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身着宮裝的宮女跪在地上,個個低眉順眼的,老實的很。
陸瑾娘坐在上位,長嘆一聲,很是惋惜的問道:“你們果真都打算好了?”
冰香第一個擡起頭來,“是奴婢們辜負了娘娘的期望,還請娘娘恕罪。”
“請娘娘恕罪。”衆人齊聲說道。
陸瑾娘虛虛擡了下手,“行了,都是跟隨本宮多年的老人,咱們不用來這些虛的。都起來說話吧。”
丫頭們猶豫了一下,這才紛紛站起來。陸瑾娘端着茶杯,神思似乎飄向了遠方,若非鄧福提醒,陸瑾娘都忽略了還有正事要處置。陸瑾娘回過神來,“你們要出宮,都是情有可原。畢竟一旦進宮爲婢女,以後很難再有機會同家人見上一面。再說你們其中,不乏有了意中人的。行了,想出宮的都出宮,本宮這裡都給你們準備了一份嫁妝。好歹伺候了本宮這麼多年,本宮總不能讓你們寒酸的出嫁。鄧福,你去安排一下。要出宮的你都登記一下。”
“奴才遵命。”
丫頭們謝過陸瑾娘,然後退下。不是不貪幕宮中的富貴,不過這些丫頭這麼多年伺候在陸瑾娘身邊,並非是沒有見識的人。一旦進宮,將近三十歲才能出宮。到那時候早過了花期,人生也沒了什麼指望,還不如早早出宮,早點嫁個人家,生兒育女。生活雖然比在陸瑾娘身邊的時候困難一些,但是好歹過的舒坦,背靠陸瑾娘這個大樹,在京城之內就不用擔心被人欺負了去。故此從王府出來的丫頭,全部都選擇了出宮。
陸瑾娘沒有阻攔,阻攔也沒有用,留得住人留不住心,不如一個都不留。倒是崔婆子和應婆子出乎意料,竟然主動要求留在宮裡。可惜陸瑾娘不可能要她們。這宮裡面伺候的人,都有一定講究,像是崔婆子這樣的粗使婆子的活計,在宮裡面都是讓太監來做的。故此她們留下毫無用處,還會壞了宮裡的規矩。
諸人退下後,桂嬤嬤也找到陸瑾娘。陸瑾娘頓時緊張起來,“嬤嬤莫非也要出宮不成?當年本宮答應嬤嬤,要爲嬤嬤養老送終,再說我身邊也不能少了嬤嬤,嬤嬤還是留在宮裡吧。”
桂嬤嬤苦笑一聲,“娘娘深情厚誼,奴婢全都記在心裡。當年奴婢從宮裡出來,那時候就想着這輩子再也不要進宮來了。卻沒想到,兜兜轉轉這麼多年,又再一次進宮來了。奴婢如今老邁,若是奴婢年輕個十歲,說什麼奴婢都要留在娘娘身邊伺候,爲娘娘出謀劃策。只是奴婢如今除了耗費糧食外,實在是對娘娘沒有任何用處,反倒會給娘娘增添麻煩。都說遠香近臭,娘娘還是讓奴婢出宮去吧。只要奴婢身體還動得了,奴婢就會時常進宮來給娘娘請安。如此一來,娘娘將來也不用爲了如何安置奴婢,而心生厭煩。”
陸瑾娘嘆息一聲,“嬤嬤也太小看本宮了,本宮豈是那樣的人。嬤嬤在宮裡面住着,本宮定會安排妥當的人照顧,還請嬤嬤再考慮考慮。”
桂嬤嬤搖頭,當初陸瑾娘進宮的時候,她就有了這個打算。這段時間過去,不過是讓她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罷了,故此出宮的態度很是堅決。“娘娘的好意,奴婢心領了。只是奴婢已經無心在宮中蹉跎最後歲月,只想安安靜靜的過完剩下的日子,還請娘娘能夠成全。”
陸瑾娘很是遺憾,不過還是點頭答應下來,“嬤嬤主意已定,本宮也不好強留。這樣吧,嬤嬤先在宮裡面住幾天。等本宮安排人在宮外置辦好房舍和伺候的人,屆時嬤嬤再出宮也不遲。等嬤嬤出宮後,也要記得時常到宮裡面來看望本宮,不然本宮會很想念嬤嬤的。”
“娘娘折殺奴婢了。奴婢一介微末小人,哪裡當得起娘娘這般看重。奴婢,奴婢真是無以爲報。”桂嬤嬤激動不已,哽咽出聲,她是真沒想到陸瑾娘會如此厚待她。
