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彪不由一怔,餘百通的話簡直是戳到了他心裡的痛楚,這個問題,自從見到玄武的時候,便在他的心裡一直盤旋不去,只是他一直迴避不去想罷了,如今餘百通提起,他不得不正視這個難題,但是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平心而論,他是玄武一手提拔起來的,自然是向他多一些,但是如今這皇帝卻是青逸帝,若是說出自己的心聲,那便是大逆不道,便是欺君犯上,見他默不作聲,眉頭緊鎖,餘百通似乎明白了八九分,他湊近了王彪,“大人的心思,小人豈有不明白的道理,恐怕您是跟定了這玄武帝了吧?”
獨眼龍這下總算是聽明白了,他有些不耐煩的推了推餘百通,喝道,“你他孃的,這種事情哪裡輪到你來管了,這是朝廷的事情,我們這些江湖人還是別插手的好。”
“廢什麼話,你這個傻子,你可是別忘了,我們是爲何到了今日,獨眼龍,這個問題既然我提出來了,今日就說清楚吧,免得日後生出禍端來。”餘百通的樣子看起來十分的嚴肅。
“自然是奉了青逸帝的皇命,前來尋找玄武帝,這不是找到了嗎,還有什麼好擔憂的,只要我們將他安全送回,不就相安無事了嗎?”獨眼龍似乎覺得自己講的很有道理。
可是餘百通卻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你說的這些又是廢話,我們這纔剛踏入中原的領土,就三番五次的遭到追殺,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這個,老子也不清楚,可能是這玄武帝結實了什麼仇家吧?”獨眼龍有些不解了。
餘百通輕輕一笑,看着王彪道,“王大人想必心中比誰都要清楚吧?普天之下,還有誰敢刺殺玄武帝的?我想除了當今的皇上,想必沒有其他人了吧?”
王彪一愣,繼而佯裝惱怒的呵斥道,“大膽,餘百通,你既然說出如此忤逆犯上的混賬話來,小心我砍了你的人頭。”說罷,他揮手抽出手中大刀,泛着一股殺氣來。
秋月見狀不由一慌,連忙一扭細腰衝了過來,攔在二人之間,好生相勸道,“王大人請息怒,這餘百通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您大人有大量,就別怪他口無遮攔了。”
但是餘百通似乎並不慌張,他看起來十分的篤定,輕輕拉開了秋月,繼續說道,“大人不必如此嚇唬小人,你我心中清楚,我們只不過是一個棋子罷了,如今,我們這些人恐怕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你對我越是兇狠,越是說明你心中的恐慌,還不如我們直接面對此事,趁着如今玄武帝不再,好生的商量着日後的道路。”
獨眼龍眼看這氣氛僵持不下,他自然是向着餘百通,爲了緩解氣氛,他趕緊討好的說道,“大人莫要惱怒,餘百通這個傢伙就是一張破嘴,說的都是鳥語,你不要放在心上。”
一邊說着,他一邊輕輕的將王彪的刀撥弄到一邊,王彪這時候雖說有些糾結,不過他倒是聽明白了,這些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於是勉強的將刀收了起來,冷哼一聲坐了下來。
秋月見狀,立刻給他倒上了茶水,而後軟聲細語道,“大人消消氣,小女子雖說是個江湖中的野丫頭,說些話大人可別不愛聽,如今我們的確是需要同舟共濟,團結一致纔是。”
王彪這時候似乎平靜了許多,他點點頭,嘆息一聲道,“你們的心思,本官自然明白,我追隨玄武帝多年,若不是他的信任與提拔,也沒有我王彪的今日,只是我有一點想不通
你們是青逸帝找來的,按說立場和我不同,爲何今日說出此話,難道想要我和你們串通一氣嗎?這個恐怕本官不會答應。”
看着他邊說邊握緊了手中的大刀,餘百通哈哈一笑道,“大人此言差矣,若是如此,想必我們早就生了異心,斷然不會和你商量,這一路來的追殺,就很清楚的說明了一點,青逸
帝根本就沒有把我們這幾個小卒子放在眼裡,他想要斬草除根,有句話叫做卸磨殺驢,所謂兔死狗烹,鳥盡弓藏,想必我們就要走這條老路了。”
王彪聞言吃了一驚,他用另一種眼神打量了一下餘百通,“真是沒有想到,你一個江湖中人,卻明白這些道理,不愧是江湖中人稱的百里通,若是你生在官場,想必會官運亨通
以你這樣的意識和心計,想必能夠得到聖上的青睞,本官當真是小看了你了。”
餘百通似乎並不在乎這樣的讚譽,只是嘴角含笑道,“大人過獎了,人在江湖中,若是不懂得這些道理,想必我也活不到今日,這也是必然的生存之道。”
獨眼龍本來就是個大老粗,他似乎很鄙視餘百通這些大道理,認爲只是虛無,不過他在江湖中這麼久,也懂得一些急流勇退的道理。
“這些表面的話也就不必多講了,他孃的,青逸帝既然對我們不仁,就不要怪我們不義,想讓我們死,我們也不會輕易死,要死也死的有點價值。”
秋月瞪着大眼睛白了他一眼,不滿道,“你話就不能說好聽點嘛?一口一個死的,我們這不是還活的好好的嘛,只是這立場我們得分清楚了,王大人,這裡你最大,只要你說句話
今後我們都聽你的吩咐,你說向東,我們絕不向西,以後我們的路還得靠着您幫忙指引呢,無論結果如何,我們絕無怨言。”
王彪見幾人如此的堅決,他好像受了什麼啓發似的,這些人也只不過是江湖中人,而自己卻身在朝廷,可謂處在風頭浪尖上,既然他們都勇敢面對,自己又何必矛盾重重左右爲難。
“爾等的話,本官也考慮過,只是並不清楚該如何抉擇而已,如今吾等跟隨玄武帝后,必然前路艱險,希望給位能夠考慮清楚再做打算,這話並不是危言聳聽,朝政之事,本官
比你們任何人都清楚明瞭,一步錯,全盤皆輸,死亡有時候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些未知的危險,敢問你們都做好了心理準備沒有?”
