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九娘談得很愉快,末了,還真的毫不客氣的收走了九娘送的雲霧茶——她的暗香十里可是少不了這東西的。
“小姐,你還真收走了九孃的雲霧茶。”嬋娟總覺得不好,一出了院子就輕聲唸叨,“才第一次見面而已,這樣……十分失禮。”
“就是第一次見面,才互送禮物的嘛。”楚月牙笑嘻的道,望了望院子前方的林子,拉着嬋娟進了林子,“我還送了她那串珠子,那東西不比雲霧茶差吧。”
“唉。”嬋娟嘆息,在沉沉的夜『色』中辨認着方向,“這裡的樹木太多,小姐知道從哪邊走麼?”
“我看看。”楚月牙望了望不遠處的三棟樓房,剛纔她婉拒了九娘派人送她出門的好意,其實是想看看九娘這院子前的林子裡頭到底有什麼珍貴的花草,“反正繞到那幾棟樓前面就是了。”
“嗯。”嬋娟點頭,“那九孃的眼睛長得好漂亮,可惜看不到她的真容。”
“是啊。當真是可惜,我甚至都猜不出她的年紀,你能……啊!”楚月牙突然停住了步子,站在原地,佝僂着身子,捂着自己的右肩,“肩膀……好痛……突然之間……”
“怎麼會?”嬋娟扶住了楚月牙,焦急的『揉』着她的肩膀,“剛纔不是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痛起來了?是你說的今日在藏書樓被那人撞着的地方嗎?”
“嗯……又麻又痛。”楚月牙咬着牙關道,此刻的痛比之前所有的痛加起來還要嚴重,讓她忍不住低低呻『吟』,“剛纔都沒事的,說痛……就痛了。”
“早知道先去看大夫,再來這千金樓,或者今日不該來。”嬋娟急道,“小姐,我去……”
“嗖”一聲箭矢破空之聲傳來,在這安靜的林子中顯得格外的突兀,直奔着楚月牙而來。
“小姐——”嬋娟一聲淒厲的尖叫,把楚月牙猛然推了了出去,那箭矢直直的『插』入了嬋娟保持着推出姿勢的手臂上,深有半寸。
“嬋娟!”楚月牙頓時忘記了手臂的疼痛,撲了過去。
“嗖”,第二聲箭矢之聲破空而來,力道不大,但是角度卻刁鑽得很,楚月牙往旁邊一閃,想要避開這支箭矢。
“啊……”楚月牙低呼一聲,左腳一陣吃痛,再也站不住,一彎跪在了地上,低頭看去,幸好,那箭矢只是掛着腳踝而過,帶下了一大塊的皮肉,但並沒有『插』入骨頭之中,楚月牙擡頭,朗聲問道,“是誰?爲何要殺我?”
沒有人聲回答,回答楚月牙的是第三隻破空而來的箭矢,這一回,直取楚月牙的另外一隻腿。
到底是誰,不是殺,是傷,箭箭都本着腿腳而來,楚月牙想要移動,腳踝卻是軟的,根本就無法利落的躲開這是箭矢,而嬋娟這輩子都沒受過這麼重的傷,思維彷彿都被那箭矢給『射』中了,根本沒有意識到第三支箭光臨楚月牙。
“咔”,一聲脆響,一把****從旁側飛來,和那飛來的第三支箭相撞,直接斬斷了那箭矢,衝擊之下也改變了箭矢的方向,那半截箭頭『插』在了楚月牙身邊一尺的地方。
“楚小姐,你沒事吧?”一個耳熟的聲音在黑暗中迅速的靠近了楚月牙,溫和儒雅,略帶焦急,“水柔說你來千金樓了,這千金樓是個是非之地,我怕你一個姑娘家沒人照顧,便來看看。”
“簡大哥?”楚月牙問道,心中升起感激,那大哥兩個字真是她的心聲,“是你嗎?”
“是。”來人真是簡水柔的哥哥簡明軒,他過來攙扶起了楚月牙,細細聽了一會,又道,“那放箭之人已經走了,你可還好?”
“我沒事,只是皮肉傷。”楚月牙站不起來,所以推開了簡明軒坐在了地上,“簡大哥,幫我看看嬋娟,她被箭『射』中了。”
“小姐……嗚……痛。”話剛落音,嬋娟嗚咽着喊痛,“小姐,好痛,我的手臂好痛,這箭要拔出來麼?”