“嬤嬤這是做什麼,本宮做這些,不過是順手而爲罷了。再說了,當年本宮親口答應嬤嬤,要爲嬤嬤養老送終。嬤嬤幫着本宮帶大了長安還有周王,論起嬤嬤爲本宮所做的一切,本宮爲嬤嬤做的事情,實在是不值一提。”
桂嬤嬤連連搖頭,“話不是這麼說的。不管如何,娘娘對奴婢的情深厚誼,奴婢一輩子都記在心上。等奴婢出宮後,奴婢天天爲娘娘,公主還有王爺祈福,保佑娘娘事事順心。”
“那本宮就先謝過嬤嬤了。”
送走了桂嬤嬤,陸瑾娘心裡頭覺着空虛的很。身邊熟悉的人,除了一個鄧福外,都走了。住在這偌大的宮殿裡,陸瑾娘只覺寂寞。鄧福正要對陸瑾娘稟報遴選瑤華宮宮女同太監的事情,陸瑾娘半點心情都沒有,擺擺手,讓鄧福做主。等人挑選好了後,再帶來給她過目。
鄧福心知陸瑾娘心情不好,故此得了命令後,也不敢再拿這些雜事來煩惱陸瑾娘。
長安長公主從外面進來,丟開跟在後面的宮女嬤嬤,不顧禮儀的撲進陸瑾孃的懷裡。跟在身後的嬤嬤頓時輕咳一聲,提醒長安長公主這樣做可不合規矩。長安長公主回頭,不滿的看了眼嬤嬤。她同母妃親熱,這有什麼錯。
不過這位舒嬤嬤是個性子有點死板的人,板着臉說道:“長公主,這不合規矩。”
陸瑾娘之前一直沒理會這些人,這會才擡頭看了眼,“你是新來的?”
“啓稟娘娘,正是。”舒嬤嬤恭敬的說道。
陸瑾娘淡然一笑,“告訴本宮,這裡是什麼地方?”
舒嬤嬤有點糊塗,不過還是老實回答,“這裡是瑤華宮?”
陸瑾娘笑着點點頭,“告訴本宮,在這瑤華宮內,誰說了算?”
“自然是娘娘說了算。”
“你還真知道是本宮說了算啊。本宮同自己的親閨女親熱一番,怎麼就礙着嬤嬤的眼,竟然還說什麼不合規矩。本宮倒是要問一句,在這瑤華宮,究竟是聽本宮的,還是挺你們這些教養嬤嬤的話?嗯?”陸瑾娘冷哼一聲,氣勢凌厲。
舒嬤嬤滿頭冷汗,宮裡面的人都說陸貴妃不是個好相與的人,否則又怎麼可能同皇后平分秋色。如今再看,果真如傳言一般,當真不是個好相與的人。舒嬤嬤急忙說道:“娘娘誤會了,瑤華宮自然是娘娘說了算。奴婢不過是擔心公主的規矩禮儀。”
陸瑾娘輕聲一笑,“本宮的女兒規矩很好,就是皇上也是誇獎的。再說了,皇家的閨女學了該學的,至於私下裡如何,本宮若是嬤嬤,就該知道什麼叫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頓了頓,陸瑾娘又笑道:“你們都還不知道吧,本宮身邊的桂嬤嬤,你們都是知道的。當年桂嬤嬤剛到本宮身邊伺候的時候,就一心爲本宮着想,處處都聽從本宮的話。本宮也答應爲桂嬤嬤養老送終。如今桂嬤嬤年老體衰,不能再當差。本宮已經命人在宮外置辦宅子,安排妥當的人伺候桂嬤嬤養老。”
說完這番話後,陸瑾娘也不理會這些人,揮揮手讓這些人都下去。只要不是笨的,就該明白她這番話的意思。識趣的自然就該知道將來該如何做。當然,陸瑾娘也沒指望單靠這番話就能收買這些人死心塌地爲自己所用。但是不管如何,總歸是個開頭。慢慢來,總有水到渠成的一天。
礙眼的人都走了,長安長公主依偎在陸瑾孃的懷裡,“母妃,那些人可讓人討厭。”
“你這個傻丫頭。”陸瑾娘笑着在長安長公主的鼻頭上戳了下,“這些人都是伺候你的人,以後還要跟着你出宮開府。你若是連這些人都收復不了,以後出宮後,到了公主府,你如何彈壓這些人?莫非你還要被這些人拿捏不成?難道跟那些無能的公主一樣,見駙馬一面,還要給身邊嬤嬤銀子才行?”
