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有去無回

庶女有毒

晚宴開始的時候,所有的人都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向裴寶兒,原本他們都十分羨慕裴寶兒絕色的容貌,心中也對她滿懷着嫉妒,可是如今看着她都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態。雖然裴寶兒已經不用嫁給夏侯炎,但是誰都知道,裴寶兒在太子府被人捉姦在牀不說,她的兄長硬生生將事實扭曲了過來,全都是爲了掩護她,這個笑話恐怕要在越西的貴族之中不知道要傳上多少年。

裴寶兒手中的銀筷捏緊了,她看着滿桌的美味佳餚一口都吃不下去,幾乎想要立刻站起身離去,可是裴徽卻用一種冷漠的眼神望着她。那眼神中的意義她十分的明白,裴徽是在警告她,不要再做出丟人顯眼的事。對於這個二哥她十分的畏懼,裴徽心機深沉,不是容易看透的人,哪怕是父親,也經常是對他言聽計從,所以二哥裴徽在府中的地位是很高的。裴寶兒從小畏懼他的威勢,經常看他的意願行事,更何況今天若不是裴徽,恐怕她就不是損失名譽這樣簡單,而是非要嫁給夏侯炎不可了,所以現在她只能用憤恨的眼神看着不遠處的李未央。

李未央正在與身邊的人談笑着,裴寶兒恨不得走到李未央的面前,用尖利的指甲劃花對方平和的臉纔好!她一輩子都忘不了今天這樣的恥辱,忍了又忍,她終於是忍不住,一把將茶杯摔在了地下,這清脆的一聲響動,引來旁人的注視。往日裡那些羨慕的眼神全都化爲了嫌棄與鄙夷,裴寶兒再也忍不住,淚水滾滾而下。就在此時,她聽到一道陰冷的聲音在她旁邊響起:“你還有什麼臉面哭!”裴寶兒轉過頭來,看着裴徽冷淡的表情,那表情裡面甚至看不到一絲的感情,裴徽漠然地望着自己的妹妹,語氣十分的平和,外人只以爲他是在安慰,絕想不到他在說這麼冷酷的話:“把眼淚擦掉,不要再丟裴家的臉。”

“二哥,你就眼睜睜看着我被人這麼欺負!你爲什麼不肯替我討回公道!”裴寶兒望着他,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苦苦哀求道。

“把眼淚擦掉,不要讓我說第三次!”裴徽手中舉着酒杯,只是十分冷淡地重複了一遍。“輸給別人,本來就是你自己沒有本事,叫囂着讓我替你去報仇,只會讓我懷疑這麼多年對你的教導都白費了。記住,這是郭嘉帶給你的恥辱,總有一天你要從她的身上討回來!”

裴寶兒沒有想到對方會這麼說,她顫抖着手接過旁邊婢女遞過的帕子擦去了眼淚,轉頭又望向了不遠處李未央的方向,強自壓抑住了眼底那仇恨,很顯然她是將一切的過錯都看成是李未央的。在裴寶兒看來,旭王元烈不肯娶她,甚至設陷阱害她,都是爲了這個不論是外表還是才情都比不上自己的女人,這種被人打敗的恥辱感纔是她憤怒的源泉。她這樣的女人,無緣無故的遷怒是她的習性,每次她做不好事情,都會將一切都怪罪在別人的身上,而李未央明顯就成爲了她怨怪的對象。

太子妃和太子在招待賓客,臉上的笑容十分平常,尤其在太子的面上一點都看不出詭計失敗的懊惱。郭夫人在一旁冷笑,太子並非那種真正豁達的人,此刻他的心中一定將旭王元烈恨到了骨子裡,這個死結看樣子是不會輕易解開了。但那又如何,郭家和太子早晚有一天要對上,不過是時間問題,又有何懼之?

整個晚宴結束的時候,李未央陪着郭夫人向外走,誰知就在這時,一個美人十分突兀地闖到了她的面前,氣急敗壞的模樣。李未央明亮的眼眸望向對方,眸子裡帶了三分冷淡:“我還想是誰擋了我的路,原來是裴小姐,有什麼事嗎?”

太子府的人沒有一個人不知道裴寶兒的,再加上剛纔那件事一發生,裴寶兒已經成爲了越西的名人,守候在旁邊的奴婢們看見裴寶兒怒氣衝衝地闖了進來,不敢阻攔,都跪在了一旁。裴寶兒壓抑着怒色,厲聲道:“郭嘉,今天這件事情我一定會記住的!我承受的屈辱,一定會千倍百倍地還給你!”

