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榮臻的眉心蹙了起來:“毒自然是要解得,你現在還不能離開這裡。”
“什麼時候解毒?我爲什麼不能離開這裡?”顧夕謹步步緊逼,一點都不肯妥協。
“高逢春也告訴你了,天兒失蹤了,我正在找天兒,等我找到了天兒,我就解毒,而在我解毒之前,你不能離開這裡,否則你怕是要成爲第二個天兒。”納蘭榮臻耐心的開口解釋。
“他們找我麻煩,不就是因爲我是你的藥引子,等你把毒解了,我這個藥引子也就失去了價值,他們自然不會在找我麻煩。”顧夕謹一臉的平靜,看着納蘭榮臻,絲毫沒有被他感動的意思。
“夕謹,你要記住,你不但是藥引子,你還是我的女兒!他們用你來要挾我,這效果定然比天兒還要好。”納蘭榮臻盯着顧夕謹,一字一句的把剛纔的那幾句話,吐了出來。
“……”顧夕謹的神情僵了一下,可是話題進行到這一步,她都不知道該如何繼續,“我情如姐妹的丫頭,此刻生死不明,而我卻在這裡曬太陽睡大覺,我如何能心安?”
“知竹既然已經失蹤了,你再焦躁,她也不會出現在的面前。”納蘭榮臻輕嘆了一口氣,“這件事,只能從長計議。”
“即便是我無能爲力,我也要儘自己的一份心,否則我於心難安。”顧夕謹有時候是固執的,或者說是偏執的,倔強的擡着頭,看着納蘭榮臻,“其實,你爲什麼要拖着不解毒?早日解了毒,身體健康,豈不是更好!”
父女兩個正在說話間,突然聽見門口響起知竹的說話聲:“給先生請安。”
“知畫姑娘不必客氣,侯爺和我姐姐是不是都在裡面?”
“姑娘正在和侯爺說話,先生不如在這裡等等?”知畫笑着開口。
高逢春點了點頭,腳下一動,就站在了知畫的身邊。
“知畫,是高先生呢?快請他進來。”顧夕謹揚聲,讓知竹放高逢春進屋子,“高先生請坐。”
高逢春坐了,目光在顧夕謹和納蘭榮臻的身上掃過,笑道:“姐姐和侯爺再說什麼呢?”
“弟弟,你來得正好,我正要遣人去找你呢。”顧夕謹看着高逢春笑着開口道。
“不知姐姐找我,可是有事情吩咐?”
“我找你還有什麼事情?”顧夕謹輕嘆了一口氣,“上次問你的事情,這一次再問你一遍而已。”
高逢春一臉恍然的模樣:“其實,我這次來找侯爺,也是爲了同一件事情,我覺得侯爺現在解毒,正是最好的時候!”
高逢春的話一出口,屋子裡,霎時就安靜下來。
納蘭榮臻的眉心幾不可見的蹙了一下,高逢春這話,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原本說好的,這解毒的事情,能拖則拖,可是這纔沒過了幾日,高逢春竟然就改口了,因此,他的臉色一沉,心中雖然不快,但沒有說話,只是把目光落在了高逢春的身上,他倒要聽聽,高逢春能說出些什麼來,怎麼一下子就改了主意。
而顧夕謹也是一臉的訝然,雖然她今日過來的目的就是爲了早日卸下身上這沉重的枷鎖,把這心頭血早日取了,不管成敗,她也算是了了一樁事情,否則日日在這裡等着……,顧夕謹輕嘆了一口氣,這等死的滋味,委實不好受。時時想起來,這心就驚惶的厲害。
可是,現在這目的突兀的實現了,顧夕謹的心中,卻依舊很不是滋味,因此一時間,沒有也沒有開口說話。
高逢春自然清楚他這句話出口之後,會引起兩人的震驚,扭頭,先對上了納蘭榮臻的目光:“侯爺可是覺得奇怪?”
納蘭榮臻點頭:“我在等你的說法。”說着,伸手指了指放在一邊的椅子,“坐下說話。”
“是。”高逢春應了一聲,在椅子上坐了,卻正好在顧夕謹的對面,嘴角一勾朝着顧夕謹咧嘴笑了笑。
只可惜,顧夕謹正想着自己的心事,沒有迴應高逢春的笑容。
高逢春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他發現了顧夕謹表現出來的疏離。雖然顧夕謹依舊是一口一個弟弟,但是這一聲弟弟,顯然敷衍多餘真情實意。
“高先生。”納蘭榮臻見高逢春看着顧夕謹出神,輕咳了一聲。
“啊,哦……”高逢春被納蘭榮臻拉回神來,勾了勾嘴角,可是這個笑容卻怎麼看怎麼的苦澀。
“我還在等待先生的高論。”納蘭榮臻又催促了一聲。
高逢春拱手向納蘭榮臻行了一個禮:“侯爺,我聽說皇上最近身子不適,可是真的?”
