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儀誠也不跟寧儀韻和蘇芝如道個別,把袍子的下襬一提,就往門廳方向走。
寧儀誠聲音雄渾洪亮,這麼嚷嚷幾句,在夜色中分外明顯。
喬安齡轉頭,迴廊下掛着的燈籠搖着暖橙的燈火,燈火下,寧儀韻站在一位年長婦人的身邊,她挽着那婦人的手臂姿態親密,看着那婦人的眼神透着關切之意。
聽到寧儀誠說的話,想到方纔她焦急的腳步,喬安齡心下明白,她大約是擔憂她身邊的婦人,纔會走得那麼匆忙。
他是真的錯怪她了。
——
過了幾日,下午,寧儀韻把屋子拾掇了一遍。
屋子要收拾妥當,日子也要收拾妥當,不管身處什麼環境,面臨什麼困難。
寧儀韻不是遇事怨天尤人的性子,也不會在面對問題時,垂頭喪氣。
就算是個可能要會被送出去當小妾的小官庶女,她也會妥當的安排好自己的生活。
安排好眼下的生活,再尋求出路,謀求改變,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
屋子收拾乾淨了,寧儀韻又從秀蘭院的雜物間裡,找到一隻粗瓷的梅瓶。
寧儀韻把梅瓶洗乾淨之後,去了院子。
秀蘭院比不得寧府的花園,沒有芍藥這等豔麗的花朵,她找了一株青翠的灌木,剪下一斷枝葉,插在梅瓶裡。
枝葉插在粗細梅瓶中,擺在屋子的一角,雖不及芍藥芳華,卻也增加不少綠意生趣。
屋子收拾好了,寧儀韻又開始盤點起原主的財物。
原主沒有什麼好料子的衣裙,多是一些低劣緞子制的襦裙,樣式也十分普通,而且多是舊物。
有的衣裙太小了,一看就是穿不下的,這些應該有好些年頭了。有的衣裙還能將就着穿着。
還好古人衣服多寬大,前兩年制的也能穿,就算略小一些的,穿一穿也還無礙。
寧儀韻把衣裳理了理,把不能穿的和能穿的分開,再把那些不能穿的衣裙打包起來。
除了櫃子裡的衣裙,原主還有些首飾,都放在梳妝檯上的妝奩裡。
寧儀韻仔細翻看了一遍妝奩,妝奩裡的首飾有一些木質的髮簪,還有各色的貼花,都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櫃子旁邊還摞着兩個大箱子,在這兩個大箱子裡,寧儀韻倒是有所收穫。
一個大箱子放了一些平時用不着的器具,這些不值錢,不過在箱底上有一個錢袋子,錢袋子裡竟然有五、六兩碎銀子。
寧儀韻也不知道原主這五、六兩銀子從哪裡來了。
論理妾室和庶女每個月應該是有例錢的,但是寧儀韻知道她和蘇芝如已經好多年沒有收到過例錢了。
也不知道,這些銀兩是從哪裡來的,不管如何,這些銀兩是寧儀韻現在唯一的財產了。
在另一個箱子裡,寧儀韻竟然發現了一套文房四寶和十幾本線裝書。
筆墨紙硯材質是很普通的,而且還積了些灰,但是還能用。
寧儀韻欣喜的把文房四寶拿出來,擦乾淨,擺到屋子裡的桌子上。
隨後,她便翻閱起那些線裝書來。
這十幾本線裝書中,多是一些《瓊林幼學》之類的啓蒙讀物,還有幾本話本,沒有什麼特別的,然而,其中有一本,卻引起了寧儀韻的興趣。
這是一本棋譜。
前世,寧儀韻是一個圍棋愛好者,在她的前世有“一花一世界”的說法,但在寧儀韻的眼中一塊棋盤就真的是一個世界,一個星羅雲佈,無窮無盡的世界。
在一方棋盤中佈局,廝殺往來,或是激烈,或是迂迴,或者沉穩,當真變化無窮。
寧儀韻喜歡下棋的感覺,下棋是寧儀韻的心頭好。雖說她不是職業下棋的,不過也有業餘六段的水平,這已是相當不易了。
穿越過來一個多月,寧儀韻忙着接受,瞭解,適應,已經一個多月沒有碰圍棋了,現在看到這棋譜,心情突然愉悅起來。
暫時下不了棋,看看棋譜過過癮也好。
寧儀韻把屋子裡的圈椅搬到院子裡槐樹下,靠在椅背上,打開棋譜,翻看起來。
這本棋譜的水平還是啓蒙階段,寧儀韻看起來十分輕鬆,她隨意翻了幾頁,突然聽到院子門口傳來葉媽媽的聲音。
“二小姐,您在看書呢?”葉媽媽走了進來,臉上笑容和藹。
“噯,左右無事,就隨便翻翻,正好這裡四下通風,倒也涼快。”
寧儀韻放下棋譜,站起身子,把棋譜擱在椅子上,也笑吟吟的走向葉媽媽。
寧儀韻對葉媽媽印象還不錯,在寧府裡,多的是看人下菜的僕人,難得葉媽媽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見到她們這兩個不受寵沒地位的主子,恨不得踩上一腳纔好,似乎看到當主子的落魄,能讓那些當慣下人的,心裡滿足些似的。
“蘇姨娘現在身子如何了?”葉媽媽問道。
“已經好多點了,昨兒晚上回來的時候,還有些頭暈,後來喝了一碗醒酒湯,又睡了一覺,今兒早上起來的時候,已經好了。”
寧儀韻接着說道:“她現在應該是在屋子裡做女紅,我領你過去。”
“不用,不用,老奴不是來找蘇姨娘的,老奴是來尋二小姐的。”
葉媽媽從袖帶裡取出一個小木盒,朝寧儀韻面前一捧:“這木櫝子裡頭是首飾頭面,是老爺讓夫人賞給小姐的。”
“恩?”寧儀韻接過木盒,“給我?”
“老爺剛纔正在夫人那裡,讓夫人給二小姐一些首飾,”葉媽媽說道。
“老爺爲什麼讓夫人給我送首飾頭面?”寧儀韻問道。
“這個老奴倒是不知道,老爺和夫人在屋子裡說話,老奴哪裡好去聽?”葉媽媽說道,“夫人把老奴叫進屋子的時候,只說老爺吩咐了,要賞些首飾給二小姐,夫人就讓老奴把這些首飾給二小姐送來了。”
“恩,”寧儀韻拿着手裡的木盒,點了點頭。
“這東西老奴送到了,就不耽擱二小姐看書了,先告退了,”葉媽媽了。
“葉媽媽走好,”寧儀韻道。
葉媽媽走後,寧儀韻拿着木盒,進了屋子。
她坐到梳妝檯前,打開了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