李未央冷淡地看着對方,脣畔不由得泛起淡淡的笑意:“哦,裴小姐要記得什麼?記得你被捉姦在牀嗎?還是記得旭王殿下寧願把你推給一個閹人也不肯娶你?”

裴寶兒聽到這句話,腦中的那根弦像是崩斷了,原本裴徽警告過她的話在這一瞬間全部拋諸腦後,擡起手就要打過去,可是還沒聽到郭夫人驚叫出聲,裴寶兒整個人已經歪倒在了鵝卵石道上,雪白的臉上還多了一道猙獰的紅痕!裴寶兒渾身顫抖,怒極攻心,她用顫抖的脣說道:“郭嘉,你竟然縱容惡僕傷人!”

趙月冷笑了一聲,剛纔她看見裴寶兒要動手便直接上前回了她一巴掌。李未央臉上卻沒有露出絲毫的愧疚,裴寶兒想要出手傷人,難道要她就站在原地等着對方來嗎?李未央可不是這麼容易就被人欺負的類型!她漫不經心地笑着,眼神掃過了裴寶兒:“是嗎?我怎麼看見是裴小姐自己不小心摔倒了呢”

“你太過分了!”裴寶兒怒急,旁邊的婢女連忙去攙扶她,她好不容易纔爬了起來,一雙眼睛裡已經滿滿都是通紅的恨意。

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郭夫人輕笑道:“怎麼裴小姐還以爲自己是越西第一美人嗎?恐怕今天的事情一旦傳出去,你會成爲越西第一大笑話纔是,我若是你,就會現在立刻回去,從此之後關在房間裡不出來,也省得丟裴家的臉面!”

裴寶兒怒極攻心,氣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顫抖,彷彿連五臟六腑,都要被郭夫人嘲諷的話氣得跳出來。

李未央只是淡淡微笑,彷彿毫不在意一般,就在此時旁邊斜伸出一隻手來,攔住了裴寶兒。李未央淡淡地一瞥,這月下的美公子正是裴寶兒的二哥裴徽。

裴徽面孔之上浮現出一絲冷笑道:“郭小姐,得饒人處且饒人,你這一張利嘴遲早會闖出大禍來的!”

郭夫人微微一笑,語氣十分的冷淡:“若說大禍,沒有人能比得上裴小姐,我的女兒自有家人兄長關懷,就不勞你費心了,你還是回去好好管教你的妹妹纔是,別放她再出來招人笑話!”

李未央卻是不作聲,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裴徽。裴徽輕輕吸了口氣,卻並不理會郭夫人,而是目光投向李未央,那眼神之中閃過的是徹底的冰寒。四周的空氣一下子凝固起來,連裴寶兒此刻都不敢出聲,不知道爲什麼,她覺得李未央和裴徽之間有一種詭譎的氣氛在流動,縱然他們之間沒有說一句話,但是彷彿已經過了無數招一般。裴徽盯着李未央,只覺得那瞳仁如同一口冰泉,倒映出他的影子,卻是望不見底,也瞧不出對方的心思,那種死一般的沉寂,是他從未在別人的身上見過的。往日裡,擅長觀察人心的他總是能從一個人的眼睛裡看到得意、歡快、憤怒、悲傷的情緒,可李未央的眼睛裡,什麼都瞧不出來,這讓他覺得不安,甚至從心底升起來一種惶恐。

不光是裴徽在掂量着李未央,李未央也在注視着她的對手,裴徽那一道飛揚的眉毛下,一雙眼睛毫無笑意。眼光好像利刃割在她的皮膚上,竟有一種隱隱作痛的感覺。最終,反倒是裴徽先移開了目光,他看了裴寶兒一眼:“好了,不要再鬧,咱們回府吧。”

李未央擡首再望去,裴徽已經帶着裴寶兒離去。他的步子跨得很大,身上的青袍瑟瑟隨風擺動,也莫名添了一絲寒冷,李未央望着對方的背影,卻是冷冷一笑。雖然剛纔裴徽沒有說話,但她卻聽見了對方將骨攥得緊緊的,甚至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看樣子,就連裴徽都對自己厭恨到了極點,這個樑子是結大了。可是她是此事之中最無辜的人,從頭到尾裴寶兒被人設計可跟她沒有什麼關係。然而對方偏偏要把這筆賬算在她的頭上,還真是可笑之極。

