情早已沉寂的心又活泛了起來。

“哥哥,”如情輕聲道,努力壓抑着心頭的激動,“哥哥也覺得李驍並非妹妹良配?”

知義沉默了會,道:“李驍這人挺好,爲人仗義,無王爺架子,心胸開闊,魯莽中又有圓滑……做朋友還是不錯的。可若是做你的丈夫,我卻覺得你會受委屈……不過……”知義頓了下,又複雜地望着她,似笑非笑的,“依妹妹的本領,我倒不怕你會受欺負了。爲兄只是還有另一層擔憂。”然後,知義把他最後一個擔憂說了出來。

如情歪着頭仔細想了想,深以爲然地點頭,李驍這人,其實還是有不少優點的,可是這些優點大多用來廣交朋友的。若是用來當丈夫,咳咳……確實壓力山大來着。

她自認沒有如善敢拼敢掙的本領,如美的真性情她也學不來,何氏的圓滑,林氏的潑辣,還有餘氏的隱忍,她都差些火候,王妃這種職業……她不是不向往,可問題是,實在沒有這個能力勝任呀。就好比公司裡的部門主管,忽然一下子躍爲總經理,威風是肯定的,但箇中滋味也只有自己才能體會。尤其還有一個活生生的成功案例(靖太王妃)在那橫旦着,若是混得差了,豈不讓人看笑話?

“哥哥眼光一向好,既然哥哥都說王府並非妹妹良配,那妹妹就聽哥哥的。”如情壓下心頭的遺憾,王妃呀,就這樣與她擦肩而過了。說不在乎那是假的,她也想不顧一切撈個王妃來噹噹,可,算了,沒那個金鋼鑽,不攬那個瓷器活了。

知義望瞭如情半晌,道:“你不必勉強自己。其實拋開家世不談,李驍還算是不錯的。”

如情搖頭,“哪個女子不想嫁得更好?可妹妹知道,憑妹妹的身份,嫁給李驍,到底不妥的。”

知義點頭,“你能這般想,爲兄也放心了。爲兄還有十來天的假,即日起收拾箱籠吧。妹妹放心,在大同,只要有爲兄在,一定替你找個讓你滿意的婆家,絕不再讓你受委屈。”

不求一生一世一雙人,只求後半生衣食無憂,丈夫有擔當,有作爲,不叫自己擔驚受怕,不過那種表面光鮮實則壓抑處處小心謹慎看盡他人眼色行事的深宅婦人的生活。

如情欣然點頭。

當晚,如情又拿出宣紙,在上頭龍飛鳳舞寫了幾個漂亮的大字:“三十六計,走爲上計。”

後來進來服侍的玲瓏在得知如情的決定後,二話不說就挽起袖子開始收拾行裝來。當無意中看到這幾個字,很是羨慕,“二老爺果真是吃將軍這碗飯的,姑娘成個親,居然連孫子兵法都用上了。”

如情失笑,玉琴卻不解,“好端端的,爲什麼要去大同呢?”

如情把她的失望看眼裡,微笑着解釋,“比方說,你先前在太太那呆不下去,就轉輾來我這兒了。這也叫走爲上計。”

玉琴面色一紅,訕訕一笑,提着茶壺快速走了出去。

……

當知義把他的決定告之大家時,包括老太君爲首的全都震驚了,紛紛表示不贊同。尤其是方敬瀾,簡直要以暴跳如雷來形容了,可惜,他的一番大道理在知義面前,卻是煞羽而歸。

知義雖然沒有知禮那般口若懸河,能把死人氣活,活人氣死,卻還佔據着有根有據的聖人大道理,但說出來的話卻句句帶着凌厲的刀鋒,左一句“是王府權勢重要,還是妹妹的幸福重要?”右一句“父親一向疼愛妹妹,自是不會讓妹妹嫁過去受那種委屈。”最後總結陳詞,“咱家姑娘全都高嫁,應該不差如情一個吧?”

