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明定下心神,暗自思量了這法子的可行性。他是一定要這麼做的,現在剩下的就是看怎麼去做這件事,誰去做這件事,以及怎樣勸服蔡氏同意。
當然,他也大可以徑自僱人這麼做,絲毫不用顧忌蔡氏的想法。但是,蔡氏畢竟是秦府的當家主母,如今秦智幸還小,以後少不得有很多地方需要蔡氏的照拂,所以他斷不能任性妄爲,再害了智幸,日後就算是去了地下,他也沒有辦法跟宛柔交代。
秦子明當下便往蔡氏的院裡行去,這件事既然要辦,就不能再拖,只能速辦速決的好。
卻說,蔡氏氣哼哼的回了院子,正屏退了一衆丫鬟,坐在那兒生着悶氣,忽然又聞外面丫鬟稟報,說秦子明來了,蔡氏一陣訝異,心底雖不願意,但還是整肅了妝容,出去迎接秦子明。
秦子明有事跟蔡氏商量,不由態度大好,親自將蔡氏扶起身,二人一併進了屋子。
丫鬟們上完茶以後,就被秦子明屏退了下去。
蔡氏跟秦子明這麼多年,料得他的心思,定然是有事想要跟她商量,並且是一件她不一定會答應的事情。蔡氏也不急,兀自慢悠悠的品着香茶,等着秦子明自己跟她開口。
秦子明也端着茶盞,一面抿着茶,一面思量着該怎樣跟蔡氏開這個口。他原想等蔡氏先問,然後他適時提出,這樣一來,似乎好辦一點。畢竟蔡氏現在心急將小許氏的屍身弄出府,該很是着急纔對。但他卻低估了蔡氏的耐性和忍耐力,兩個人就這麼各坐一邊的飲着茶。
秦子明有心思,一杯茶很快就被他不經意的喝完了,等得沒有茶水入口,方纔曉得杯中水盡,尷尬的將杯盞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蔡氏仍是在那裡慢悠悠的飲着茶,時而輕抿一口,時而用杯蓋抹着杯中的茶葉沫。
秦子明又耐心等了許久,最後只得輕咳一聲,開口道:“夫人,爲夫有一事想跟你商量。”
蔡氏沒有回聲,過了好一會兒子後,方纔慢悠悠的道:“老爺有什麼事需要跟我商量呢?只要不違揹人倫道義,不違背祖宗家法,不違背朝廷律法,老爺自管去做就是,何須來問我的意思?再者說了,老爺纔是這秦府真正的當家人,有什麼事您只管按照您的心意去辦就是,根本不用來問我這沒有話語權的人。況且,就算我說了一些什麼,也未必有用不是?”
秦子明尷尬的咳了一聲,心裡曉得蔡氏這還是在怨怪當年的事情,當年他確實有錯,但誰讓她怎麼都不答應讓宛柔進府呢?若是她寬宏大量一點,就像當年能容允許氏跟劉氏進府一樣,大度的接納宛柔,不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嗎?又怎會滋生出這許多事情?
對於小許氏,秦子明固然心有虧欠,但他心裡也有數,這些年來,蔡氏也肯定是沒有給小許氏好日子過,不然她的院子不會那般荒僻,她的身子不會虧空成那個樣子。
秦子明想着,不由也生起氣來,沉聲道:“夫人這話說的就是錯了,爲夫因爲相信夫人,纔將這內宅交給夫人打理,只是料不到,夫人並沒有爲夫想象中的那般大度寬容,如今宛柔已死,諸事都已是過去,夫人爲何還是放不開?”
蔡氏冷哼一聲,面上滿是冰冷的神情,“老爺這話說的輕巧,但我還是問老爺那句話,若不是因爲她,依書何至病弱成現今這個樣子?去年還因爲舊疾復發,險些去掉一條命,老爺爲何不憐惜依書一些?”