“孃親,女兒不依。”長安長公主一臉嬌羞,在陸瑾娘懷裡撒着嬌。
陸瑾娘摟着女兒,語重心長的說道:“雖然離着你的婚事還有好幾年,但是皇家的兒女向來早熟,這宮裡面個個都是人精子。母妃若是現在不教導你這些,讓你以後被下人拿捏住,那就是母妃的無能。母妃情願你這會苦一點,好歹也有母妃看顧着。總比將來你離了母妃的跟前,被人欺負的強。”
“女兒哪有那麼軟弱?”長安長公主不服氣的說道。
陸瑾娘淡然一笑,反而問道:“你覺着你福昌姑媽如何?”
長安低頭深思了一會,“福昌姑媽挺好的。”
“是吧,你都說她挺好的。那你可知道你福昌姑媽當年剛剛開府的頭幾年,受了多少委屈。次次進宮見了太后,都要在太后跟前哭訴一番。次次都要你父皇出面幫她解決那些亂七八糟的家務事。後來直到她生下兒子,加上她也算是歷練出來了,境況這纔有了改善。但是這一切都是白白受了七八年的苦楚換來的。莫非你要學你福昌姑媽,等去了公主府,也先受幾年的苦,得了教訓後才知道好歹嗎?”
長安長公主低着頭,虛心說道:“母妃教訓的是,是女兒輕狂了。那女兒如今該怎麼做纔好?”
“馭下無非是恩威並施。該軟的時候就不能硬。但是該使出雷霆手段,震懾人心的時候,也絕對不能一味的軟弱。算了,同你說這些,你自己沒半點經歷,說了也是白說。這樣吧,從今兒開始,母妃這瑤華宮的賬目就由你來管。另外鄧福那裡需要給母妃挑選一些得用的人,你跟着鄧福去見識見識。好歹學着點。”
長安長公主連連點頭,“女兒聽母妃的。女兒一會就去找鄧公公。”頓了頓,長安又說道:“母妃,女兒有些話想同母妃說。”
“說吧,在母妃面前還瞎客氣作甚?沒得生疏了咱們母女關係。”陸瑾娘笑道。
長安不太好意思,“嗯,女兒聽母妃的。那就不跟母妃客氣了。今日在書房裡,二姐姐紅了眼睛。”
陸瑾娘挑眉,“怎麼回事?”
“還不是因爲二姐姐的婚事。二姐姐身爲公主,按理說靖江侯莊家若是識趣,就該主動一點,想辦法在不損二姐姐名聲的前提下,將婚事給退了。可是時間都過去好些天了,靖江侯府一點動靜都沒有。大家都說瞧着靖江侯府的做派,怕是要死賴着這門婚事。也有人說,因爲二姐姐的婚事是先帝賜下的,就是父皇也不能更改,如此這婚事是做定了。二姐姐聽了這些閒言碎語,哭的好不傷心。她去求了長樂大姐姐,只可惜長樂大姐姐根本不管,還說讓她安心備嫁,不想胡思亂想。”
長安說完後,巴巴的看着陸瑾娘。
陸瑾娘笑笑,問道:“是不是長平後來就求到你這裡來了?你見着她可憐,就想着幫她一個忙,是不是?”