“別動。我來。”簡明軒的聲音似乎有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不算深,不過卻在動脈之上,在沒有強效的止血『藥』的情況下,不能輕易拔劍,需要馬上找大夫。”
“簡大哥,請你快帶着嬋娟去找大夫,不要耽擱。”楚月牙立刻道,用麻痹疼痛顫抖不已的右手,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來,遞給簡明軒,“這裡面是凝血蘭的花瓣,應當有一定的效用,你帶着一起,快去。”
“不要……先……先帶小姐去。”嬋娟立刻拒絕,聲音痛得幾乎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別理會嬋娟,快去。”楚月牙一揮手,打斷了嬋娟的爭辯,“你若手傷了,誰來給我幹活?簡大哥,麻煩你了。”
“我將嬋娟交給門外的簡伯,立刻來找你。”
簡明軒留下這句話,便揹着嬋娟迅速繞過了林子,朝外走去,楚月牙勉強站起來,想走,卻很難邁出步子,被帶下那一大塊皮肉的左腳腳踝痛得鑽心,而且這痛還不寂寞,與此相伴的還有右肩一陣重過一陣的錯骨之頭,單手不能撐住身體的重量,痛得雙眼模糊,大腦發暈,幾欲倒下。
“傻瓜,你『逼』我現身是不是?”正在楚月牙將要站不住的時候,一個微微暗啞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有力的胳膊扶住她的腋下,將她拖入他的懷抱,讓她的後背靠着他,“我現身很危險,你不知道嗎?”
“陸修雲?”楚月牙艱難的喚出這個名字,後背靠着那結實的胸膛,安全感油然而生,心一陣陣的狂跳,“傻瓜”兩個字在她耳中迴響着,明明是罵人的話,卻莫名的甜。
好似每一回,她處於危險,他就會出現,上一回,那秦治掠要輕薄她的時候,他出現了,她還以爲是自己幻覺,這一回,她遇到這種襲擊,他又出現了,而且她很清楚的認識到,這不是幻覺,而是真的。
“給我凝血蘭。”陸修雲輕聲道。
“嗯。”楚月牙從懷中再次拿出一包凝血蘭,她分裝了許多如同針線包大小的曬乾的凝血蘭花瓣,沒回出門都帶上三兩包。
“不要動。”陸修雲輕輕將楚月牙放下,撕下一塊衣角,動作奇快的將她腳踝上的傷口包紮好了,“還有哪裡有傷?”
“右肩……”楚月牙輕聲道,“痛……”
“我……”
“你出現了。”陸修雲正準備給楚月牙處理的時候,另外一個聲音卻在十米開外的地方響了起來,“沒想到你真會爲了一個女子出現。”
“杜辰逸。”陸修雲抱着楚月牙站了起來,平靜的吐出這幾個字,“我就知道,是你。”
“杜辰逸?”楚月牙難以置信的望過去,夜『色』中,那一襲白衣異常的顯眼,憤怒頓時竄了上來,“你……利用我?放箭之人,是你派來的?”
“不是我派來的,楚相若追查起來,我對你動手,只怕我不太好交代。”杜辰逸微笑,“我只不過是告訴一個恨你的人,你今晚來了千金樓而已。”
“我今日算是認識你了。”楚月牙冷聲道。
“其實你一直都認識我的,不是嗎?”杜辰逸輕笑道,隨着他的說話,這不大的林子中出現了七八個黑衣蒙面的人,將陸修雲和楚月牙圍在一個直徑不到三丈的圈子中,“陸修雲,乖乖跟我回去吧。”
陸修雲不語,但身體繃得卻是很緊的。
“放我下來。”楚月牙輕聲道,從陸修雲的懷中跳了下來,勉力站住,望着那邊的杜辰逸,“我有一句話,想單獨問你。”
“事後在說。”杜辰逸輕飄飄的道。
“事關韓放,若等事後,即便是我死,也不會說了。”楚月牙回答道,“你就看着韓放死無全屍吧。”
杜辰逸皺了眉頭,半晌才道:“說吧。”
“我們在這中間說。”楚月牙指了指兩人之間距離中心的那棵樹,“行嗎?”
“嗯。”杜辰逸點了頭,楚月牙受了傷,又是個女子,他武功算是高強的,自然不怕。
楚月牙輕輕捏捏陸修雲的手,趁着夜『色』將一個拇指大小的白瓷瓶子塞入了他的手中,然後才一拐一拐的跛着腳,忍着右肩的劇痛,朝着中間那棵樹走去。
“你如此對待我,你不怕韓放恨你麼?”走到樹前站定,楚月牙輕聲問道。
“你要說的便是此事麼?”杜辰逸看着楚月牙的臉,眼中閃過一絲『亂』,移開了眼神,看向旁邊,似乎不想這麼近距離和楚月牙對視。
“不是。”楚月牙輕聲道,從懷中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紙包,“我要給你看這個。”
“何物?”
“這個叫做……”楚月牙的嘴角閃過一絲奇異的笑容,左手抓着紙包的活動處,猛然一提一抖,漫天花粉飄散,“醉『迷』離!”
好醉人的香氣,這花粉入鼻足夠讓人暈倒吧,就算不暈,武功也該大大減弱纔對、剛剛已經將那一小根莖的汁『液』給了陸修雲,他會明白自己的意思麼?
這是楚月牙昏倒之前,腦中最後的一個想法,他和她,會有這個默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