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禾的病好了沒幾天,老太太突然病了,也是風寒入體,只是老太太病得更嚴重,幾乎連起身都做不到,這樣一來,後院衆人不得不輪流去牀前侍疾。
蘇氏憐惜夏禾的身子剛好,在安排侍疾的順序時,與老太太道:“母親,禾姐兒大病初癒,怕是無法盡心伺候你,不若就免了她的侍疾吧。”
老太太帶着昭君套,斜斜靠在牀頭,聞言冷哼道:“什麼大病初癒,不過是感染風寒,早就好了,心疼就直說,我大不了當做沒有這個孫女。”
蘇氏眸光微沉,道:“媳婦確實心疼禾姐兒,媳婦願意代替禾姐兒侍疾。”
老太太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蘇氏不爲所動,自小禾病後,她就發過誓,再不讓小禾受委屈,這次她是如何也不會讓小禾來給老太太侍疾的,不然指不定又要被刁難。
三太太見婆媳倆臉色都不好,忙笑着打圓場道:“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母親福澤綿厚,指不定明日就好了呢。”暗暗向蘇氏使眼色,勸她不要與老太太對着幹,免得老太太被氣得“病”情加重。
說什麼病得起不來身,其實是假的,她們一眼就看出來老太太是在假裝,只是老太太要裝,她們卻不能不伺候,不然傳出個不孝的名聲,日後她們在外頭不好做人,就是不知道老太太這到底想幹什麼。
老太太冷哼道:“你以爲老婆子缺人伺候?老婆子不過是想看看哪個是真心實意孝敬我,哪個又是虛情假意,眼下我是看得真真的。”
“孫女願一人伺候到祖母痊癒。”夏顏立即站出來道,滿臉誠懇。
“還是我的顏姐兒孝順。”老太太拉住她的手,笑得合不攏嘴,還不忘朝蘇氏冷哼。
蘇氏抿着脣角沒有說話。
姜氏站出來道:“想來大太太打點府上已經很累了,二太太跟三太太要照顧房裡也不容易,不若伺候老太太的事,就交由婢妾來做吧,婢妾一定盡心盡力將老太太伺候好。”
她都這樣說了,蘇氏不好再跟老太太僵着,道:“姜姨娘不必操心了,侍疾的事我們三妯娌會安排好。”
姜氏臉上訕訕,笑了笑退到一旁。
老太太看在眼裡,道:“自個不願侍疾,還不讓想盡心的盡力,老婆子死了你就稱心如意了是不是?”
“母親這是說哪兒的話,這日夜都要在牀前看護着,大嫂是擔心姜姨娘一個人照顧不來。”三太太忙笑着安撫道。
“弟妹說的對,這照顧不來是一點,另外,我們三妯娌還在呢,卻讓一個妾室給老太太侍疾,傳出去不僅我們三個名聲不好聽,老太太臉上也無光。”二太太也道。
聞言,三太太詫異地看了二太太一眼,這也太稀罕了,一向與姜氏站在一起的二嫂竟然幫着大嫂說話。
老太太自然是愛面子的,且她的目的也不是讓姜氏侍疾,聞言便沒有再胡攪蠻纏,只說讓蘇氏三人看着辦決,然後便稱乏了,將除姜氏母女外的所有人都趕了出去。
出了香椿園,三妯娌聚在一起商議。
二太太撇嘴道:“我瞧着老太太就是故意在裝病,隨便應付就得了,沒必要費大精力。”
“話雖如此,若是怠慢了,傳出去也不好聽。”三太太道。
蘇氏道:“左右我是不會讓禾姐兒侍疾的。”
不是她多想,老太太這病來的太突然也太蹊蹺了,她總有不好的預感。
“還是先看看情況吧。”三太太道,隨即望向二太太,挪諭道:“二嫂今日倒是有些不同。”
二太太知曉她說的是什麼,甩着帕子冷哼道:“當初我被趕回孃家,姜氏對我不聞不問,如今我爲何要替她說話?”
三太太笑了笑沒有說話,心想你倒不傻。
最後敲定了每人一日,輪流爲老太太侍疾,而七小姐八小姐跟九小姐因爲年紀太小,不算在內。
商量好,三妯娌便散了。
正午,夏永淳回府用午膳,問道:“聽說母親病了,眼下情況如何?”顯然他已經聽到了消息。
蘇氏幫他佈菜添飯,答道:“瞧着無大礙,早上我與兩位弟妹商量過,從明日開始輪流到母親房裡侍疾,每人一日,幾個年紀稍大的姐兒也算在內。”
夏永淳點點頭,對這樣的安排很滿意,道:“有姑娘們分擔,你們三妯娌也輕鬆些。”
頓了頓,蘇氏道:“母親堅持要小禾她侍疾,可小禾病纔剛好,我擔心她會熬不住又病倒。只是母親又不願讓我代替小禾,你說我該怎麼辦?”
這種小事,她本不想告訴丈夫,增添他的煩惱,但她又實在想不出辦法,是以猶豫過後,終究還是說出了口。
夏永淳微微詫異,但妻子的依賴還是讓他很高興,他想了想,道:“雖說是侍疾,但旁邊也還是會有丫鬟伺候的,想來一天也不妨事,這次你就順着母親吧,讓小禾爲她侍疾一日,不然日後她對小禾的意見會越來越大,這也是你不願意看到的吧?”
這正是蘇氏所擔憂的,讓夏禾去侍疾,確實是最好的辦法,但不知爲何,心裡總有個聲音叫囂着,叫她不要妥協。
猶豫了一會,她道:“可母親不喜小禾,我擔心……”
話未完,夏永淳沉下臉來,道:“你的意思是母親會故意刁難小禾?”
蘇氏沒有說話,她心裡確實是這樣想的。
雖說與老太太有諸多衝突,但那畢竟是生養自己的親生母親,夏永淳心裡還是偏着老太太的,見蘇氏無聲默認,他臉色更加難看,飯也不吃了,道:“母親性子是蠻橫霸道了些,但她現在病了,小禾爲她侍疾有何不可?就算受些刁難也無可厚非!”
知書端茶進來,見狀還以爲兩人吵起來了,忙道:“大爺誤會了,太太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老太太病得並不嚴重,太太想着沒必要讓三小姐……”
這番話無疑是火上澆油,夏永淳當即怒不可遏,怒吼:“閉嘴!”
知書嚇得訥訥不敢語。
夏永淳望向蘇氏,冷若冰霜道:“我進門時,門房告訴我母親已經病得起不來身了,現在倒好,你的貼身丫鬟卻說母親病得不重,你的意思是,母親是在故意裝病嗎?”
蘇氏抿着脣角,依舊默不作聲。
知書不停使眼色,讓她撒謊,但她不願違背自己的真心,在她心裡,老太太就是在裝病,就是要故意磋磨她的禾姐兒。
見她始終不願吭聲,也不願服軟,夏永淳大怒,道:“好,好,好!”連道三聲好,他拂袖而去。
“太太……”知書無措地望着蘇氏,蘇氏冷冷掃視她一眼,閉上眼道:“不會說話就不要說。”
知書一噎。咬着脣角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