郭夫人同樣是不能理解,她嘆了一口氣道:“這一家人可真是刁蠻無理得很,這事情咱們全然都不知情,卻平白多了這點事。”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什麼道理可講,只有弱肉強食,母親,夜深了,我們該回去了。”

郭夫人點了點頭道:“你兄長還在與人寒暄,咱們先上馬車吧。”

月華如水,裴帆遞了牌子要面見皇后,他剛剛踏入大殿,就迫不及待地掀了簾子大聲道:“皇后娘娘不爲我們做主,讓寶兒怎麼辦?出了這樣的事情,裴家簡直是顏面掃地!娘娘你讓我怎麼有臉去見裴家的列祖列宗呢?”

下午的時候,裴帆帶着自己的兒子從京外回來,裴徽則先行回來準備,卻聽裴珍傳了出事的口訊,裴徽立刻馬不停蹄地趕過去,稍後便從太子府傳了手書回來,當時裴帆還不敢置信,可等到裴徽將滿面淚痕的裴寶兒帶了回來,裴帆才知道裴寶兒闖了什麼禍。他在心中當然要埋怨太子,可更應該埋怨的是旭王元烈和郭家的小姐,因爲裴寶兒口口聲聲說是郭嘉造成這個局面的發生,裴帆最爲心愛這個女兒,因爲她不僅是裴家的明珠,更有絕世的姿容,他給她請了最好的老師教導她琴棋書畫,不惜重金爲她鋪路,多年的心血卻不料全都砸在了這裡。這時的裴帆滿面憤怒,聲音已經近乎嘶吼。

裴皇后坐在高高的御座上,也不望向他,臉上的神情十分淡然,眼底卻越過了一絲嘲諷:“二哥這個時候怎麼會突然回京來?”她問的卻是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彷彿絲毫不在意在太子府發生的事情。

裴帆懊惱道:“咱們先不說這個,我們先把寶兒的仇報了。”

裴皇后冷淡地一笑道:“報仇?怎麼報仇?我早已經說過,叫寶兒別去招惹郭家,可她聽過我說的話嗎?”

“皇后娘娘爲何這麼忌憚郭家,這麼多年來,咱們已經有了將對方一網打盡的實力,爲什麼我們遲遲不動手,還要被郭家人欺負?那郭素算是個什麼東西,咱們何至於這樣忍耐!”裴帆忍不住怒聲道。

裴皇后冷冷地一笑,她絕美的面容上似乎壓抑着一絲怒氣,與生俱來的威嚴與權勢瞬間撲面而至,帶着寶劍出鞘的凌厲:“二哥,你還是這麼魯莽,行事一點也不沉穩!我這一生何曾怕過誰?如今真正值得擔心的不是郭家,而是坐在皇帝寶座的那個人!”

裴帆一愣,剎那之間說不出話來,不由擡起眼睛看向裴皇后,她神色冷淡,彷彿剛纔那句話不是她說出來的:“娘娘,我不明白你說的意思。”裴帆不禁這樣說道。

兩人在四周靜謐的大殿裡,只聽見輕微的呼吸聲。

裴皇后臉上的堅毅之色在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疲憊,顯然是對不理解自己心意的兄長有了一絲厭煩:“我不對郭家動手,不是我畏懼他,而是皇帝要保他們!咱們的敵人不單是郭家,還有陳家,還有外頭那些虎視眈眈、坐視我們彼此爭奪的家族,那些和裴家勢不兩立的敵對勢力!這些二哥你都明白嗎?”

裴帆其實不明白,他只覺得裴家有力量將郭家一網打盡,爲何遲遲不動手。在這盤棋局之中,他只能看到三步,可卻看不到三步之外的天地。打擊郭家並不困難,可皇帝卻一直在有意無意地扶植他們,他在維持一種平衡!