“什麼都瞞不過母妃,女兒就是這麼想的。”
陸瑾娘立馬板起臉來,“婷姐兒,母妃今日就告訴你,你給我聽好了,你二姐姐的婚事不準插手。以後她再求到你跟前來,你一概拒絕,就學你大姐姐的。要是你敢在外面胡亂承諾,母妃定要打你的屁股。”
長安委屈的很,不解的看着陸瑾娘。
陸瑾娘揉揉孩子的頭,“不明白是嗎?傻孩子。如今已經不是在王府,一切都同以前不一樣了。若是咱們還在王府,你爲她求情,母妃最多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現在不同了,如今是在宮裡,你的父親是皇上。皇上意味着什麼嗎?意味着一言九鼎,你可有見過口出戲言的皇帝?還有你父皇手中這麼大的家業,自然要有人繼承。如今不比王府,雖然本朝有立嫡長的規矩,可是在皇家,也不介意庶子爭位。你六弟被封了親王爵,即便母妃同你六弟什麼都不做,咱們都會被動的捲入這爭位大戰中,而你在外面代表的不光是你本人,更是代表了母妃同你六弟。你幫你二姐姐出頭,別人就會想,這是不是我授意的?這麼做背後有什麼用意?是不是要有什麼動作?在皇宮裡,任何一件看似簡單的事情都不可能單純的簡單。即便真的是簡單的,也會被人爲的複雜起來。長安,你要記住你不再是王府的三姑娘,而是皇上的長安長公主。你的一言一行都有無數人關注着,更有無數的人在通過你的言行揣測母妃同你六弟的心思,明白嗎?”
長樂長公主蒼白着一張臉,都快要哭出來了,“母妃,女兒愚鈍,沒想到會給母妃帶來這麼大的麻煩。母妃,女兒是不是很錯?是不是會影響到母妃和六弟?”
陸瑾娘輕聲一笑,擦掉長安眼角的淚水,“行了,只此一次,下不爲例。以後遇到事情,多思多想,萬萬不可輕易對人做出承諾。至於今日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母妃會想辦法化解的。”
頓了頓,陸瑾娘對伺候的宮女叫道:“來人。”
“奴婢在。”一個高挑的宮女走進來。
陸瑾娘瞧了眼,點點頭,“去,將貢上的來蜀錦,挑幾匹不同顏色的,送到後面芊柔苑,就說是本宮送給長平公主,給她做幾身新衣。告訴她,安心備嫁,等她出嫁的時候,本宮會再給她添妝。”
“奴婢遵命。”
“母妃?”長安長公主疑惑的看着陸瑾娘。
陸瑾娘笑了笑,在長安的頭上彈了下,“學着點。別忘了芊柔苑不僅有你的二姐姐,還有羅嬪。羅家嫡支敗落,旁支無能,羅嬪以前在王府的時候,行事太過跋扈,加上又同忠義太子的過世有着一定的關係,皇后那裡記恨着她,所以羅嬪如今的日子很不好過。若非你父皇將她託庇在瑤華宮,有我在一旁看着,羅嬪萬萬不能過上安生日子的。母妃這份禮物送過去,你那二姐姐或許還糊塗着,不過羅嬪一定明白其中的道理。既然明白了,自然就知道該怎麼做才合適。放心吧,過個幾天,你那二姐姐就該知道好歹了。”
長安還是有點不明白,“難道是羅嬪要教訓長平嗎?”
陸瑾娘笑着搖頭,“自然不是羅嬪。別忘了母妃同你說的,皇后那裡可是記恨着羅嬪。長平公主不懂事,在書房裡露出那樣的意思來,皇后得知後,定會派人將長平公主帶走,教訓一番的。嚴重的話,說不定會另外派人管教。”
長安捂嘴,差點驚呼出聲,“那這麼一來,二姐姐豈不是更加艱難。”
陸瑾娘挑眉,問道:“你同情她?”
長安先是搖搖頭,後來又點點頭,“二姐姐性子不好,女兒也不喜歡她。可是想她公主之尊,最後竟然嫁給那樣一個人,還是填房,這豈不是折辱?想着,女兒心裡頭就有點位二姐姐難受。”
“哎,你這是物傷其類啊。”陸瑾娘感慨一聲,“行了,此事不該是你來過問的,你二姐姐的事情,你以後都不準出頭,聽到嗎?”
