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坐着說話吧。”老夫人適時開口圓場,“翠彤出事,我們誰也不想的,但是事情既然已經出了,就該弄清原委纔是!開口先推卸責任,卻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老夫人這話看聽起來似乎公道,但是如果細細品味一下,卻是對柳貴已經有了看法。
柳貴身爲西北的大茶商,自然不是個愚笨的!老夫人的言外之意自然聽出來了,但是他卻裝作絲毫不知,冷着臉斜了顧夕謹一眼:“夫人,你可聽見老夫人的話?開口推諉責任,是沒用的!”
顧夕謹剛要反口相譏,老夫人輕輕的咳了一聲,阻止顧夕謹開口,撩起眼皮掃了柳貴一眼:“貴哥兒,你先坐下,我正要問高先生呢,不如你也聽聽。”
柳貴連忙轉身看着高逢春,拱手作揖:“這位就是高先生?是你救了我妹妹和外甥?柳貴這裡謝過了!”
“柳爺不必客氣,小子是醫者,救死扶傷是本份。”高逢春神情淡淡的。
“對先生來說是本份,對我來說,卻是兩條人命!”柳貴說着,從丫頭手上拿過托盤,刷得揭開了蓋在上面的紅布,霎時白晃晃的一片,亮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柳爺這是……”高逢春看着遞到自己面前的托盤,臉上閃過一絲不快。
“我是粗人,除了有個錢之外,說不來什麼好聽的!因此,這些就表示了我對先生的謝意。”
柳貴掃了一眼托盤上白晃晃的銀錠,然後得意的看着高逢春。
高逢春的情況,柳貴自然早就打聽清楚了,也知道高逢春缺錢,所以他一聽說是高逢春救了翠彤,就決定用錢把高逢春砸到自己這邊來!
柳貴眼中的那絲自得,讓高逢春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撇了柳貴一眼,轉身看着顧夕謹道:“夫人,可否借一把剪子給小子?”
顧夕謹雖然不明白高逢春要剪子做什麼,但還是讓丫頭拿了剪子遞給高逢春,高逢春接過剪子,又伸手從柳貴的托盤上拿了一個銀錠,用剪子剪了二兩左右,塞進了衣兜裡,剩下又放回了托盤:“小子只取該取的。”
柳貴哈哈一笑,示意丫頭把托盤接了過去,朝着高逢春笑道:“先生高潔,倒是我小瞧了先生,我這裡賠罪了!”說着,又朝着高逢春深深作了一揖。
顧夕謹看着柳貴,眼眸猛地一深,這個人能屈能伸,城府極深,今後對上這個人,一定要多加小心纔是!
高逢春並沒有搭理柳貴,而是轉身給老夫人行了一個禮:“老夫人,可否容小子說幾句話?”
“先生但請直言無妨。”老夫人說着又看了高逢春一眼,“貴哥兒,坐着說話。”
老夫人已經數次讓柳貴坐下了,可是柳貴卻依舊沒有坐下,只是朝着高逢春笑道:“高先生醫術無雙,不知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先生前去柳府坐館?若是先生肯答應,我每年孝敬先生奉銀五百兩,先生以爲意下如何?”
這柳貴算是當着老夫人的面挖牆腳了!
“貴哥兒……”老夫人果然不開心了,這一聲貴哥兒就喊得很有講究了。
“多謝柳爺好意。”高逢春朝着柳貴一拱手,“小子已經在後市街找好的鋪面,這幾日正託了這府裡的林總管幫小子操辦,再過幾日,這醫館就要開張了,到時候柳爺若是看得起小子,就請柳爺去後市街小子的醫館。”
這醫館還沒有開張,高逢春就開始打廣告了!
“好!好!以後高先生就是我府裡專用大夫了,到時候去請先生,先生可千萬不能推託!”柳貴很開心的拍了拍高逢春的肩膀,瞬間就拉近了和高逢春的距離!
“貴哥兒,你先坐下,讓高先生把話說完。”聽得出來,老夫人已經十分不開心了!
“好,好!”柳貴伸手一拉高逢春,“高先生也不是外人,一起坐着說話吧。”
這柳貴可以稱得上是一個人傑了!看着錢財不能拉攏高逢春,轉眼間就換了一種手段!怪不得年輕輕的,就成了西北最大的茶商,果然這手段非一般人能有的。
高逢春倒也不客氣,在柳貴身邊坐了,這纔開口道:“小子剛纔幫新夫人把了脈,發現新夫人的胎像不是很穩,隱隱有小產的先兆。”
“怎麼可能?”老夫人猛地瞪圓了眼睛,“前兒住在福安堂的時候,我請太醫過來替翠彤把脈,太醫還說胎像很穩,母子兩個都好得很,這纔沒幾天,怎麼就……”
“依小子看來,新夫人似乎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高逢春的這一句話,簡直就是石破天驚!
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那就是說府裡有人對翠彤下手!
