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商議好了具體的計劃步驟之後,便各自下去。
寧春草跟在晏側妃身邊,扮作晏側妃貼身婢女的樣子。巫女正在到處找她,估計怎麼也想不到,她此時會藏身在重兵把守的睿王府內。
姜伯毅武功高強,趁着夜色出入睿王府,好似入無人之境一般,絲毫沒有驚動把守之人。
他這夜卻不是獨自一人回來的,且還帶了個人。
那人被堵了嘴,塞在麻袋之中,姜伯毅扛着他,來到睿王爺的書房中。
噗通一聲,麻袋從姜伯毅的肩頭被甩在地上。
疼痛叫昏迷中的人悶哼了一聲,寧春草和晏側妃也都在書房裡。
晏側妃微微皺眉,“他還能回話麼?”
姜伯毅輕輕一笑,將人從麻袋中提溜出來。
睿王爺上前,眯眼看了看那人,緩緩點頭,“是他。”
姜伯毅伸手將那人腦袋蒙上,又往那人身上幾個穴位上猛地一戳。
那人便立時疼的驚醒過來,嗯嗯的哼着。
“安靜,再叫就要你的命。”姜伯毅冷喝一聲。
估摸他殺氣太重,那人聞言果然一聲不敢在吭。
姜伯毅伸手將他口中堵着的東西拽出,“問你什麼答什麼,有一句廢話,後果你知道。”
那人愣了片刻,忙不迭的連連點頭。
姜伯毅看向睿王,睿王衝他點頭。
“聽聞你是日日負責給聖上請脈的太醫?聖上近來龍體如何?”姜伯毅問道。
“聖上……”
“有一句謊話,我就剁你一根手指頭。”姜伯毅威脅道,“不過你不用怕,我問題不多。”
那太醫嚇得一顫,汗都流到了脖子裡。
“是,是,聖上從年前就開始小毛病不斷。且我發現,聖上並不肯好好用太醫院給開的藥。聽聞聖上在服用什麼靈丹妙藥,能夠醫治百病的……具體是什麼藥,我也不甚清楚。”太醫有些顫抖的說道。
“小毛病不斷?”姜伯毅重複他的話道,“你似乎是避重就輕了吧?”
話音落地,他就抓過太醫的手,手起刀落。
只聽哇呀一聲慘叫,那太醫險些疼暈過去。
寧春草倒吸了一口冷氣,倉惶退了兩步。
她詫異看着姜伯毅的臉,他臉色從容,好似做慣了似的。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姜大哥,姜大哥在她眼中從來都是溫潤的,是和煦的,是叫人如沐春風的。
原來他傷人的時候,也是這般的平靜淡然,這般的無動於衷啊?
寧春草嚥了口唾沫,屋裡的血腥氣並沒有十分濃重,她卻隱隱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我再問你一遍,聖上的龍體,只是有些小毛病而已麼?”姜伯毅又問道。
那太醫疼的話都說不利索了,“不,不是……聖上久服丹藥,金石已在體內積累,年前已有中毒之症。可聖上不聽勸阻……仍要服用丹藥。如今毒入骨髓,雖未表現出來……但已是強弩之末,不過是丹藥的烈性在撐着……撐不了多久了。”
睿王爺聞言,眉頭緊鎖。
那太醫似乎是怕極了,如倒豆子一般,“當初延慶觀的玄陽子還在的時候,就已經秘密的在爲聖上煉製丹藥了,聖上服藥已有十年左右了吧?玄陽子得道昇仙之後,他的師弟也爲聖上煉製丹藥,可品質不如玄陽子所煉製,聖上一直不甚歡喜,近來燕王……”
太醫說道燕王,突然頓了頓,他身子一震,似乎心頭冥冥之中已經猜到了將自己擄掠來的人,究竟是誰了。
但他故作無知,緩了口氣繼續說道:“燕王進獻了紫還丹,聽聞這紫還丹乃是紫玄真人費盡心血煉製,舉世只有兩枚,若得這兩枚,便可百病全消,延年益壽。聖上正等着第二枚紫還丹呢。”
姜伯毅側臉看了看睿王爺。
睿王爺衝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意思是,沒有別的問題要問了。
姜伯毅頷首,面無表情的上前,伸手抱住那人的腦袋,一手在上,按住那人天靈蓋,一手在下,捧住那人的下巴。
只見他手腕猛的一動,“喀嚓”一聲。
那太醫的腦袋歪向了一旁,再無聲息。
寧春草拍着心口,連退了兩步,瞪眼看着那一動不動,沒了氣息的太醫,又擡眼看着姜伯毅。
就這麼……死了?這麼就殺了人了?
殺人對他來說,果然再簡單不過。想當初,自己爲了殺一個前世的仇人,爲了安撫那冤魂,還專門向晏側妃學習舞劍,她費了多大的功夫啊!她受了多少的罪啊!她歷經了多少磨難啊!
