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牙還是沒有去親自見見那秦治掠,因爲根據杜辰逸透漏出來的信息,似乎韓放在那裡,她會覺得很尷尬,畢竟她剛剛纔拒絕了他。
回到寢房的時間並不算晚,不過申時初刻,今日上午聽了祭酒大課,所以下午都是休息時間。
一路上有不少路過的同窗,都沒有多看楚月牙一眼,這讓楚月牙感到很慶幸,多半是韓放幫她遮掩了吧,大家暫時還不知道上午事件的主角就是她,亦或是知道也沒認出來是她。
推門而入,簡水柔已經在屋中,正坐在書桌前寫着什麼東西,聽着楚月牙的開門聲,手一抖,墨滴下一大滴來。
“月牙……”簡水柔站起身來,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眼眶通紅,一副剛剛哭過的模樣,低着頭,甚至不敢對上楚月牙的眼睛。
楚月牙合上了門,這才轉回身來,很平靜的問道:“那麼,你哥得到這個晉升的機會沒有?”
“月牙……我……”
“晉升沒有啊?”楚月牙打斷了簡水柔的話,平靜的反問,“不然,我豈不是白白犧牲了?”
“雖然官職未變,但我哥被調到了六皇子身邊,若能有所建樹,應當是有提升的機會的。”簡水柔的聲音輕得就快聽不見了。
“哦,不錯。”楚月牙走到了自己的牀前,開始如同往常一樣,脫下鞋子和步履,隨手拿了一卷書,盤腿坐上了牀。
說不氣,她做不到,雖然相交時日並不多,但楚月牙是真心把她當做了朋友,甚至當初她問她那些問題的時候,她也給出了答案——你若有話,可以告訴我,如果可以,我願意爲你犧牲一下。
楚月牙覺得自己還是很誠懇很無私的,但換來的卻是別人這樣的對待,心裡怎能沒有落差,她不喜歡吃虧,特別是自己真心對待的人給自己吃的悶虧。想報復,卻又有些不忍心下手,也不知該如何報復。
“月牙,對不起。”在桌前寫着字的簡水柔,突然站了起來,將寫好的東西『揉』做一團,在那頭說了這麼一聲,堅定得很,似乎心中已有了什麼決斷,“幸好,暫且還沒有人能確定是你,我不會讓你的名譽受損的。”
“水柔……”楚月牙放下手中書冊,只見簡水柔出門的背影而已。
她要做什麼?頓時楚月牙覺得更糾結了,書根本就看不進去,腦袋裡面裝着事情,想起杜辰逸的那番話,似乎這秦治掠是打算把事情鬧大了,仗着沒有人證藉着她之前和韓放的傳言,勢必要將她抹黑了。
不行,萬一簡水柔這丫頭做出什麼更加難以收場的事情,該如何是好,楚月牙翻身下牀,動作麻利的穿好鞋襪,跟了出去。
簡水柔的目的似乎很明確,便是直奔了杜辰逸所在的那小院,因爲祭酒今天上午的放話,雖然對事情好奇的人很多,在小院周圍徘徊的人也不少,但卻鮮有人更真正的踏進去。
簡水柔進去了,等了片刻沒見她出來,顧不得別人的目光,楚月牙也跟了進去。
“杜博士,簡水柔呢?”守在院子門口的管事並沒有阻止楚月牙,讓她進去了,杜辰逸在院中一張案臺上很悠閒的提筆寫字,不慌不忙的模樣,楚月牙環視一圈,“我剛纔……看到她進來的。”
“在暗房那邊,去找放兒了,說是有辦法解決此事。”杜辰逸頭都沒有擡,繼續寫字。
“什麼辦法?”
“不知。”杜辰逸這才放下了筆,微微一笑,“不過我猜,她是想着今日你被放兒抱着,沒有人看到是你,所以便想自己……”
“頂包?”楚月牙猛然一跺腳,什麼破主意,要懺悔要認錯要挽回,不是用這種笨法子,“暗房在哪邊?”