長安長公主頻頻點頭,“女兒知道了,女兒再也不會像今日這般莽撞。”
“如此甚好。”
陸瑾孃的同長安說的話,到半下午的時候就應驗了。皇后身邊的人親自去了芊柔苑,將長平公主帶走,說是長平公主出嫁在即,皇后作爲嫡母,趁着還有時間,定要好好的教導長平公主,讓公主出門後,不會丟了皇家的臉面。
陸瑾娘聽罷,笑笑,皇家的臉面早被前幾朝的公主們丟盡了。皇家子女別的本事可能沒有,但是如何享受,如何爲所欲爲,如何胡作非爲,卻是無師自通。就光是史書上記載的,就有不少公主丟臉丟盡了。這還不包括一些京城裡流傳的一些傳言。比如有公主性子跋扈,看中了有婦之夫,於是先是同駙馬合離,然後又用皇家的權利強迫有婦之夫休妻,然後公主自己嫁給那個男人。這種事情已經不是一起,陸瑾娘聽說過的就有好幾起。公主們的盤算能不能成,一是看公主們在宮裡受不受寵,二是看有婦之夫的家族勢力,個人本事。若是很有本事,家族勢力強大,又是皇帝要重用的人,那麼公們主的打算自然是落空。反之,公主們的打算自然能夠成功。
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宗室貴女們在京城的名聲很不好,都說皇室是最沒規矩的家族,這話說的一點都不錯。兄弟相殘,弒父殺兄,殺妻棄子,這樣的事情千百年來一直在皇室上演。但是將這些事情放在一般人家,即便是放在豪門大戶裡,那也足夠驚駭世人,必然要被千刀萬剮,逐出家族。生生世世,子子孫孫都要被唾棄。
偏偏皇家就不一樣,什麼事情都敢幹,都能幹。所以說陸瑾娘聽到皇后要教導長平公主規矩的時候,纔會不屑一笑。實在是皇室成員本就是最沒規矩的一羣人,所謂的規矩,都是制定來讓別人遵守的。而皇室成員的本職工作就是專門踐踏各種規矩律法。誰讓她們天生就高人一等了。
陸瑾娘不希望長安長公主也長成那些公主的樣子,但是也絕對不能長成軟弱可欺。手段要有,良心要有,陰謀詭計也要懂,駕馭下人更是要懂。至於女子六藝,什麼規矩,暫且放在一邊好了。什麼規矩不規矩的,對公主們來說,的確不是安身立命的東西,故此規矩知道就行了,但是一定要懂得什麼時候該遵守規矩,而什麼時候又可以踐踏規矩。
想到這裡,陸瑾娘搖頭笑笑。她這番想法,若是說出去,真正是離經叛道。皇室子女雖然不守規矩,不過嘴巴上卻絕對不會這麼說的。想了想,這世上最最表裡不一的人,最會做戲的人非皇室成員莫屬。而她陸瑾娘如今也是皇室成員中的一員,或許要不了多久,她就會成爲她曾經厭惡的人。
想想這些,可真是讓人無奈又無助。
鄧福進來,“啓稟娘娘,羅嬪來了。正在外面候着,要給娘娘請安。”
陸瑾娘回過神來,心道果然來了。原本不想見的,不過臨時又改變了主意,“將人請進來吧。”
“奴才遵旨。”
羅嬪很快被請了進來,恭敬的給陸瑾娘行禮,陸瑾娘虛虛一擡,說道:“免禮。”
“娘娘,臣妾這會過來,是有事相求。”
陸瑾娘笑笑,羅氏說話還是這麼直接,連點鋪墊都沒有。這是有多着急啊。“羅嬪說吧,這裡沒有外人,你不用擔心。”
“多謝娘娘。”羅嬪看了大殿內伺候的人,猶豫了一下,說道:“娘娘,長平被皇后帶走了,這一次定會受不少苦,求娘娘開恩。臣妾不敢求別的,只求能夠讓長平少受點苦,能夠早點被放回來。”
陸瑾娘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又輕輕的將茶杯放在桌上,看也沒看羅嬪一眼,只說道:“長平的婚期快要定下來了吧?這會皇后將她帶過去,也是爲她好。羅嬪幹嘛做出一副天塌地陷的模樣?莫非你認爲皇后教導不好長平嗎?”
