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春草全神貫注的投入進去,投入到鈴鐺聲中,去感受自然的力量,將自己同這大自然神奇的力量結合在一起,合二爲一,她引動自然之力,自然之力包裹着她。
姜伯毅抱着肩膀,站在門口,冷冷的看着甦醒過來的晏側妃。
晏側妃揉了揉自己的脖頸,掙扎從地上爬了起來,她擡頭看了看廊外的天,“什麼時辰了?”
姜伯毅沒有理會她。
她自己皺眉眯眼,看了看偏西的太陽,估摸了一下,“從大清早,天未全亮,到現在黃昏時候,都已經五六個時辰了!五六個時辰啊!”
她上前瞪眼朝姜伯毅說道。
姜伯毅只是緩緩擡手,放在脣邊,“噓”了一聲,“別吵,你若再吵,未免你打攪到她,我只能讓你繼續安靜了!”
晏側妃皺眉跺腳,“那是人命,人命啊!你就由着她胡來麼?”
姜伯毅略帶諷刺的看了晏側妃一眼,“你不知道麼?”
晏側妃詫異,“知道什麼?”
“王爺胸口那難以癒合的劍傷,就是被我所傷。”姜伯毅面無表情的說道。
晏側妃如遭雷擊,登時一臉懵狀,目瞪口呆的看着姜伯毅。
寧春草帶回來的這都是什麼人啊?她居然還相信她的話?相信她會救王爺?她居然還有那麼一段時間,任由這個傷了王爺,想要王爺命的人,和王爺單獨呆在一起……
晏側妃覺有些暈,她腳步踉蹌了一下,伸手扶住廊柱纔沒能跌倒。
事情已經完全脫離她的想象了,她還能做什麼呢?還能掙扎什麼呢?寧春草若是想要害王爺,也用不了五六個時辰去害吧?
她扶着廊柱在石椅上坐下,默默的看着緊閉的房門一言不發。
姜伯毅抱着肩膀,用眼角瞥了瞥她,見她安分,他勾了勾嘴角。
“姜大哥……開門吧。”寧春草的聲音從屋裡傳來的時候,已經漫天繁星了。
一直坐着沒動的晏側妃,幾乎是一躍而起的,一個箭步衝到門口,竟比姜伯毅更快的推門而入。
寧春草扶着屏風而站,臉上寫滿了疲憊。若是細心,還能發現她衣裙下的腿肚子都在微微打顫。
晏側妃只看了她一眼,就越過她,衝進了裡屋,撲倒在牀邊,瞪眼盯着躺在牀上,幾乎無聲無息的睿王爺。
“王爺?王爺?”她小心翼翼的看着王爺,小聲的喚道。
“別喊了,他還得再睡上一兩個時辰,”寧春草有氣無力的說道,“先給我準備些飯食來,快!我要餓死了!”
一整日不吃飯,也不至於餓成這樣。
可一整日不吃飯,還要耗費精力體力,全神貫注的與自然溝通,舞動牽引着自然之力,醫治一個幾乎不治的人,就不一樣了。
寧春草扶着屏風,搖搖欲墜。
姜伯毅上前,彎身將她抱起。
寧春草伸手推拒,人前,她似乎不想和他太過親近。
可無奈,她已經手腳綿軟的幾乎沒有力氣。
姜伯毅將她抱到外間的椅子上坐下,仰身對晏側妃吩咐,“還不快備飯食來?”
“你說什麼?”晏側妃看過了王爺,從裡屋衝了出來,“你說再過一兩個時辰,王爺就能醒過來?”
寧春草連連點頭,“你若是快些讓我吃飽,王爺或許能醒過來的更快些。”
晏側妃瞪眼,“你吃飽和王爺醒過來有什麼關係?”
寧春草指了指自己腰間的鈴鐺,“你的問題真多。”
晏側妃如今除了相信他,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連忙叫人去準備飯食。
睿王府雖不復昔日榮寵輝煌,但到了這個時候,還能留在府上沒有離開的人,也必是忠心耿耿的人了。
聽聞主子有吩咐,手腳麻利的很,一桌子飯菜,很快就被呈上來。
寧春草風捲殘雲,好似餓死鬼一般。放下筷子,拿帕子沾了沾嘴,她滿意的嘆息了一聲。
不待晏側妃催促,她便起身,握着鈴鐺站在睿王爺的牀邊,輕晃鈴鐺,口中喃喃,卻叫人聽不清她說了什麼。
牀上正在昏睡之人,深吸了一口氣,像是突然回魂一般,睜開了眼。
“王爺!您醒了!”晏側妃立時撲了上去,跪倒在牀邊,熱淚奪眶而出。
睿王爺皺眉,神情還有些懵懵的。
姜伯毅側臉看着寧春草,眼中盡是狐疑神色,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變得如此厲害了?當初在青城山相遇之時,她打破巫咒,明顯能看出來,不過是誤打誤撞而已。
如今她都能夠用巫女的鈴鐺救人性命了?
