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髮之際, 水弄亭一閃身就來到佐幽身邊,擡手揮落了佐幽的手掌。
“我想要的是他的命,就算你死了, 我一樣要殺他。”水弄亭真的動怒。他看不起輕
賤自己性命的人。
“小幽!”佐幽和袁應軒都沒有聽到水弄亭的話, 因爲那一睜眼, 佐幽聽力受擾, 內
息又亂, 一陣翻騰過後,吐出一大口血來,就要暈過去。
第二次見他這樣的袁應軒, 叫了佐幽一聲,立刻把他拉回懷中, 空出的手抵上佐幽的
後心, 緩緩輸送着內力, 引導他內力歸位。
又一次,佐幽的眼睛裡只有他, 可是他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差一點就失去他了。
那份心臟驟停的感覺很難受,像是有什麼如鯁在喉。
從沒有過如此的感覺,不,這種感覺從沒如此壓得他喘不過起來。之前在神仙居見到遍體鱗傷, 神情悲慼絕望的佐幽時, 他也有過一瞬間的難受, 想衝過去安慰他。可是佐幽卻不信任他, 還出言不遜。高傲的他立刻拂袖而去, 不過還是告訴了佐幽他中的是什麼毒,好讓阮玉那小子快些配出解藥。
對於佐幽, 自己也是怎麼也下不了手吧,在武林大會上意識到他可以影響他的行動時,就應該殺了他。換做別人,他也早就殺了,唯獨佐幽是不同的。
可以由着他忤逆自己,由着他算計自己,更沉溺於每天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中,生活才變得有聲有色。
懷中的人兒因爲被外力引導內力而痛苦地渾身顫抖,眼睛也閉上了,那隻殘破的腿也支撐不住,半癱在自己懷中。真是讓人心疼。
兀自引導着他的內力,完全忘記了那個想要他性命的水弄亭還在身邊。
水弄亭看見他二人生死相依,完全忘我,眼神就暗了幾分,看袁應軒專心致志地給佐幽療傷,已經不再關心自己的動向,現在正是殺他最好的機會,剛一想到這,水弄亭的殺氣就立刻騰空而起,連昏迷的佐幽都感覺到了。
“不要動。”袁應軒壓住掙扎起身的佐幽,兩人此刻都是滿頭大汗,可是若是佐幽動了,很可能會落下病根。如果這次在劫難逃,那兩個人死在一起也不錯。袁應軒突然笑了,低頭親了親佐幽烏黑如瀑的長髮。
那殺氣也只持續了一瞬便不見了。
水弄亭終究下不了手,嘆了一口氣,“好吧,這次放過你們,佐幽,只要你答應我不幫他,我便承諾你只與他在兩軍交鋒時再分生死。”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會再仗着武功高強來對付袁應軒了。
佐幽在袁應軒懷裡點點頭,水弄亭不難看到,所以也微微頷首,騰身離開。
帶着佐幽的內力跑了十二個小週天,四處奔騰叫囂的兩股相剋內力總算穩定下來,察覺到水弄亭已經走遠,佐幽漸漸撐着袁應軒站直身體。
“多謝侯爺相救。”
袁應軒聽他這樣生疏,加上之前的提心吊膽,氣就不打一處來。低頭狠狠地吻上佐幽的雙脣,嘴裡頓時瀰漫了剛纔嘔血後濃重的血腥味。
吻不長時間,袁應軒就放開了佐幽,佐幽輕輕喘息着,受了內傷當然不能長時間憋氣。
突然想起佐幽還是帶病之身,雖然內傷已無大礙,也不能就這樣站在外面吹涼風,袁應軒立刻抱起他奔回營地。
佐幽嘔血,濺了袁應軒一身,白色的貂裘上尤爲明顯,所以當袁應軒抱着佐幽進大帳的時候,早已經回來遍尋不見他的步三和步四都大爲吃驚。
“侯爺!”見袁應軒渾身是血,懷中的佐幽又奄奄一息,兩人不禁害怕,好容易有人能讓侯爺改變,侯爺不會一生氣把他殺了吧。還是他不聽話,侯爺廢了他武功才帶回來的?
“備水和衣服。”袁應軒知道他們心裡想的,瞪了他們一眼,兩人頓時收斂。
“是。”熱水和衣物送進來的時候,步三和步四看見袁應軒正在幫佐幽脫衣服,佐幽臉有點紅,軟弱無力地推拒着,沒什麼實質效果。
“乖,你都渾身冰涼了,還不趕緊脫了去泡泡澡。”袁應軒溫柔地誘哄着,步三和步四對看一眼,看來是他們多慮了,這倆人明明纏綿的很嘛。
不敢打擾二人雅興,步三和步四趕緊退了出來,哈哈,春天就要來咯。
聽了袁應軒的話,佐幽倒也不再反抗,反正說不過他,自己又沒力氣,就由着他把自己抱緊桶中暖和着。
蒸汽薰得他是有點臉熱,卻又聽見袁應軒衣物悉悉索索的聲音,沒一會,他也跨進桶中。
“侯爺你……”
“叫我名字……”袁應軒故意靠過去,完全忽略他之前說的那句,出了這個門,再見就是敵人的話,現下又親親熱熱地一起泡澡。
“小幽好久沒有這樣腹誹我了。”袁應軒突然哈哈大笑。被看破心事的佐幽則有些不自然地別過頭。難得彆扭。
袁應軒往佐幽身上撩着熱水,不一會就把佐幽弄得暖暖和和,然後自己起身擦乾,才把佐幽抱出來,裹在駝絨毯子中,輕輕放在牀上。
“別睡。”佐幽一直閉着眼睛,可是袁應軒就是知道他什麼時候睡着,什麼時候醒着,什麼時候昏昏欲睡。
“嗯?”