方敬瀾給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這個孽子呀孽子呀,居然變相地指責他一味的貪圖王府的權勢而不顧親生女兒終生幸福的惡毒勢利父親,真真是氣死他了。

他正待拿出父親的威嚴教訓這個孽子,偏知禮也站在知義這一邊,這小子就一句話:“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妹妹的婚事,父親還是慎之又慎纔好。”他望了知義一眼,“二弟自小便與李驍相處,深知此人的品性。既然二弟都不看好李驍,父親還是就此作罷吧。”

方敬瀾氣得吐血,可又找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但他仍是作垂死掙扎,怫然道:“都把爲父當什麼人了?若不是多方打聽過李驍的爲人,也斷不會拿如情的終身幸福作賭。那李驍確是有些不好的……可總歸對如情一片真心,如今如情名聲也給毀了,不嫁給他,還能嫁給旁人不成?”然後方敬瀾越說越氣,又斥責道:“更何況,連皇上都樂見其成,這事兒還有反悔的餘地麼?若是李驍請了聖旨出來,咱們還能抗旨麼?”他也是爲了如情好,爲了大家好呀。

知義靜靜地道:“那天在大殿上,皇上確實有撮合的心思,可也並未說要下旨賜婚。”

方敬瀾瞪了他:“李驍爲了如情連親都敢搶,若是咱們拒絕,他會善罷某甘休?”

知義斬釘截鐵道:“就因爲他搶了親,破壞了如情的名節,所以如情就非他不嫁?這是什麼道理?”他沉默了下,又澀澀地道:“若父親真要把如情嫁給李驍,那,孩子只有進宮面聖,御下鎮國將軍的名號,並……解職還京。”

方敬瀾又驚又怒,“你,你居然威脅我?”

知義澀澀地道:“父親可有想過,我大慶朝開國之初就明文規定,武將不可以與有爵之家連姻……”

好像,好像是有這麼個規矩來着,方敬瀾直接木住。

知義語氣冷凝,“我是個武將,又手握重兵。可大姐嫁入平陽侯府,二妹嫁入豫郡王府,三妹嫁入慶昌侯府,姐妹們嫁的都是高門大戶,並且全是有爵之家,這會子,又要把如情嫁入靖王府。父親,您覺得,別人會怎樣想?皇上會怎樣想?”

方敬瀾忽然間冷汗連連,想到這其中的利害,驚得打了個哆嗦。

知義又道:“幸好父親在官場上人緣還不錯,雖失勢卻還無人落井下石。可難保不會有奸險之人眼紅咱家,進而在皇上面前進那饞言,若真那樣,咱家可就完了。”

知禮沉默地望了知義,靜靜地道:“二弟說的正是孩兒想要說的。父親,王府權勢確是誘人,可也要想着其中利害纔是。”

方敬瀾抹了抹額上的汗水,經兒子這麼一說,他才陡然驚覺他無意中又犯下了滔天的大錯。

……

在無人的時候,知義輕捶知義肩膀,沉聲道:“你這個法子能湊效麼?”

午時陽光又露了把臉,明晃晃的照在人身上,格外的舒坦。知義望着勁竹院那常青的竹葉,下人正拿了掃帚正邁力打歸着,院牆上與樹丫上連着了數條粗粗的麻繩,上頭晾着小孩子的衣裳,還用特製的竹木製的衣架撐起,這樣就能幹得快些。這回回京,源哥兒淳哥兒及琳姐兒都給帶了回來,天氣寒冷,小孩子衣物總也晾不幹,好不容易有了點太陽,自是要拿出來吸引些陽光味道,也不過兩天時日,已晾了滿院子的小衣服,知義目力極好,記憶力也是不錯的,這些衣裳大多出自如情之手。

而這些竹林架,也是如情親手設計的。

知義猶清楚地記得:一身木屑的如情帶着紅撲撲又興奮地臉兒向他邀功請賞,聲音清脆如樹枝上的黃鶯,“哥哥,妹妹心靈手巧,今兒個又發明了衣架子,你瞧瞧,把小侄子換洗的衣物掛在這上頭,是不是要乾的快些?並且還不易弄皺。”然後顯寶似地把衣裳掛在竹架上,果真撐展又服貼,確實要比搭在繩子上乾的快些,並且不易弄皺,衣裳也不會有繩子晾過的痕跡。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知義沉聲道。

“萬一,沒能成功又該如何?”

