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靴踏步,聲音清脆,那一身的皇帝緩緩自主位上下來,身影威嚴霸氣,染了幾分君臨大氣。
待走至君離汐五步之遙,他凝眸直鎖君離汐,張揚的面容難得的揮卻了邪肆之色,染了幾分不多見的複雜與緊然:“這幾年,朕待你不薄,甚至封你爲王,而你,卻仍是不安分!如此,朕豈能再容你。”
他嗓音悠緩,但卻不難聽出其中的幾絲質問。
君離汐隨意迎上他的眸光,單薄細瘦的身子與皇帝相比,倒是顯得孱弱不少。他面色微微蒼白,一雙修長的眼眸稍稍泛起邪魅的紅潤。他擡手,發黑的指尖乖張的把玩着手中的玉簫,指腹有意無意的摩挲玉簫上那‘無傷’二字,片刻才道:“呵,不薄?冷宮殘垣斷壁,三餐不飽。受盡飢寒交迫不說,就連宮奴太監,也敢在我面前撒野。”
說着,嗓音一頓,他眸子微眯,輕笑一聲:“這些,便是你所說的不薄?”
“幽王,按照祖制,幾年前,你便該殞命祭天,若非皇上保你,你豈有命在!”一旁慕容清也冷漠出聲。
他這話不出還好,一出,君離汐面色驟冷。
“祖制?哼,慕候僅是外臣,皇家祖制,你也配與我說?另外,慕候本事倒是不小,濫改先皇遺旨,瞞天過海,欺壓舊臣,甚至流放一些朝中老臣,慕候如今,當真是隻手遮天呢。”君離汐冷道,嗓音明顯染了幾分怒氣。
“放肆!”一旁皇帝冷喝,“難不成你還懷疑父皇遺旨了?”
君離汐對皇帝冷眼以對,手中骨節緊縮。
蘇陌被他的指尖纏得發疼,眉宇輕蹙,不由出聲道:“幽王,先放手。”
本不願趟這渾水,如今,她卻鬼使神差的也陷了進來。不得不說,如今瞧來,他們所談之事應是以前的宮廷舊事,想必其中的每一件,若是散佈出去,皆能引得朝中大動吧。
“怎麼,你也要逃開我了?”君離汐並未應聲放開她的手,反而握着的力道更是加重了幾分。他眸光直鎖她的雙眼,微紅的眸子冷氣十足,凌厲嗜血,連嗓音都帶了幾分陰烈:“你可知,天下人都可背叛我,惟獨你不可!”
蘇陌眸色一深,未料到這君離汐對她翻臉也翻得如此之快。她暗自斂神,垂眸瞥了一眼他手中握着的玉簫,心頭微微漫出幾抹複雜與深幽。
“惟獨我不可?呵,即便我背叛你了,你能奈我何!”蘇陌淡道,嗓音略帶探究。
傳聞裡,江湖赫赫有名的顏門門主顏無傷,陰狠暴戾,冷血無情,內力渾厚,擅音攻,且他面容精緻俊逸,人見傾心,邪魅如斯。
而如今這君離汐,身中蠱毒,卻能安穩不倒,如此可見他內力的確深不可測。另外,那管刻有‘無傷’二字的玉簫是他所埋,想必也與他脫不了干係。他面容的確俊美如華,即便身子瘦削薄弱,卻能讓她這個涼薄之人都心生讚歎,這種種的跡象聯繫一起,似是都在指明他與顏無傷有莫大關係。
只不過,若他真是顏無傷,憑他冷血暴戾的性子,又豈會在深宮寄人籬下,任人欺凌。江湖魔頭顏無傷,所到之處皆是橫屍遍野,歷來只有人對他聞風喪膽,又何有人敢對他欺凌侮辱。
“你可是想激怒我?你若也背叛我,我自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君離汐冷嗤一聲,手中那隻玉簫挑起蘇陌的下顎,嗓音如刀。
蘇陌臉色一沉,不輕不重的轉頭避開他的玉簫,淡道:“如今的幽王,倒是比以前那孱弱不堪的模樣刺眼多了。只不過,想讓我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你倒是沒那個本事。”說着,嗓音一頓,深黑的眸光極爲複雜的凝向他,片刻才低沉沉的道:“不過,你若是顏無傷,興許真有這本事。”