到他手裡,就這麼輕輕的一掰?
姜伯毅轉過頭來看着寧春草,“你一直看到的只有我的一面,現在,看到了我的另一面,有沒有覺得,不認識我了?”
他嘴角掛着笑,笑容有些涼薄,有些苦澀。
寧春草微微皺起眉頭,他眸色太深沉,深沉的她看不懂裡頭藏了怎樣的情愫。
她微微搖頭,“你還是你,姜大哥。”
姜伯毅一愣,繼而低頭笑起來。
睿王爺嘆了口氣,“原以爲玄陽子德高望重,不曾想……”
以前每次聽聞玄陽子這名字的時候,她都有些心虛的感覺,因爲人是她殺的,卻並沒有人知道。今日再聽聞這話,她卻突然想起了她殺玄陽子的時候,說過的一句話,她說,玄陽子該殺,他表面潛心修道,背後卻做着不爲人知的勾當,他該死……
“玄陽子是燕王買通的人,從十年前,就開始一點點毒害聖上了。”寧春草突然說道。
這話出口,她自己就先愣住了。這話是她說的?
“你怎麼知道?”晏側妃瞪眼看着她問道。
寧春草微微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她怎麼知道的啊。
“很有可能。”睿王爺卻接過話說道,“我早查過他的底細,他同燕王一直有往來,只是燕王僞裝的太好,我只當他是對道法有興趣……呵呵,竟叫他騙過了。”
寧春草低頭,忽而間,有些莫名的想法在她心底冒了出來。
她究竟爲何重生?爲何捲進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當中來?也許這纔是宿命的安排?
並非是像姜維說的那樣,她重生乃是爲了報仇,心中那一隻存在的另一個自己,也並非是報仇的執念而不肯離去吧?
這想法來的莫名其妙,且當下也不是深究的時候。
當務之急,乃是——
“王爺屬意哪位皇子?”姜伯毅直截了當的問道。
既然知道聖上時日無多,就得決定陣營,站好了隊,方好同燕王正式開戰。
“大皇子年幼害過病,毀了面容,面容毀者,不能登帝。”睿王爺搖了搖頭,“二皇子好色狠厲,並非儲君人選,三皇子仁愛聰慧,頗有籌謀。四皇子一心修道,只想得到神仙,嘖嘖。五皇子氣量狹小,雖有幾分聰明,卻自小同景珏不和。六皇子幼時意外害病,病癒卻留有癡傻之症。六皇子往後的皇子年紀尚幼。”
睿王爺說完,幾人都安靜垂眸,似乎在從他說的這幾人之中思量着。
“睿王爺屬意三皇子啊?”姜伯毅說道,“那燕王會屬意誰呢?”
“五皇子。”睿王爺和寧春草異口同聲的說道。
睿王爺開口,理所當然。寧春草也能這般果斷的做出和他一樣的判斷來,倒是叫幾人都有些意外。
寧春草砸吧了一下嘴,“呃,那個,我只是猜的。”
分明不是,乃是她心裡有個聲音促使她說出來的。
大約是她叫人意外的地方太多,如今衆人也都能見怪不怪了。
幾人都緩緩點了點頭,“如此,起碼有了方向了。”
“如今就有一個機會,既能救景珏出來,又能看看三皇子是不是值得支持。若一味仁愛,並不適合那個位置,有謀略有膽識才行。”睿王爺眯眼說道。
至於如何聯絡三皇子,寧春草和姜伯毅就沒有辦法了。
凌煙閣一直都是在南境活躍,來到京城的時間裡,也沒有同皇子們打過交道。更何況,如今凌煙閣的已經受制於姜維,以往的心腹如今還能不能信得過,誰也沒有把握。
在局勢明朗以前,他不能冒這個風險。
寧春草就更不用說了。
“如何取得三皇子信任,叫他肯幫我們呢?”寧春草皺眉嘟囔道。
睿王爺輕笑了笑,“寧姑娘不用擔心,我的傷病好了,總不至於還是廢人一個。”
寧春草狐疑擡頭看他。
晏側妃卻似並不意外的點了點頭。
睿王爺藏在暗中的勢力,終於要被動用了。
燕王知道他在暗中替聖上做事,早就想要撼動他,聖上也將這件事情全權交給他處理,受命之後他才知道事情遠不如想象中簡單。
他竟有些無從下手的感覺,完全不曉得該從何處着手,方能瓦解睿王的秘密力量。
睿王的傷在寧春草的醫治之下,已經基本痊癒。
又在姜伯毅的掩護之下,悄然離開了睿王府。沒有驚動守衛。
燕王和聖上都在等着睿王劍傷不愈,然後安安靜靜的嚥了最後一口氣。只要他嚥了氣,管他曾經培植過什麼勢力,他一死,就什麼都不是了。也無需太過掛懷。
燕王幾乎都已經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了。
睿王爺卻悄無聲息的入了三皇子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