裴皇后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道:“二哥,很多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不光是裴家,郭家,陳家,還有越西的各大家族、軍中的勢力、暗中勾結的集團,越西有太多的力量了,都可以威脅到他的權力,可是這麼多年了,他爲何還坐的這樣安穩?正是因爲我們這些家族都在彼此牽制,郭家和陳家聯手在牽制裴家,這是一個三角,十分的平衡,看在皇帝的眼中也讓他放心,可你若是先動了郭家,或是陳家,這個平衡傾倒了一角,只怕皇帝第一個要剪除的就是裴家了。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也不過在帝王的轉念之間,你還是安生一點,想想裴家全族有一千多人,你就沒什麼忍耐不得的了。”

裴帆不可置信地看着裴皇后,這些話他的妹妹從來沒有說過,不,是他從來沒有想過。他的這個妹妹年少進宮,性情十分冷酷無情,與他們這兩個兄長都不十分親近,可能除了父親,沒有人能瞭解小妹到底在想什麼。而父親也向來看重裴後,對待她如珠如寶,甚至於對他說過,今後裴家就要靠着此女支撐,只要他們緊緊跟着她,聽她的號令行事。從前他的堂兄看不慣裴後在家中說一不二的做派,不免出言諷刺了她幾句,誰知父親聽見,竟然不顧伯父的面子,硬生生將那個堂兄打斷了腿趕出裴氏一族,這件事情給裴家所有人都留下了極爲深刻的印象,以至於從小到大,凡是裴後喜歡的東西,裴帆連碰都不敢碰一下,連說話都要看她的臉色行事,揣摩她今天心情好還是不好,生怕惹惱了她。可他剛纔太過激憤,竟然將此事忘記了……此時看她絕色的面容之上流露出的卻是嘲諷的神情,裴帆心頭就是一驚。

想到裴寶兒受辱,他鼓起勇氣大聲地問道:“難道爲了不讓皇帝起疑,咱們裴家就要忍了這口氣嗎?”

裴皇后淡淡地一笑,這個兄長委實過於蠢笨,跟他說話簡直是浪費口舌,她語氣漠然地道:“在這一點上裴家並不比郭家聰明多少,看齊國公總是隱忍便知道郭家在朝堂之上選擇了隱,而在後宮之中,郭惠妃卻處處與我作對,這就是內廷裡的進!這就是郭家的選擇,明退暗進!郭惠妃怎麼多年來在宮中順風順水?不是因爲她命好,也不是我怯懦,而是因爲郭家人是真真正正聰明的人,知道什麼時候該裝傻,什麼時候應該退讓,什麼時候應該無所建樹!陳家那家主也是個老狐狸,他爲什麼處處以郭家馬首是瞻?表面上看是結黨,一榮皆榮,一損皆損,不,應該說絕對不會有損,郭家和陳家都是數一數二的大家族,皇帝不會輕易的動他,相反也會給裴家一個警告,你明白了嗎?若是你貿然去動郭家的人,皇帝是不會坐視不管的,這是我這麼多年來容忍他們的原因,若你連這點都看不清楚,還是帶着家人早日回鄉種地吧!免得給裴氏家族帶來殺身之禍。”

裴帆擡起頭看着裴皇后,他的後背都被冷汗打溼了,不知爲什麼,他總覺得在裴皇后的平靜的面孔之下壓抑着極大的惱怒。今天他的行爲,不經意之間已經徹底激怒了這位皇后娘娘,他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道:“那寶兒該怎麼辦呢?”

裴皇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該怎麼辦,就怎麼辦,難道還要我告訴你嗎?”

裴帆一驚,趕緊打斷道:“我會將她送出去避避風頭。”

裴皇后冷笑一聲,她的本意是處死裴寶兒,而她的哥哥明顯是不願意怎麼做的,但是對於裴家來說,裴寶兒已經是一個沒有用的廢物了,這樣的人留在家族之中只是一個天大的笑話。裴皇后淡淡地揮了揮手道:“你出去吧,我不想再聽到裴寶兒這三個字。”

裴帆心頭一驚,他不敢再說什麼,剛纔來時的那種憤怒和質問的神情已經無影無蹤,裴皇后帶給他無形的壓力讓他喘不過氣,他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出。

裴皇后看了一眼她二哥消失的背影,漠然地道:“都聽見了嗎?出來吧。”

簾子後面,太子的身影出現了,他緩緩地垂下頭,跪倒在地上,重重地磕頭道:“母后,這一次是我太魯莽。”

裴皇后淡淡地笑,突然站起了身,走向了不遠處的走廊,太子莫名,卻聽到她輕聲道:“過來吧。”太子便走了過去。裴皇后站站高高的臺階上,一動不動,也不說話,她突然指向遠方,眼神中帶着一絲異樣的光彩道:“你看到了什麼?”