秦子明無奈的擺了擺手,這事兒是怎麼說都說不通了,“罷了,夫人,爲夫現在只有一事想跟你商量,你若是答應便罷,若是不答應……”
秦子明沒有再將後面的話說下去,但他的神情已經告訴了蔡氏他的意思。
蔡氏冷着面孔,心中怒氣翻涌,嗤笑道:“老爺既是都這樣說了,何須來問我的意思?只要按照自己的意思辦就是了。反正老爺也瞭解我的性子,只要符合禮法的,我自不會雞蛋裡挑骨頭,但若是不符合禮法的……”蔡氏直直的看着秦子明,一字字道:“這秦府的顏面還請老爺多多顧及着,莫要再鬧了笑話,丟了祖宗的臉。”
秦子明面色一陣泛紅,不由又想起了當年的事情來。當年他強將小許氏接進秦府,這事兒還在京師中很是傳揚了一陣。他輕咳了一聲,又道:“夫人多慮了,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見的秦子明這副樣子,再見他臉色似乎有些青白,想來這幾日也是沒有休息好。她跟在他身邊多年,哪裡有不心疼的道理,只得輕嘆口氣,罷了再去反駁他的心思,輕聲道:“罷了,既是隻一件小事,老爺你就說吧。”
秦子明張了張嘴,再次輕咳了一聲,低聲道:“我想將宛柔葬在老宅祖墳那兒。”
蔡氏一怔,瞠大了眸子看着秦子明,不可置信的道:“老爺,你在說什麼?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呢?”她怒拍了桌子一記,高聲道:“難不成你想用整個家族的名譽爲她陪葬嗎!若是讓別個曉得,我薛家竟是將一個姨娘葬到了祖墳裡,你還讓整個家族以後如何做人?”
蔡氏不由搖頭質問道:“老爺,你糊塗了不成?”
秦子明早就料得蔡氏的這個反應,忙皺眉朝她壓了壓手,示意她噤聲,實在是不需要這般的大吵大嚷,“夫人,你想多了,我並不是要讓宛柔併入祖墳,我怎會去做這種糊塗的事情呢?”
蔡氏微眯着眼睛,仍舊不相信的看着秦子明,“那老爺是什麼意思?”
秦子明長嘆了一聲,垂着頭,一副失魂的樣子,“我只是想讓宛柔以後離我近一些。待我百年以後,是一定要併入祖墳的,若是將宛柔葬在了京師郊外,以後我還如何得見於她?所以,我想讓人將宛柔的骨灰送回老宅安葬,就在祖墳不遠處,尋一風水寶地,給宛柔立一個牌位。”
蔡氏聞言,心底翻涌起一陣陣的刺痛感,嗤笑道:“我倒是沒料到老爺竟是對她這般的用心呢,若是早有這番心思,她又何至於今日會變成這個樣子?興許能活着陪老爺白首也不一定,也用不着死後再想着相聚什麼的了。”
秦子明再次長嘆一聲,“夫人,爲夫曉得委屈了你。但如今,我來徵詢你的意思,你好歹給我一個說法。”
蔡氏眼眶轉紅,直愣愣的看着秦子明,爲何她當年竟是嫁了這樣一個人?她到底哪裡不好了?爲什麼在他心裡總是比不上她?這麼多年來,她勞心勞力的操持整個府邸,這都是爲什麼?還不是爲了他嘛。可是爲什麼他不懂,爲什麼他總是不懂?
秦子明久聽不到蔡氏說話,擡首一看,方纔發現蔡氏竟然已是紅了眼眶,不由也是一陣訝異,轉而勸慰道:“夫人,你又何必去跟她計較呢?就算是百年以後,那也是你我二人共葬一穴,爲夫現在只是希望她能離我近一些而已。難道夫人連這點小事都不能答應爲夫嗎?”
蔡氏怔愣良久,真想大喝一聲,誰想跟你共葬一穴?但從小得自的禮教告訴她,這句話是萬萬說不得的。
許久後,她方纔幽幽的道:“聽老爺的意思吧,反正我說什麼話都是沒用的,又何必再來問我的意見?反正想來老爺也會顧及着府裡的顏面,不會做太過分纔是。”
秦子明聽的蔡氏鬆口,不由樂道:“那爲夫就當夫人是同意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