知義沉聲道:“那就只能行另一步棋。”

知禮牙邦緊咬,凝目想了想,也沉沉地點了頭。

京城的方府,倚鬆院與勁竹院不再像齊州那樣緊鄰而居,側是斜着對立的兩個院子,兄弟倆就站在道路中間。雙方院門都蔽開來,都能看清倚鬆院那晾得滿滿的小衣裳。

話說,文哥兒大了,也調皮到不行,一天要換幾套衣裳,院子裡也用木架子晾了好些小衣裳來,絲毫不輸給知義院子裡的陣仗。

如果,如情當真遠嫁到大同去,就得便宜這個兄弟呀。

……

知禮總算說服了方敬瀾,拒絕靖王府的婚事改讓如情隨知義去大同,一切總算確定下來後,如情總算鬆了口氣——她還真怕方敬瀾不會同意來着。

不過,這些擔憂都已成爲過去式,如今,她又無事一身輕了,到底也卸下了心裡的重擔,再也不必擔心因名聲盡毀找不着好的婆家了,只要去了大同,有知義在,不愁找不到好的婆家的。

而這回靖太王妃登門,忽然發現方敬瀾這回拒絕的態度異常強硬,大驚之下,細細刨問了起來,方敬瀾也不明說,只道方府門弟低下,實在不敢高攀,再來如情性子柔弱,恐擔擋不起族婦大任爲由拒絕了。

靖太王妃這下子摸不着魂頭了,帶着一身的不可思議及被拒絕後的難堪,回到王府向李驍大發了通脾氣。

“你這個孽子,你瞧得上人家,可人家偏還瞧不上你呢,你就自作多情吧,反正老孃已接二連三受碰釘子,你要娶就自己登門去娶。”

李驍大驚,那天都還與知義說得好好的呀,怎麼這傢伙又變卦了?

……

方府拒絕靖王府親事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樣傳了開去,有的說方府果真不畏權貴,值得敬仰。也有的說方府應該是拿架子吧,靖王府如此威勢,也只有腦袋被門擠了纔會給拒絕。

後來,又果真聽說如情確實收拾了行李箱籠隨知義去大同,衆人這才醒悟過來,有的直嘆方府果真不聰明,居然捨棄如此一門大好親事,果真腦袋被門擠了。

也有的說,方知義與李驍關係搞毛了,爲報復知義,李驍這才明張目膽搶婚,只爲破壞如情的閨譽。並不是真心要求娶如情的。

也不知是如何傳來的,反正傳來傳去,李驍爲報復知義,這才行搶婚之事居然傳得神乎其神。

如情也聽得如此傳言,啼笑皆非的同時,也不解釋,反正,只要離開京城,京城裡的一切,也與她無關了。

……

可是,可是,可是……到底還是沒能離開京城。

爲怕白天引人注日,所以知義提議凌晨三更便出發。迎着黑濛濛的天色,在快要出京城時,天也纔剛矇矇亮。

在直往西去的路上,寒風呼嘯,吹得旌旗滿天,迎風招展,雖然此行人數不多,只有兩百來鐵騎,然行軍嚴明,動作整齊劃一,無端讓京城守門的將士也自形慚愧起來。

知義聲稱,爲怕夜長夢多,大宗的箱籠也就不收拾了,只帶了些換洗的衣物便起程,如情原想這回離開京城,估計沒有幾年是回不來的,還想着把她的所有私房都搬上車,搬不動的送人或折成銀子。可知義卻說:“這些都不急。待爲兄在大同替你找着了婆家後,再回來一塊兒收拾也不遲。”

如情又提出把寫意的一衆丫頭都帶齊,可知義又說:“將軍府有的是下人,不夠再去外頭買便是。妹妹暫且就帶幾個貼身就好,其餘的留下來給妹妹守門也是成的。”

憑直覺,如情認爲,知義似乎在打什麼主意,但她也一時想不出來,就聽從兄長的吩咐,只收拾了幾件換洗的,只帶了貼身的三個丫頭就起程。

只是,在上車時,知義又檢查了她的行李,又給拿了幾個包袱出來,如情激烈反對,知義則解釋說:“此去大同也不過一天一夜的路程,哪需要弄得這麼複雜?”