太子將目光轉到了裴皇后說的地方,那是一方天空,除了一輪圓月之外,他什麼也沒看到。裴皇后輕輕勾起了脣畔,冷笑道:“你一直盯皇位,卻不放眼看看這天下,就算你坐上了寶座,腦子裡頭什麼都沒有,這位子你也是坐不穩的!”說完了,她轉過身對着他道:“你是太子,是下一任的皇帝,但是無數人都在盯着你,他們看着你的一舉一動,窺視你的錯漏之處,可是你卻不能清醒地看到這一點,只顧糾纏在私怨之中,你和後宮那些女人有什麼區別?一樣的目光短淺,蠢鈍之極!”

太子冷汗滾滾流下,他不禁跪倒在地:“我錯了,母后,我知道錯了。”

裴皇后看着他的頭頂,搖了搖頭:“你的眼睛不應該放在郭家身上,也不該只盯着那把皇椅,更不應該去報什麼私仇,你要學的是如何治理天下,而不是和臨安一樣做那些蠢事,我讓你等待分而化之的機會,並不是讓你自己去動手。靜王和旭王之間的同盟本就存在矛盾,不用你去挑撥,也會有土崩瓦解的一天。你要做的,是等到那縫隙裂到了一定程度,便是一舉擊潰郭家的時機,今日你的所作所爲打草驚蛇了,不但沒能分化他們,反而讓他們更加緊密的團結在一起。”

太子不敢吭聲,他已經知道錯了,白白搭進了裴寶兒和夏侯炎不說,皇后沒有大罵他一頓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她還對他說這樣的話,是他沒想到的。裴皇后語氣冷淡地道:“你預備怎麼處理田同修的事情?”

太子一愣,他沒有想到裴皇后要提這件事。田同修的事情牽扯出了戶部的很多事情,皇帝開始了搜查,首先被拿下的都是戶部的官員,這些人都是太子好不容易安插進去的,所以他才能在戶部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次被清查的光是戶部就足足有十七人,這對於太子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打擊。現在他才知道郭家人的厲害,不動聲色之間就捏住他的痛楚,他咬牙道:“我會想法子保住那些人,母后不必擔心。”

裴皇后冷笑一聲:“這一次負責清查此事的不是刑部尚書,而是刑部侍郎丁鼎,這個人從前不過是個小人物,沒有人在意他,可是他的個性卻十分的剛直,他每查一戶人家就帶着自己的棺材去,隨時準備掉腦袋,完全是一副豁出去的樣子,你碰上有這麼一副硬骨頭的人,不能拿他怎麼辦,所以你只有什麼都不做。”

什麼都不做?不!這絕對不可以!太子揚起眉頭大聲道:“不,那些人是我好不容易佈下的棋子,都是因爲有他們,我才能隨意調動戶部的那些銀兩,不管是收買大臣還是佈置探子,我都需要那些錢,若是母后擔心會出紕漏,那我就悄悄行事,請個中立的人想方設法向父皇求情。”

裴皇后看他的眼神越發冰冷:“現在風雨欲來,哪個官員是手腳乾淨的?有誰敢上前硬碰硬,一定會碰得頭破血流!到時候就算有人來幫你,也沒有任何的作用,你還看不出來,你父皇殺雞儆猴就是在給你看的嗎?”

太子不禁焦急了起來,看着裴後道:“難道就眼睜睜看着我的那些人被清洗嗎?”

裴皇后目光悠遠地看向不遠處的月亮,道:“你父皇對付戶部不過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清洗整個朝廷,你這些年佈置的勢力怕是留不下多少,他的個性你不瞭解,要做的事沒人能阻止,若是你反其道而行之,哪怕對你他也不會容情。所以你現在不但不能去保他們,更不能接見任何人,只有這樣你才能保全你想保全的人!不錯,現在他們可能會有牢獄之災,但是隻要你不動聲色,這件事情還是不會危及到你身上。”

太子不禁道:“可是那些人手裡,都有一些……”他話沒有說下去,裴皇后卻瞭然道:“你放心吧,該說的不該說的,他們心裡都清楚,不會把你供出來的,要知道貪污一罪不過是身死抄家,還不至於株連九族,若是關係到勾結太子、結黨營私,就是圖謀不軌,他們還沒有那麼傻。”

太子聞言,面上露出了放心的神色。裴皇后笑道:“你父皇不過是整頓吏治順便警告你,若是他想要殺人,這朝堂之上有幾個是乾淨的?法不責衆,他殺不完這成百上千的貪官污吏,若這些人全都死了,這朝廷也就轉不起來了!在這種時候你這個太子若是衝出來,就只會成爲衆矢之的,成爲皇帝第一個要下手剪除的人,而你想要保護的那些勢力,就會一個也保不下來,若是你無動於衷,皇帝反倒不會做的那麼絕,帝王之道,太子要學的還有很多。”裴皇后不再多言,淡淡道:“你回去吧。”

太子望着自己的母后,不敢再說什麼,輕輕地退了下去,他想也許他一輩子都不能理解對方,裴皇后究竟在想些什麼呢?