“臣妾不敢。”
陸瑾娘似笑非笑的看着羅嬪,“你的心思,本宮一清二楚。既然今日你求到我跟前,本宮就對你推心置腹一番,同你說說幾句真心話。”
“多謝娘娘。”羅嬪表情又悲又喜,心中滋味難辯。
陸瑾娘沉着臉,說道:“說句公道話,長平這孩子的性子很不好,非常不討人喜歡。她在你身邊,說句實話,只會拖累於你。她早點嫁出去,對你,對忠郡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長平這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留在身邊也是惹禍的。既然皇后將人帶走了,正好趁此機會,羅嬪你就休養生息。時日長了,皇上那裡想起你,也未嘗不能。言盡於此,你好自爲之。”
羅嬪愣愣的望着陸瑾娘,動了動嘴脣,“娘娘……”
陸瑾娘擡手製止,“這些年,本宮自問對羅嬪你仁至義盡,多次相幫於你。但是這一次,是長平咎由自取,本宮也希望長平能夠得到一點教訓,知道一點好歹。若是還是要求情的話,羅嬪就不用再說了,本宮不可能答應你的。”
羅嬪表情悲傷莫名,“臣妾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啊!”
“別忘了,你還有一個兒子。莫非你只爲女兒着想,不爲兒子着想嗎?你就不擔心忠郡王怨你偏心嗎?”
羅嬪如遭雷擊,“臣妾,臣妾……”無數的話都到了嘴邊,可是最後又全都被嚥了下去。實在是說不出口啊。陸瑾娘已經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她若是再不知好歹,只怕連最後一點情分都沒了。
“臣妾遵命。多謝娘娘教誨,臣妾知道該怎麼做了。”
“如此甚好,退下吧。”
“臣妾遵命。”
鄧福進來稟報,說是人選已經挑選好了,請陸瑾娘過目,若是不合適的話,再換。
陸瑾娘沒動,也沒說話,把玩着一串佛珠。這串佛珠是她從山上下來後,偶然得到了,卻喜歡的緊。拿在手裡把玩,心思都跟着平靜下來。“鄧福,你以前就在宮裡面當差,定然認識不少人。可有什麼合適的人選推薦?”
鄧福笑道:“娘娘就是不問,奴才也要提這件事情。奴才手裡的確有幾個合適的人選,不過多是內侍,宮婢只有一個。”
“哦,同我說說吧。”
“奴才遵命。”
鄧福將手頭上的人介紹了一番,陸瑾娘點點頭,“這些人如今都有差事在身,讓他們來瑤華宮當差,他們願意嗎?”
“娘娘說笑,能來瑤華宮當差,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哪有不願意的。”
陸瑾娘笑笑,不置可否,鄧福介紹的人,如今有在尚膳監當差,有的在尚寶監當差,也有在都知監當差的。至於那個唯一的宮女,則是在尚衣局當差。說起來,差事都還算不差,如今陸瑾娘手上沒妥帖的人用,鄧福她是信得過的。鄧福看重的人,想必也是能用的。
陸瑾娘說道:“這樣吧,你同這些人好生說說,自願爲主。若是願意來瑤華宮當差,那就將人調過來。若是不願意,也別勉強。強扭的瓜不甜,本宮可不想因爲此事,讓人對本宮心懷不滿。”
“娘娘嚴重了,奴才哪敢做這樣的事情。奴才剛剛說的那幾個人,都是願意的。至於不願意的人,奴才也不敢說,免得污了娘娘的耳朵。”
陸機娘笑了起來,“那行,你去安排吧。另外你挑選好的人,都叫進來吧,本宮看看。”
陸瑾娘身邊需要六個大宮女,這些人都是貼身伺候的,故此陸瑾娘必須親自挑選一番,看着順眼的纔會留下來。鄧福帶了十二個人進來,陸瑾娘先是將人打量了一番,然後一個一個的問下去。半個時辰後,總算挑選了六個合用的。品貌端正,其中有四個識字,還有兩個會算賬。都是在宮裡面當差多年的人,也沒有不良記錄,之前也沒在別的主子名下當過差。算起來,陸瑾娘倒是她們的第一個主子。當然,也希望是最後一個主子。
陸瑾娘挑選好了,就讓鄧福帶下去,趁着杏兒她們還沒離宮,讓杏兒等人好生教導一番,告訴她們陸貴妃的喜好和習慣,如此才能最短的時間內上手,而不會讓陸瑾娘不滿。
傍晚的時候,陸瑾娘去給呂太后請安,遇到小順子。小順子是替皇上來傳話的,在門口碰上,小順子不敢多說,周圍都是人。只悄聲說了一句,順王府世子病重,怕是快要不行了。
陸瑾娘聽後,一頓,順王府世子?那豈不是廢太子的嫡長子,裴氏的親兒子。一直好好的,以前還見過幾面,是個壯小夥子,怎麼就突然病的快要不行了。小順子又巴巴的同她說了這麼一句,很顯然這裡頭有名堂。
陸瑾娘望着前面,皇后?對,這事情多半同皇后有關係。皇后這是要動手報仇了嗎?