“哈哈哈哈。”君離汐狂妄笑出聲來,握着她的手突然一用力,頓時將蘇陌拉扯入懷,緊緊困住。
“來人!”此際的皇帝也突然高喝一聲,僅是片刻,幾十名弓箭手黑壓壓的竄進殿來,他們手中那冷實剛硬的箭頭直指君離汐與蘇陌。
殿內局勢頓時變得劍拔弩張,一旁的慕容軒與慕容清皆以爲皇帝要差人連蘇陌也一道射殺,雙雙臉色大變。
“皇上三思,我家嫂嫂還在他手上。”慕容軒當即踉蹌自矮桌旁起身,因動作倉促焦急,雙腳不由踢翻了身前矮桌。
此際的慕容清也沉着臉,眸光在蘇陌面上逡巡打量了幾遍,才沉聲對皇帝道:“皇上稍等片刻,切莫令他們放箭。”
嗓音一落,他轉眸朝君離汐望來,道:“幽王又何須爲難女人!本侯這夫人說話素來直了點,你又何須與她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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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離汐將蘇陌緊困在懷裡,伸手撫弄蘇陌的發,張狂笑着:“呵,我在宮中忍辱負重等了數載纔等來的人,豈會是你的夫人!”說着,嗓音一頓,他轉眸朝周圍的弓箭手甚爲不屑的瞥了一眼,而後挑眉朝一臉複雜的皇帝望去,道:“準備了這麼久,皇上就僅有這點人來要我命?”
“哼,大言不慚!”皇帝冷哼,“皇室精衛,皆非等閒!九皇弟,你若識相,便自行放開侯府夫人,安分離宮,朕念你皇室一脈,再饒你一命。”
“皇上,如今臉面已撕破,再放他一命,無疑是放虎歸山了。”一道略微滄桑遒勁的嗓音響起。
隨後,那名一直坐在不遠的矮桌旁的魁梧男子起身,穩步而來。
皇帝凝眸望他,眸色深邃。
君離汐卻是嗤笑出聲:“呵,霍將軍,你如今應是唯一一名當朝舊臣了吧。以前父皇在時,也不見你這般果斷獻計,表露主張呢。”
那魁梧男子面露一絲凝重,道:“九皇子甚得先皇寵愛,霍某輔佐先皇數載,自是懂先皇仁慈愛憐九皇子之心。只不過,九皇子身世不吉,野心磅礴,爲護家國,霍某如今,也僅得違背先皇之意,不能讓九皇子活着出去了。”
“哼,假惺惺做何!你這叛臣,竟與慕容清一道篡改父皇遺旨,若論野心,你與慕容清,位居魁首!”君離汐冷笑。
“當今聖上,的確比九皇子更適合皇位!黎明蒼生,需要的是穩重的君主,而非刁鑽冷血、身世不吉的你!”魁梧男子硬着嗓音道。
他這話一出,在場之人皆是一震。
“找死!”君離汐冷哼一聲,眸子越發的嗜血紅豔。
他一手困住蘇陌,一手成爪,隔空朝那魁梧男子吸來。然而那魁梧男子卻是巋然不動,雙眸未朝君離汐望來,反而直直的望着一旁的皇帝。
千鈞一髮之際,那皇帝頓時一腳往地上重重一踏,在慕容清與慕容軒二人的驚呼中,蘇陌與君離汐所站之地頓時破開了一個黑洞。
身子當即失重,蘇陌與君離汐猝不及防的掉入黑洞,雙雙有些措手不及。
“往裡面射!”此際,那站於原地的魁梧男子滿臉複雜,靜默了片刻便朝周圍握着弓箭且怔愣着的皇家精衛們吩咐道。
那些精衛們當即朝那殿中的黑洞圍攏,弦上的利箭毫不留情的往那黑洞裡射去!