就在此時,裴後突然叫住了他:“狩獵馬上就要開始了吧。”

太子一愣,隨即停住了腳步:“是,父皇已經下令讓所有人準備出發了。”裴後轉過臉來,絕美的面孔在月光之下發出幽幽的光芒,潔白耀目,令人動容,可她說出的話卻是十分的冰冷:“你替我轉告大君一句話。”

太子望着裴後,卻聽她語氣平淡地道:“我不想看到郭嘉再回到大都來了。”

太子悚然一驚,立刻道:“是。”

此時,李未央已經回到了郭家,郭夫人在前面走,郭澄叫住了李未央道:“嘉兒,我有話要和你說。”

李未央停住了腳步,回頭望了他一眼,那雙眼睛在月下淡淡的閃着光,她微笑道:“三哥有什麼話,就說吧。”

郭澄看了李未央一眼,心頭有幾分猶豫,其實有些話他早就想說了,但他總覺得這事情也許沒有他想得那麼嚴重,所以他一直裝着不知道,但是現在他覺得有必要提醒她一下:“嘉兒,你有沒有覺得元英對你好像十分的喜歡。”

李未央一愣,她沒有想到郭澄竟然會主動與她提起這件事,她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道:“靜王殿下或許覺得我是個合適的靜王妃人選,至於喜歡麼……倒還說不上。三哥若是對這件事情擔心,未必太杞人憂天了。”元英是個聰明人,他不會在這時候破壞和旭王元烈的同盟的。

郭澄搖了搖頭道:“你當我多想了吧,我總覺得很不安,元英的個性不是你看到的那樣親切隨和。”靜王是個笑面虎,所有人都是知道的,但是有些事情她並不是很瞭解,李未央看着郭澄,不禁訝異地挑眉道:“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嗎?”

郭澄嘆了口氣,低低一笑道:“元英是個隱忍的人,他和我們不一樣,他向來知道自己要什麼,而且一直很有耐心,那一天他要送一把古琴給你,結果看見你和元烈在一起,當場失態弄斷了琴絃,我以爲他看到你們那般要好,應當放棄,可我送他出去的時候卻從他的眼睛看到了野心,慾望,和一種勢在必得的神情,這樣的神情我從未從他的眼睛中看過。不,也許有一次。”郭澄低下頭似乎在回想,隨後他告訴李未央道:“我的印象裡,父親曾經送給我一把寶劍,那寶劍十分的罕有,是一位著名的鑄劍師父耗費了八年心血,甚至融了自己的鮮血和百年的寒鐵鑄成的,吹毛斷髮、削鐵如泥,遇見強敵甚至能夠發出震鳴之聲。靜王看見了十分喜歡,可他見我心愛,便沒有開口向我討要,我也沒有留心過他看到這劍的時候露出的是什麼樣的神情,後來有一天……”說到這裡,郭澄頓住了,他像是在認真回想當時的情景。

李未央望着他,面色平靜,只是等着他往下說。郭澄眉梢微動,眼神波動不是很大,可那其中似乎隱藏着什麼:“事情過去了有兩年,我和元英在練劍的時候,本來他是可以贏了我的,但是不知怎麼的我的劍劃在了他的身上,那次他傷的很重,左臂上血流不止,幾乎見到了白骨,父親將我狠狠地罵了一頓,還禁止我使用那把過於鋒利的寶劍!於是我不得不把它束之高閣,碰都不能碰一下,原本我也不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每每想起,都會覺得奇怪。”

李未央挑眉:“哦?哪裡奇怪?”

郭澄一笑,眼中露出一絲沉吟:“事後雖然元英也盡力爲我解釋,甚至陪着我一起罰跪,但他越是解釋父親就越是生氣,後來更加遷怒到了那把寶劍上,是我在使劍,要怪也是怪我,怎麼怪那劍呢?我後來纔想到,父親或許根本看出了什麼,他只是不希望我再使用那把劍。”

李未央心頭一頓,目光變多了一份沉思道:“後來那把劍哪裡去了呢?”