聽完王彪義正言辭的一番話語,衆人陷入了沉思中,他們都有着深切的體會,在不知不覺之中,自己竟然陷入了一場腥風血雨的漩渦,無法自拔。
石板城中的夜色朦朧而幽深,已經時至子夜,除了更夫零星的鑼鼓聲,整個城市彷彿都進入了夢鄉里,安靜,卻透着沉重。
一家醫館外,玄武帝揹着惠兒敲響了禁閉的大門,惠兒趴在他寬闊的脊背上,眼望着他一副認真而急切的樣子,雖說渾身軟弱而疼痛,但是心中卻洋溢起一絲絲的溫暖。
良久,一個老大夫顫微微的打開了門,神色有些慌張,他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聲音嘶啞的說道,“兩位客官,何事如此焦急?”
玄武帝二話不說,揹着惠兒直接進到醫館裡,透着搖曳的燈燭,看着櫃檯上那些草藥,急切問道,“大夫,你這裡可有治療熒花毒的方子?”
老大夫顯得十分意外,似乎沒有聽清似的,他仰着頭問道,“你說的熒花毒可是北原國的那種毒物,老夫沒有聽錯吧?”
連大夫似乎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玄武帝心中有些底氣不足,趕緊問道,“怎麼,難道你無法治療嗎?不是說只要有至陽至剛人的血液就能夠解毒嗎?”
大夫聞言,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從櫃檯上拿出了一副老花鏡戴上,觀看了惠兒肩膀上的傷口,皺起了眉頭,半響沒有說話。
“到底怎麼樣,你能不能治療,我告訴你,若是治不了,小心我一把火燒了你這醫館,聽清楚了沒有?”玄武帝的情緒異常激動,他一把揪扯住了大夫的衣領。
大夫本來就是弱不禁風,被這樣一折騰,險些透不過氣來,立刻咳嗽着說道,“公子請息怒,不是老夫無法治療,可是你不要這樣着急,方法自然是有的。”
惠兒見狀,勸阻道,“你就不要爲難老人家了,他只不過是一個大夫,又不是神仙,能治則治,若是無法治療,也是本小姐的造化,何必強求。”
玄武帝聞言便鬆開了大夫,一臉擔憂的看着她說道,“若是你就這樣下去,叫我於心何忍,我寧願受傷的人是我自己,也不想你跟着我受折磨和痛苦。”
大夫在一旁看的莫名其妙,不過他很快緩過神來,有些倉促的說道,“公子不要擔心,我看你就是陽剛之體,若是用你的鮮血做藥引,自然能夠治療這小姐的傷勢了。”
“那你還磨蹭什麼,趕緊來吧,去取刀具來,用器皿接上,要多少,我身上的血液多了去了,不過若是治不好,就小心你的腦袋了。”玄武帝呵斥着,挽起了胳膊,露出青筋來。
大夫見面前之人盛氣凌人,不怒自威,有些懼怕的說道,“公子有所不知,並不是只流血這樣簡單,還必須要你的血液能夠和這小姐吻合,否則……”
見大夫欲言又止,玄武帝暴喝一聲道,“別吞吞吐吐的,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老大夫嚇了一跳,不由扶了扶眼鏡,說道,“那恕老夫直言了,一旦你的血液和她的傷口無法吻合,就可能讓她的傷更加惡化,重者就會淪喪性命的。”
玄武帝聽罷不由一怔,當他擔憂的看向惠兒的時候,她卻是目光堅定,安慰道,“本小姐是不會害怕死亡的,只是擔心……”
惠兒話音未落,卻只見玄武帝已經不由分說的衝着胳膊揮出一道光芒,鮮血頓時汩汩潺潺的流了出來,大夫見狀也顧不得多說,趕緊拿來器皿接住了。
夜色更深了些,當玄武帝和惠兒從醫館裡出來,月牙已經西沉,看着她安然無恙的度過了難關,玄武帝總算是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