“放肆!還不快停下!”一旁皇帝似是這纔回神,嗓音
帶着濃郁的怒氣,隱隱有些顫抖與不穩。
“住手!”此際的慕容清與慕容軒也是同時驚呼出聲。
衆精衛錯愕收弓,紛紛轉眸朝皇帝望去,面色皆染了幾分詫異與心虛。
在太后壽辰開始前,皇上便交代他們需聽霍將軍差遣,如今,他們聽霍將軍之令放箭,卻惹得皇上發了如此大的火氣。如今瞧這情形,他們似是真的惹了聖顏,若是皇上怪罪,他們倒也冤枉。
此際的皇帝,倒是踉蹌着身子推開擋路的精衛跑至洞邊,垂頭往那深不見底的黑洞觀了一遍,面色驟然沉了幾許,連帶眸光也破天荒的有些不穩。
他靜立在原地,面色陰沉。
“皇上何須難過!即便親如血脈,但九皇子的確不能再留,如今處死九皇子,能穩國之根本!”一旁的魁梧男子似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不由勸慰道。
皇帝冷眼朝他望了片刻,而後突然跑過去伸手握住他的衣襟,指骨泛着森森的白,挑眼怒道:“殺君離汐,朕無意義,但朕讓你殺蘇陌了?”說着,他氣喘不急,怒得瞠目:“你若不讓人放箭,她興許還能憑功夫躍上來,你方纔讓人放箭,她必死無疑!”
“慕候夫人迷惑君心,擾亂後宮,流言蜚語已然使得皇家蒙羞,她一死,也是國之幸事!”魁梧男子怔愣片刻,忠肝義膽的道。
“一介女子罷了,也能上升到國之幸,霍將軍莫不是太過言重了?”說着,嗓音一頓,眸色冷如冰刀,而後邪肆冷冽的出聲:“如今九皇子一死,明日,朕怕是要給衆朝臣一個交代……”
魁梧男子眸色一深,面色染了幾分寂寂。他垂眸下來,靜默了片刻,才視死如歸般的道:“九皇子是微臣親手射殺,爲的是替我那門徒熊氏一家報仇。微臣私心氾濫,愧對皇上與先皇,還請皇上即刻將臣下獄吧!”
堂堂九皇子一死,自改有人頂罪。
而他這老臣,也該下去陪陪先皇,向他告罪了。畢竟,九皇子是先皇最爲寵愛的皇子,當年先皇臨死之際,還吩咐他護好九皇子,而他,卻違了他的意。
皇帝沉默良久,點了點頭,揮手差人將魁梧男子帶了出去。
殿內氣氛沉寂,壓抑。
此際的慕容清,似是現在才從震驚中回神過來。他眸色陰沉,面色失了幾許血色,他在原地佇立良久,才邁着極爲沉重的步子走至皇帝身邊,嗓音悠遠,明滅不辨其中的情緒,只覺得低沉,沉得令人心生壓抑:“這暗洞,可是以前先皇設計處死當年的弄臣閆放之地?”
皇帝沉默,良久後才微微點頭。
慕容清眸色頓時灰了一層,筆直的後背顯得有些僵硬與落寞。
而那一直佇立在原地的慕容軒,卻是當即頭暈,身子踉蹌了好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形。
當年的弄臣閆放,身賦江湖絕學,武藝可謂是登峰造極,在朝中隻手遮天,恃強凌弱。傳聞先帝設宴於禮殿款待他之際,將他當場斬殺,然而,即便他死了,也不見屍首。
尋常百姓,僅知那閆放醉酒後被先皇處死,而深知宮廷秘事之人,卻知那閆放,是掉入禮殿的深洞,即便他武功深不可測,也迫於深洞毫無借力點的特點,免不了摔死的下場。
而如今掉下去的蘇陌與君離汐,又豈能與閆放的武功相比,而且,方纔皇室精衛,還朝裡面放了箭……
如此一來,皇帝、慕容清與慕容軒等人皆是心知肚明,那掉下去的蘇陌與君離汐,此番,定是……必死無疑,屍骨無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