郭澄笑道:“這是一把傷了兄弟情義的劍,我自然不會再碰了,五年後,一次靜王與我下棋,他提出的賭注便是那把劍,而當時我幾乎已經把那把塵封的寶劍完全拋諸腦後了。從那時候開始,我才知道原來他覬覦這把劍整整五年,在這五年裡,他本有無數次的機會向我提出來,但是他沒有,他就是想要從我的手中光明正大的奪走,若是我送給他,他就沒那麼感興趣了。”

李未央不由添了幾分驚訝,這位靜王殿下真是有意思,你要送給他,他不要,非要從你手中奪過來。事實上,她在靜王元英的身上看到了這個男人骨子裡透出的帝王氣勢,這一點不是誰都有的,當年她在拓跋真的身上看到過。但她以爲,拓跋真和元英是不同的,拓跋真從小沒有母族的扶持,也沒有親人的愛護,是他自己一個人從野獸羣中掙扎出來的,雖然她不喜歡這個人,但是也不得不佩服這個人的韌勁和手段。

那麼元英呢?他爽朗的外表,溫和處事的手段背後,是不是骨子裡也隱藏着瘋狂和執拗呢?她不知道,單從這把劍上的事情看來,這不過是兩個少年的意氣之爭罷了,可元英花了五年的時間,始終對那把劍念念不忘,還是叫人有點怪異。她看着對方淡淡一笑道:“三哥也許是多想了,事情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我不會成爲那把劍,元烈也不是三哥你。”

郭澄只是淡淡一笑,但是笑容之中更多是擔憂:“是啊,元烈畢竟和我不同,我會心甘情願把劍奉上,和元英也有多年交情,但他對我尚且如此算計謀劃。元烈肯將你讓出來嗎?還是和他有多年的交情?那他對元烈又會如何呢?有些話我不方便對元烈說,但是我要提醒你,請你告訴元烈,讓他小心靜王。”

當“要小心靜王”這幾個字從郭澄的口中說出來,李未央不由得大大的驚訝,她眼裡一沉,眼裡的笑意被寒氣代替:“你是說元英要對元烈動手嗎?”

郭澄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原本這些話我是不該說的,元英才是我要幫助的人不是嗎?你若嫁給他也是皆大歡喜的事情,可是……”他說完可是兩個字,便注視着李未央的眼睛道:“可是,我已經把你當做了我的妹妹,若是眼睜睜看着你會難過,會悲傷,我會選擇站在你這一邊。”

李未央目光一頓,望着對方的臉,有片刻的時間沒有說話,她沒有想到,郭澄在元英和她之間,會選擇站在她這一邊。郭澄好像看出了她在想什麼,只是微微一笑:“你是這郭家的一份子,這一點什麼時候都不會改變,我和元英感情再要好,也不能看着他來傷害我的妹妹,當然——會讓母親傷心的。”說到這裡,他自己都有些尷尬。

李未央已經明白了他的用意:“無論如何,多謝三哥的提醒。”

等到郭澄離開,李未央纔看到旁邊的樹叢道:“別藏了,出來吧!”

樹叢一閃,便看到元烈那閃亮的眼睛,他將肩上的落葉一一拂去,涼薄的脣輕勾起一個愉悅的弧度:“怎麼?你早就知道我在這裡了嗎?”

李未央只是微笑道:“三哥早就知道你在那裡,他剛纔的那番話便是說給你聽的,讓你小心靜王元英。”

元烈的聲音低啞迷人,卻生生透着抹寒意:“你三哥說的話未免有點危言聳聽了,難道我會怕他不成?”

李未央嘆了一口氣:“不是說你怕元英,是讓你多防範,依我看,元英是個帝王之才,他隱藏這麼多年,在朝中又多有親信,絕不是愚昧之輩,你破壞了他與郭家的聯姻,自然是要付出點代價的。”

元烈哈哈一笑道:“是嗎?那我就等着他來。”

李未央瞪了他一眼道:“若是被他欺負了,可別回頭到我這來哭,我是不會爲你出頭的。”卻無意中瞥見元烈眼中寒光一盛,她望過去時,他已是若無其事的笑看過來,哼了一聲,無賴地抓住李未央的袖子道:“你不爲我出頭,難道要護着靜王嗎?論才貌,論武功,他沒一樣能及得上我,你不選我難道選他?”