寧春草衝他笑了笑,勾了勾手指,叫他跟自己出去。將屋內留給晏側妃和睿王爺獨處。
繁星滿天,寧春草站在院中,仰望着星空。
景珏此時是不是也能看見這片天?也能看到這閃爍的星空,也在思念她呢?
就快了,就快要將景珏救出來了!睿王爺已經醒了,他身上的傷也基本好了,計劃的第一步都已經成功了,日後會一步步挫敗那些惡人的計謀,一步步重新好起來的。
“在想什麼?”姜伯毅在她身後,輕聲問道。
寧春草回頭看他,輕笑了笑,“我在想景珏。”
姜伯毅面色一僵,兩人之間,再無話音。
經歷了生死,不知睿王能不能看清楚,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晏側妃的情誼,能不能放下心中那已經死去的人,而重新接受旁人?
不過這些都不是寧春草如今最關心的問題。
她最關心的,是如何改變現在受制於人的境況,而將景珏從獄中撈出來。
“如今一切皆在乎聖上的心意。”睿王爺收拾好,衣着整齊的坐在椅子上,完全看不出早上時候,他還是被人斷定了將死之人。甚至看不出他受過傷的痕跡。
睿王投降寧春草的目光好奇之餘,更有些感激和敬意。
這叫寧春草有些不好意思。
“聖上已經全然聽信了燕王的話,如今王爺您也被罷黜封號,聖上如何會放景珏出來呢?”寧春草皺眉問道。
睿王爺的面色有一瞬間的黯然,但他很快調整過來,“聖上不會全然聽信任何人。他如今聽信燕王,不過是燕王的話正投了他自己的意思。”
寧春草吸了口氣,緩緩點頭。
睿王爺又說道,“如今看燕王行事,他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可他若想要登得大寶卻不是那麼容易的。”
寧春草有些不明白。
姜伯毅在一旁向她解釋道:“聖上雖然年紀大了,也許身體不好,便是他敗壞了聖上的身體,但畢竟聖上還有衆多皇子。聖上就算歸天,承襲皇位的,也當是皇子中的一個,他一個王爺,還不能繼承皇位!朝中的文武大臣,就是他最大的阻力,便是他能拉攏一些大臣,爲他所用,也不可能叫滿朝衆臣都支持他登基。”
寧春草皺眉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那他如此計劃,最後獲利的不過是皇子中的一個而已,對他又有什麼好處呢?”
“他可以扶植一個皇子,作爲他的傀儡……更或者,待皇子登基之後,這皇子若是沒有子嗣,有早早殞命,他不就有機會了麼?”睿王爺低聲說道。
寧春草瞪大了眼,“那他打算的還真夠遠的。”
姜伯毅笑了笑,“這種事情,可不就是走一步望十步的麼?”
寧春草皺眉,“那我們該做什麼?”
她的問題出口,廳堂裡靜了一靜。
睿王爺抿了抿脣,“我們也要走一步望十步,甚至二十步。首先,咱們得知道聖上的龍體是否康健,還能有多少時日。聽聞聖上早已開始服食丹藥,這丹藥……”
睿王爺搖了搖頭,丹藥說是能延年益壽,叫人長生不老,他卻一直不敢苟同,只覺是藥三分毒,迷戀丹藥總歸會傷身。
“嗯,那第二步呢?”寧春草問道。
“第二,搞清楚燕王想要支持哪一位皇子,我們也要找出一位足以與之抗衡的皇子來支持。”姜伯毅緩聲說。
睿王聞言,轉過臉看,看着姜伯毅。看着這當年殺了自己愛妻,如今又險些叫自己死在他劍下的人。
自己這夙仇,竟於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他怎麼也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天,自己和他,就這麼心平氣和,不動刀槍的坐在這兒,商量着日後的路要往何處走。
人生,還真是處處有“驚喜”,處處有意外呢。
姜伯毅感受到睿王爺的視線,也擡頭回望他。
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電光火石間,似有硝煙瀰漫。
寧春草連忙清了清嗓子開口,“咱們說好的,過往暫且不提,共度難關之後,在算陳年舊賬。你們都是男子漢大丈夫,不至於要在我這小女子面前言而無信吧?”
姜伯毅率先移開了視線。
睿王爺也清了清嗓子道:“寧姑娘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