納蘭榮臻點了點頭:“皇上舊症復發,這幾日已經下不了牀了。”
“既然皇上不能理事,那些個皇子殿下,想必熱鬧的很?”
“皇上一直遲遲不肯立太子,那些個已經成年的皇子,自然是個個都有可能坐上那個位置。俗話說手快有,手慢無,自然沒有一個甘於落後的。”
“那不就是了。”高逢春擊掌道,“既然現在是皇子們各顯神通的時候,侯爺爲什麼不激流勇退呢?”
“……”納蘭榮臻眼中倏的閃過一陣精光,“高先生,你的意思是……”
“皇子只是舊症復發,又不是危在旦夕,一旦等皇上病癒,豈不是蹦達的越厲害,到時候就越……”高逢春頓了頓,深深的看了一眼納蘭榮臻,“難道侯爺真的不清楚這其中的厲害關係?”
納蘭榮臻黯然嘆了一口氣:“非是我不清楚這其中的原委,只是萬一皇上的病不能好,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侯爺放心,我敢擔保皇上的病一定會有起色,總之,一時半會兒的,皇上死不了!”這幾句話,高逢春說得斬釘截鐵,鏗然有聲。
“你……”納蘭榮臻的眼睛騰的就亮了起來,“難道說神醫打算出手……”
高逢春這次真的是笑了:“是的,只要等侯爺身上的毒解了,侯爺發現皇上病重垂危,然後就可以向皇上舉薦神醫,只要皇上還剩一口氣,神醫就能把皇上從閻王手裡搶回來!”
納蘭榮臻霎時激動起來,不停的搓着手,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好,你準備一下,我明兒個就開始解毒!”
高逢春點頭應是:“好,我這就去準備。”說着,站起來,看着顧夕謹,“姐姐不如回去好生歇息一下,明兒個可能要受罪,若是身子支撐不住,那就要延遲了。”
“好,我這就回去歇着,明兒準備好了,你讓人來知會我一聲就是了。”顧夕謹說着,站起來,給納蘭榮臻行了一個禮,轉身出去了。
高逢春看着顧夕謹出去了,也向納蘭榮臻行了一個禮,正要轉身出去,想了想,又追加了一句,“侯爺,神醫也是一個大夫,只能醫病不能醫命,不論你們怎麼折騰都沒事,但是這口氣,卻一定要留着才行!”
納蘭榮臻的臉色倏的一冷,冷笑道:“高先生放心就是,安慶帝的這條命,我不會讓他就這麼丟的!”
“那就好!”高逢春說完,不再廢話,轉身就出了屋子。
目送着高逢春離開,納蘭榮臻從書桌後出來,在屋子裡徘徊了好一會兒,這才伸手拍了三下,然後朝着屋子的虛空處,吩咐道:“請姑娘回家一趟。”
“是。”屋樑的隱秘處,突然響起一個聲音,然後再一次歸於沉寂。
顧夕謹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後,就靜靜的坐在樹蔭處發呆,知畫心中奇怪,好幾次想要開口說話,卻見顧夕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最終沒有開口,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顧夕謹的不遠處,主僕兩個一起發呆。
顧夕謹其實什麼東西都沒有想,只覺得腦中一片放空,一片空白。
她原先以爲她會有很多想法,但是當事情真正來臨的時候,她卻發現,她根本不知道應該想些什麼。
她來到這裡這麼多年,直到現在,她才發現處了知竹和知畫,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值得她留戀的人和物,而二十一世紀的人物,這麼多年過去,她發現已經模糊了,原來時間纔是最好的消除記憶藥品。
顧夕謹就這麼呆坐着,一直坐到夕陽西下,一直坐到晚霞退去,一直坐到月上柳梢。
紅衣站在遠處,看着那宛如雕塑一般的主僕,好幾次想要開口打斷,但是卻不想打破那和諧到了極點的畫面。
紅衣擡頭看了看那皎潔的月光,那月輝灑落下來,落在顧夕謹的身上,盈盈的,竟然把顧夕謹照出一個銀輝來,那靜謐到了極點。
“紅衣姐姐,晚飯已經好了,姑娘什麼時候用飯?”小丫頭過來,輕聲的詢問。
“我過去問問。”紅衣心中極不願打破這種靜謐,但是天色已晚,這飯卻是不能不吃的。
“姑娘。”紅衣走過去,壓低了聲音開口:“可是要用飯了?”
“呃……”顧夕謹擡起頭,一臉訝然的看了一眼紅衣,這才猛然情形,笑道,“這才一會兒功夫,這天色就晚了,現在就吃吧。”
“是。”紅衣轉身剛要去吩咐準備吃飯,卻聽見顧夕謹的聲音響起:“紅衣,想來你也沒有用過晚飯,你讓丫鬟僕婦多準備一些吃食,待會兒我們一起吃一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