李未央不由得笑了起來,這天下第一大無賴的人恐怕就是旭王元烈了,他能用最無辜的臉,說最無恥的話。李未央笑了笑,又斂住了笑容道:“你有沒有注意到今天裴徽的神情?”

元烈冷笑一聲道:“裴徽是裴家的兒子之中最爲沉穩的一個人,能把他逼得跳腳也是你的本事了。”元烈的眼線早已告知他在花園裡發生的一切了。

李未央點了點頭道:“今天你的所作所爲已經徹底惹惱了裴家,我看就算裴皇后能忍下這口氣,他們也忍不了。這個麻煩你要如何解決?”

元烈眯起眼笑得有些詭異道:“他們那些鬼魅伎倆我還不放在眼裡,對了,再過三天就是一年一度的狩獵了,你要一起去嗎?”

李未央望着天邊的月色,卻是淡淡地一笑道:“父親可以攜帶家眷隨行,而且我總覺得這狩獵大會上一定會發生很多有趣的事情。”

元烈眸中點點的璀璨,道:“我猜,他們一定在想,這一回郭家的小姐要葬身草原了……不過,我真想看看太子和裴家人到底能弄出什麼幺蛾子。”自掘墳墓的事情,元烈一向喜聞樂見。

“你以爲裴後和他們一樣都是蠢蛋嗎?”李未央搖了搖頭,看向天邊的星辰,目光之中閃過一絲寒芒,“只怕這回真要有去無回……”

“不要杞人憂天,咱們應當先下手爲強,藉機會剷除裴家!”元烈已經這樣說道,李未央一怔,回過頭來,誰知他整個人卻猛地靠過來,明顯是不懷好意的模樣。李未央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一把甩開袖子,沒想到對方比她的動作更快,一把把她攬在懷裡,“啾”地在她脣上親了一口,她還沒有發怒,元烈已經飛快地後退了一步,閃得連影子都沒有了。

每次都用這種法子佔便宜,還樂此不疲……李未央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泛紅的嘴脣,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天邊的夜色更濃了,李未央望了一眼,卻深深的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一年一度的越西狩獵就要開始了,她真的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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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天,月票月票,哈哈哈,也許狩獵大會女主一個不小心就被咔嚓了,這樣看陰謀看得煩心的孩子就不用抱怨了……我說,看文都有疲憊期,看累了自動去歇着,可以短期歇着,也可以永遠不必回,走的時候就不用告訴我了,我是有名的玻璃心,看到有些抱怨的評論就心跳眼花手抖……

第172章 天香樓上042 賣主求榮225 十大家族010 大姐長樂122 步步緊逼185 雍文太子025 誰是戲子265 裴弼之死271 虎口奪食139 追求之道185 雍文太子185 雍文太子270 背上黑鍋逍遙之毒2064 陰險毒辣271 虎口奪食037 兄妹共謀抄家滅族2102 亂成一團153 塵埃落定013 借力打力113 找上門來217 極品陰損203 靜王求婚272 驅逐之令258 日月同輝228 大位之爭145 秘密暴露018 環環相扣大鬧一場2087 爭風吃醋163 暗夜死神278 可怕報復225 十大家族191 君子好逑167 烈火烹油041 忍痛割愛168 安國之死盲棋對弈2036 仇人見面127 殘酷刑罰219 瘋狂狩獵263 暗箭傷人226 雨夜驚魂第282章 御駕親征067 命懸一線161 禍上加禍大放異彩2033 揹人教女019 命裡剋星159 重新洗牌177 旭王殿下276 出其不意270 背上黑鍋046 下跪認錯005 豬都跑了189 入宮探親142 滔天大禍148 越西公主163 暗夜死神前世今生李長樂前世226 雨夜驚魂188 早有婚約大肆搜捕2223 裴陽之死手眼通天2159 重新洗牌072 深夜遇襲089 棋高一着013 借力打力013 借力打力183 鴻門宴會027 仇怨已深195 大名之瘋112 損失慘重044 反手乾坤218 有去無回012 烹茶之技175 驚鴻一瞥275 激流涌動012 烹茶之技204 蔣南慘死春風化雨2239 盲棋對弈041 忍痛割愛208 詭計敗露141 故佈疑陣273 美人如狼060 吹皺春水288 以命爲注281 不死之身070 大出風頭272 驅逐之令001 冷宮廢后090 螳螂捕蟬125 只是表白抄家滅族2大肆搜捕2102 亂成一團214 嫌隙初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