“擦頭髮。”袁應軒站在佐幽面前,佐幽坐在牀上的高度剛好到他胸腹,就着這姿勢,袁應軒輕輕揉弄着佐幽的頭髮。佐幽好像十分舒服,不一會又有些睏倦。然後就倒在袁應軒的肚子上。
“真是,這麼可人疼,卻還一口一個敵人,一口一個生死相搏。”袁應軒點點佐幽的腦門,卻不敢使勁,擾他清夢。能在他這裡毫無防備的睡着,也是對他莫大的信任吧。袁應軒一想到這冷情冷血的佐幽那麼愛他,就不由得笑咧了嘴角。
不過,袁應軒低頭看看自己比較激動的某個部位,現在害它激動的罪魁禍首已經睡着,自己又不捨的折騰他,這可怎麼辦呢?
過了好長時間,袁應軒才爬上牀,摟着微微醒了一點的佐幽,輕輕拍着他,“睡吧。”
“嗯。”
晚上,大帳裡一片漆黑,佐幽先醒了過來,想起水弄亭離開前說的話。只要自己不和袁應軒合作,就能保證袁應軒不會被水弄亭暗殺或者用不正當手段弄死。
自己也確實沒想幫助袁應軒。
“醒了?”袁應軒後一刻醒來,收收手臂,把佐幽往懷裡樓樓,臉在他頭髮上蹭來蹭去。
“袁,放手可好?”
“我不。”袁應軒更加收緊手臂。不管是佐幽還是天下,他都不要放棄。
“可是你得了天下,必定會娶妻生子,我不想。”佐幽冷情,說這些話的時候並沒有什麼撒嬌或者生氣的語氣夾雜在裡面,卻還是不自然地蹭蹭身下的枕頭。
袁應軒呆了一下。隨即笑開了,“小幽你在吃醋?放心吧,即使我得了天下,也不會負你的。”
佐幽沒有答話,想像着當年袁遠是不是也說過如此的話,才讓水弄亭現在如此失望傷心?
“況且,我一定要殺了水弄亭。”袁應軒咬牙切齒地說。
“你氣他要殺你?”佐幽太瞭解袁應軒睚眥必報的性格。
“當然不是,天下間我得罪過那麼多人,那麼多人都恨不得我死,我若都生氣,那豈不是稱了他們的意,先被氣死了?”
“那?”
“我氣他竟然拿我來逼迫你,自是可惡至極。”袁應軒想起上午那驚險的一幕,還是心有餘悸。
還在回想中,突然聽見佐幽在他懷裡低低笑了,聲音從自己胸腔傳出,很奇怪,而佐幽呼出的熱氣野縈繞在那,更加讓他熱血沸騰。
“你笑什麼?”袁應軒覺得剛纔的話發自他肺腑,哪裡好笑了?
“那成爲我破綻的你不是更加可惡?”只這一句話,袁應軒立刻開心地忘了一切,他是佐幽的破綻了,也就是說佐幽承認他真正在乎他了。一個高手最不想讓人知道的就是自己的破綻,也儘可能的去掩蓋它,而他竟然允許自己成爲他的破綻,也就是說他愛他愛到如此。
真是,說個情話還這般拐彎抹角。袁應軒笑的合不攏嘴,“……小幽,你總是說這些可愛的話,我真愛死你了。”
“不過,既然你不打算放手,那麼我也不能跟在你身邊。”佐幽下定了決心,從袁應軒懷裡擡起頭。
“不行,我可以保護我自己和你,不用理會水弄亭說的話,你哪裡都不能去,就要和我一起。”袁應軒知道佐幽是爲他安全着想,纔不和他一起的,他怎麼能容佐幽這樣小看?
“水弄亭對佑冥有恩,所以我不能與他爲敵。”佐幽說出了他的另一顧慮。
“可是佑冥已死,爲何你還要死守水弄亭?”
“因爲跟着誰結果都是一樣。”
“怎麼會一樣?你也說你喜歡我,爲什麼不能喝我一起?”
“和水弄亭站在一起,會成爲你的仇人,而和你站在一起,看你去的天下然後佳麗三千,就不會成爲仇人了?你說你不會娶親,那只是你現在的想法,待我們感情繾綣了,你終究還是會回到你的花花世界。”
“說到底你還是不相信我?”
“不是不信,只是不能在一起。”佐幽有些沒落。“你放心吧,我不會再去找弄亭了,我會找個地方隱居,等你真的放得下一切的時候,來找我。”
放下一切?確實,鄧瀟寒和袁遠的例子太過鮮 血 淋漓。心愛的人和一直想要的東西到底孰重孰輕?
不能想,現在他已經回不了頭了,就算他現在罷手,袁遠也一定不會放過他。
他可不想放棄了天下,和佐幽只過幾天好日子,就被人暗殺在窮鄉僻壤中。
權力對他的吸引力已經沒有原來那麼重要了,不過卻是他和佐幽今後生活的保障,他說什麼也要搏一搏。
“好吧,那你要照顧好自己,待我殺了水弄亭,我就假死去找你。”袁應軒摟緊佐幽,有些不捨,不過爲了他們的將來,他必須這麼做。
“嗯。”
第二日,佐幽就由阮玉和白皛陪着離開了袁應軒的大帳,而袁應軒也終於打起精神,準備要和水弄亭開戰了。
袁應軒站在大帳外,目送那白色的身影,騎在黑色駿馬上,漸漸消失在遠方,佐幽,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