陸瑾娘收斂心思,走進寧壽宮大殿。許女史親自出來將陸瑾娘迎了進去,陸瑾娘小聲問道:“不知這會都有誰在裡面?”
“啓稟貴妃娘娘,這會皇后同慧太妃都在裡面。不過慧太妃來了不少時候了,估摸着該告辭離去了。”
陸瑾娘笑道:“沒想到慧太妃今日會進宮來給太后請安。”
“貴妃說的是,奴婢聽了那麼兩句。慧太妃這次進宮來,是爲了府上世子求婚來的。想讓太后得空幫着指一門合適的婚事。”
陸瑾娘聽了笑道:“慧太妃也太着急了點。好歹也要等到明年再說此事不遲。”
“貴妃不知,慧太妃這是想早點將事情定下來,好歹也要在太后這裡過個明路,免得屆時被人搶了先。”
“哦,這麼說來,已經看好了人家?”
“正是。”
說着,進了大殿。兩人也止了話題。陸瑾娘收斂神色,恭敬的給呂太后請安,又給皇后慧太妃請安。
慧太妃笑呵呵的,連說太后有福,又趁機提出告辭。呂太后也沒多留她,只是讓她多進宮來,老姐妹好好說說話,就當是解悶了。慧太妃自然是滿口答應。
慧太妃一走,大殿內也安靜了下來。呂太后示意陸瑾娘坐下說話,陸瑾娘稱謝,在皇后下首坐下。
齊氏瞥了眼陸瑾娘,笑了笑,看着和善的很。陸瑾娘不敢大意,只聽皇后問道:“陸貴妃,之前聽人說,麗嬪到你那裡哭鬧去了?”
“皇后說笑了,麗嬪不過是到臣妾那裡說說話,解解悶。說起哭鬧,臣妾倒是有點不懂了。”
皇后似笑非笑的,“果真?”
“當然。”
呂太后看不下去了,這兩個人做戲做成那樣子,就不嫌累。呂太后輕咳一聲,頓時陸瑾娘同皇后都閉了嘴。呂太后問道:“皇后,長平那孩子你要好生教導,可別丟了咱們皇家的臉面。”
“兒媳遵旨,母后放心,兒媳一定用心教導長平。”皇后說完,又露出一個爲難的神色來,“母后,長平這孩子性子左,兒媳就是擔心她陽奉陰違,表面一套,背裡一套。”
呂太后猶豫了一下,說道:“既然如此,哀家派兩個人過去,讓她們好生調教調教長平。她若是還不懂事看,就稟報皇帝,讓她老子來收拾她。”呂太后就不信了,區區一個公主,還收拾不了。
“兒媳聽母后的,有母后的在身邊,兒媳也有了底氣。”
“你啊!”呂太后嘆道:“你這人有時候就是太過慈愛了點。長平是孩子不錯,可是也不能太過嬌慣,你說是不是。”
“母后教訓的是,兒媳以後再也不敢如此糊塗行事。”
“行了,長平的事情不過是件小事。”呂太后又對陸瑾娘說道:“陸氏,你如今是一宮之主,麗嬪那裡你好生看着,可不能讓她亂來。”
“臣妾遵命,絕不敢疏忽。”
呂太后顯得有點疲憊,“行了,都下去吧。以後不用每日都來哀家這裡,哀家不耐煩人多。每月逢三六九的時候纔來給哀家請安,平日裡你們要做什麼就做什麼,只要別鬧出事情來就行。”
“臣妾遵旨。”陸瑾娘同皇后彼此看了眼,兩人齊聲說道。
兩人前後出了壽寧宮,皇后止住腳步,回頭看着陸瑾娘,“陸貴妃有沒有興趣看一場好戲?”
陸瑾娘挑眉,還沒想好怎麼回覆皇后,只聽皇后又繼續說道:“陸貴妃若是有心,今晚戌時一刻不妨到合歡殿來,本宮讓你看一出大戲。”說完後,皇后神秘一笑,施施然離去。
陸瑾娘蹙眉,大戲?她倒是有幾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