柳貴猛地跳了起來:“我就說好端端的,翠彤怎麼會摔倒!果然有人下毒手!姨母,若是安南侯府不能保翠彤和外甥平安,我就把翠彤接回去養着,等孩子生下來了,再送回來!”
“不行!”老夫人想也不想,就開口拒絕了。
若是讓柳貴把翠彤接回去養胎,這事情必定傳揚開去,到時候安南侯的人,就不要出門了!
“姨母,不是我不相信姨母你,只是我信不過有些人,表面上一副賢良淑德的模樣,背地裡,連良心都是黑的!”柳貴說這幾句話的時候,那眼睛就瞅着顧夕謹,連遮掩一下都不曾,很明顯,他已經把顧夕謹當作了背地裡的黑手。
顧夕謹那個冤枉啊,簡直就要吐出血來,她爲了要避嫌,從來不靠近翠彤兩步之地,也從來不送吃食過來,想不到最後,人家還是那這個黑鍋蓋在了她的頭上!
“高先生,這可是真的?”顧夕謹看向高逢春。
“是的,這脈象,小子不會把錯!新夫人服用也應該有七八天了,每天都吃一點點,一點點的積累起來,若不是今日摔倒動了胎氣,應該還看不出來。”頓了頓,高逢春又到,“若是老夫人和夫人有疑問,可以請太醫過來把把脈。”
“嗯,知竹,你拿我的帖子去,求老太爺來一趟。”
“是。”知竹應了一聲,連忙小跑着出去了。
“請老太爺?便是請出老老太爺都沒用!”柳貴冷哼了一聲。
“夕謹口中的老太爺是太醫院的王醫正,婦科聖手。”老夫人沒好氣的解釋了一句。
高逢春一聽頓時肅然起敬:“若是真的能請到王醫正,定然比小子看得更仔細!”
柳貴怔了一下,疑狐的看了一眼顧夕謹,倒也沒有再說話。
連高逢春都服那個王醫正,他柳貴還有什麼話好說!
“最近是誰負責新夫人的吃食?”顧夕謹斜了高逢春一眼,開口問道。
一個白皙圓胖的婦人被人從外面傳了進來:“給老夫人,夫人,大爺請安。”婦人雙膝一屈,跪在了地上,給衆人磕了一個頭。
“新夫人的吃食都是你經手的?”
“是。不知夫人問這個做甚麼?”婦人擡起頭,看着顧夕謹,她是柳貴的人,對顧夕謹向來沒有什麼好顏色,因此這回話的時候,也並不怎麼把顧夕謹放在眼裡。
“最近這段時間,新夫人可吃過外面人送來的吃食?”
“沒有!大爺吩咐過,除了大爺送來的吃食,不論是誰送來的東西都不能給新夫人吃!即便是夫人送來的,都不行!”
柳貴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而顧夕謹卻笑了:“你放心,這個我早就清楚,因此我不會送吃食給妹妹的。”
“是的,奴婢沒有收到過夫人的吃食。”婦人低頭應了一聲。
這話說到這裡,老夫人的臉色就變了!
顧夕謹沒有送吃食給翠彤,但是她送了啊!難不成這翠彤是因爲吃了她送的東西?!
“哼!即便是你沒有親自送吃食給翠彤,你難道不會支使別人送吃食給翠彤?”柳貴很不屑的瞥了顧夕謹一眼,心中卻暗自吃驚,這個庶女竟然這麼小心?!
“不管這件事是不是真的和我有關,柳大爺是一定要咬住我不放了?”顧夕謹挑眉,對上柳貴,“那還查問什麼?不如柳大爺直接去報官,把我拷了去就是了!”
“你!別以爲我不敢!”柳貴自然不肯鬆口。
高逢春面無表情的看着兩人,突然再一次開口:“不吃今兒早上新夫人吃得是什麼?可否帶小子去瞧瞧?”
白皙婦人連忙道:“新夫人今兒個早上吃得東西,奴婢正在收拾……”
“那就好,帶我去看看。”高逢春站起來,帶着白皙婦人出去了。
顧夕謹看着高逢春兩人出去了,也不理睬如鬥雞一般的柳貴,把蘋果喊了過來:“蘋果,最近新夫人都收了那些東西,你倒是說來聽聽。”
蘋果連忙上前:“前兒個夫人送了衣服過來和份例過來,奴婢沒敢讓新夫人過手,直接送去了庫房裡,府裡的各位姨娘,都有東西送過來,奴婢也沒敢讓新夫人接手,不論是吃食,還是衣服料子等,全都一律直接鎖進了庫房裡,就老夫人前兒個送了一些燕窩粥過來……”蘋果說道這裡,偷偷的擡頭看了一眼老夫人。
老夫人的心猛地提了起來,這府裡,別人的都沒碰,如果單單只是把她送的燕窩粥吃了,那今日這黑鍋豈不是硬生生的砸到了她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