如情無耐,只得點頭,後來發現小侄子小侄女及二嫂子餘氏卻沒跟來,又問:“二嫂子不一塊走?”

知義道:“她留下來侍候公婆。”

可是,李氏只是繼室呀,何須嫡出媳婦侍候?

還有,她都要離開京城了呀,爲毛沒人來送送她?昨晚李氏倒也向她表達了一番嫡母愛,方敬瀾也在她面前一番老淚縱橫,慈父形像可歌可泣,可是,可是……何氏餘氏卻不聞不問,甚至連老太君都避不見面,難道,果真是人走茶涼?

但見知義已不耐煩的臉,如情只好閉上嘴巴,上了馬車。

待出了正陽門後,這時候天也才微微冒魚肚白。

如情望着後頭黑漆漆的城門,忽然有些不捨了,這回離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進京了。

想到這裡又忍不住把李驍咒上無數遍。想着家人對她離開京城的反應,心情又沉沉的。

真要比心情,知義也比如情好不到哪兒去。

在出了正陽門後,他回首看了身後那黑漆漆的城牆,最終什麼也沒說,繼續打馬前行。

又走了十來裡地後,知義陰沉的臉總算有破開的跡像,朝身旁的貼身心腹喝道:“傳令下去,提速前進。”

“是!”

那校慰縱馬往後頭隊伍高聲喝道:“衆將士聽令,加速前進!”

不一會兒,只聽馬鞭喝斥聲不絕於耳,灰塵頓時鋪了半邊天空。

又駛了幾裡地,似乎,有人在後頭高喊着什麼,知義走在最前面,沒能聽到,但後頭的將士則聽了個大概,連忙縱馬奔到知義跟前,狂呼:“將軍……後邊有人!”

知義示意隊伍停下,回頭。緊皺的眉頭似打了個結。

“停下,停下,鎮國將軍,皇上有旨,請鎮國將軍下馬接旨。”

坐在後頭馬車裡正躺着準備睡個回籠覺的如情陡然被驚醒,一骨碌從榻上起身,左右張望,“接旨?接什麼旨?”

玲瓏也是心頭懼駭,連忙探出頭去,只見正陽門外,正奔着一行輕騎,爲首一個太監正揮舞着手中明黃的卷宗,身後跟着十來名帶刀大內侍衛打扮的武士,瞧這架式,應該不是壞事。

知義臉黑如鍋底地望着眼前說話都說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中的太監,揚着討好的笑,對知義道:“鎮國將軍,奴才這廂有禮了。聖旨在此,請鎮國將軍下馬接旨吧。”

知義翻身下馬,雙膝跪倒在地上,那太監便搖頭晃腦地念了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鎮國將軍之如情嫺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衆,太后與朕躬聞之甚悅。今靖王傾慕之,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值方氏待字閨中,與靖王堪稱天設地造,爲成佳人之美,特將方氏許配靖王爲王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

佈告中外,鹹使聞之。欽此!”然後笑眯眯地望着鎮國將軍,“鎮國將軍,請接旨。”

這太監聲音宏亮,加之四周無人說話,聲音直直傳至後頭的車廂裡的如情耳朵裡,如情只覺頭昏耳鳴,幾乎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皇帝腦袋被擠了,還是糊塗了,居然會賜婚?知義可是手握重兵的武將呢,而李驍則是番王,這番王與武將聯姻,他就不忌憚麼?

知義接過聖旨後,有一會兒的沉默,但,最終什麼話都未說,命人打賞了傳旨的太監,揮了手——聖旨已下,這樁婚事,已是無法變動了。算了,回去再另作商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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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無話可說,哈哈,親們放鬆放鬆心情,慢慢品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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