“繞過院子,朝右拐,最裡面的一間。”杜辰逸道,又似笑非笑的補充了一句,“其實我覺得她這法子還是不錯的,如果做得好,便能保住你。”
“其實我覺得你一定有法子瞬間便解決此事,不過你就喜歡看我們這個那個跳來跳去的着急,是不是?”楚月牙狠狠的盯着杜辰逸。
“我只是給放兒一個發泄的地方而已。”杜辰逸笑答,“我情願給他一個現成的出氣筒,等他發泄夠了,我自然會解決此事。”
“不要你『插』手。”楚月牙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我自己會解決好的。”
杜辰逸沉默一陣,臉上一直掛着審視的笑容:“好,那我便看你解決得如何,到時不要叫我救場便是。”
“不會的。”楚月牙撂下這句話,撩起麻煩的長裙,『露』出裡頭的中衣褲,狂奔着朝暗屋而去,免得簡水柔就將一切“生米煮成了熟飯”。
“這位小姐,暗房不可入。”暗房門守着兩個便衣侍衛,很是嚴肅的道,“沒有杜大人的……”
“有,不信你去問他,他的口諭。”楚月牙飢不擇“詞”的道,“我是來找剛剛進去的小姐的。”
“不行,除非……”
“讓她進去。”杜辰逸的聲音響起,人在離暗房不遠處的一棵樹蔭下,不過沒有要走過來的意思。
楚月牙終於得入,這暗房還是個標準的套件,外間桌椅俱有,很乾淨整潔的樣子,裡間尚不得見。
“……泰王殿下,還望你成全!”眼前的光景,就是簡水柔跪在地上,韓放坐在座上一臉面無表情的模樣俯視着簡水柔,“都是我的錯……我……”
“是你下『藥』的?”韓放陰森森的問了一句,“很好,爲了你哥是吧?你哥這輩子都別想出頭了。”
簡水柔狠狠的一抖,頭幾乎快埋到地下去了,雙肩聳動着,似乎是在啜泣。
“泰王殿下。”楚月牙開口了,示意自己已經進來,而且聽到了,她走到了簡水柔身邊,昂頭看着韓放,“此事,我自行解決,你……不要再管了。”
沉默,充滿殺氣的沉默,楚月牙幾乎能看到韓放的額頭,那青筋猛跳着,抓着椅子扶手的關節,白得嚇人,幾乎就要把那扶手捏碎似地。
“你當真要如此……拒我……”韓放整個臉幾乎都是黑『色』的,每一字都像是費了極大的力氣才能說出來,“千里之外。”
“你我……本就不該有交集。”楚月牙狠下心腸說完,優柔寡斷是害人害己的行爲,“你和月妍交好的,不是我,楚府的女兒中有一個與你交好便足夠了。”
“好。”韓放站了起來,“咔”的一聲,他終於將椅子的扶手給掰下來,“很好。”
說完“很好”二字,韓放大步流星的走向門口,走到門口的時候頓了頓,又放下一句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楚月牙的狠話:“若我再介入任何有關你的事情,這泰王,我便不做了。”
韓放走了,楚月牙深深的嘆了口氣,將簡水柔拉了起來。
“對不起,嗚……月牙,對不起,是我自私。”簡水柔原本就在啜泣,這會兒更是哭得不成樣子,“月牙,我很想跟你說,很想告訴你,可是……嗚,我開口不了,我害怕,我對不起你。”
“別哭了。”楚月牙到底是個心軟的,想起她爲了挽回,甚至不顧一起的跑到這裡求韓放讓她頂包,心頭平衡了許多,“只是一時被上官可威『逼』利誘吧。”
“嗯……嗚,那天,那個丫頭就是上官可的,她找我去,說給我這個機會,我若做,我哥便晉升,我若不做,她便讓她爹隨便給我哥安個什麼罪過,直接剝離官職。”簡水柔哭着道,“我沒有辦法,只有應了。嗚……”
“我知道,我知道,上官可不是個好東西。”楚月牙拍着簡水柔的背,“她利用她的地位壓你,你肯定也是沒有辦法的。”
“我該告訴你的,然後我們一起想辦法,可是我……嗚。”簡水柔哭得更厲害了,“她說只是讓你在祭酒大課上不停的拉肚子,在杜博士面前出出醜,她說她看不慣杜博士欣賞你……她騙我……”
“對,她是騙子。”楚月牙輕聲道,“好了,別哭了,我都知道了,我不怪你了。”
“真的?”簡水柔擡起含着淚水的雙目。
“嗯,我理解你的處境,不得不應承下,我相信你真的以爲只是讓我拉肚子被杜博士嫌棄。”楚月牙道,表情嚴肅,“不過,我不希望再有下次,無論什麼事情,你要告訴我。”
“嗯。”
“記住,我們是朋友,不應該彼此傷害。”楚月牙認真的道,一瞬間感覺自己好強攻的氣勢。
“月牙,你讓我頂了你吧,現在秦二不肯鬆口,還號稱要鬧到官府去,公事公辦。”簡水柔抽泣聲小了些,抹着眼淚道,“泰王殿下都拿他沒有辦法,我剛纔和泰王說了,就說我纔是秦二輕薄那人,反正也沒證據證明就是你。”
“這樣只會把事情越搞越複雜的。”楚月牙皺了皺眉頭,“原本就是我和泰王、秦二的風波,何苦你也要攪入其中?就算你頂了我,添的卻是更多的話柄和猜疑。”
“可是,還有什麼辦法能挽回呢?”簡水柔道,“上官將軍實在太寵愛上官可了,雖然你是楚相的女兒,但楚相向來不會護短,你我無法與之對抗。”
“最起碼,我們可以和秦二對抗。”楚月牙笑了,“我心中已經有了計劃,不說報仇,至少能封了秦二的口,封了太學院的謠言。”
“如何?”
“走,我們先去看看秦治掠。”楚月牙道,拉着簡水柔鑽入了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