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方落,就見一道黑氣從後面現出,上衝霄漢。黑煙中現出一團似人非人,似蛇非蛇,如龍如蟒的雲光,約有千百丈高下。發出一片桀桀的鬼哭神嚎,大口一張,千萬道黑煙化爲滿天箭雨,朝下面的的宮殿和後方的城池打下。
“妖孽爾敢!”
一道銀光,猶如長虹經天,從山頂飛瀉而出,出手就暴漲,化爲一幢形如華蓋的銀霞,擋在前面。前方射出億萬道寸許長的硃紅光針,朝雲光中射去。
霹靂連聲,朱焰燎天,無數紅霞紛紛爆炸開來,將那團黑氣打得千瘡百孔。黑煙好像不敵,一下就縮了回去,消失無蹤。
“今夜大典取消,各位臣民速往長明寶殿躲避災劫。各方道術之士,速往九宮臺,共御魔劫。我姬氏後人,全數上鐵城金牆,身先士卒,守家衛國。”
銀霞一閃,百丈高空現出一位銀光四射的女子,肩插古劍,長聲對下面說道。
數百名銀甲衛士從四面八方涌了出來,列成隊列,護送玉臺上有些慌亂的臣民離開。
蕭清見自己這邊石臺上的十餘人,聞言不少人足尖一頓,化爲光虹,朝前面一朵冉冉升起的一朵仙雲投去,眨眼就走掉一半。
剩下半數中一位鬚髮皆白的老人道:“我等法力淺薄,雖不能上九宮臺,但亦可去鐵城金牆,抵禦地魔。就容老朽用土遁帶諸位一程。”
口中唸唸有詞,一團黃濛濛的雲煙罩上,就將人一起帶走。
杜一翁縮在一邊,小聲道:“好你個洪真武,算計我這老頭子不是一天半天。現在還拉到老尼姑的門下弟子過來替你擋災,卻還鬼鬼祟祟。兩位師侄,我們不如一走了之,看他如何了結。”
轉眼黃煙一收,人就落在一片高逾百丈的巨大城牆上。所站之處,正是一座高大的箭臺,上也無衛士,城牆上反又不少符籙。
那白髮老人一到,就對洪真武幾人道:“你們初來,就在此守候,我們各收一臺,抵禦妖鬼邪物上城。”
各自施展遁法,紛紛離去。
蕭清一見,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城牆下的陸地早已不見,化爲一個巨大的天坑,方圓數千裡,下面黑霧繚繞,什麼都看不見。
而這片城牆約有百十里長,呈一半月形,將方纔所見的宮城仙山擋在後面。遠遠看去,好像側面也有一座同等樣式的鐵城金牆,只是遠不如這邊高大。見天坑模樣,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
仔細一想,才知道和休寧島的那座懸空山大同小異,只是要大得多。一下恍然大悟,知道此地應是上一次混元小劫爆發之所,這片海域外面的熱霧,乃是噴發出來的太火毒焰倒卷而下,落入海中,重新生成地火,亙古煮海燎天。
四個邊角的陸地島嶼因在劫火噴發邊上,反被保全,經過幾萬年的天地演化,反成洞天福地,前古遺民在此休養生息。
正在感嘆間,只見面前突然多出一人,急匆匆地道:“清弟,能否將你列缺雙鉤借我一用?明日還你,就算一柄也成。”
說話的正是神劍駙馬蕭璋,一臉期盼地對他道。
“兩把都借你!”
蕭清見他眉心晦氣甚重,心頭一動,將兩把形如玩具的破銅爛鐵遞了過去。想了一想,又遞過一張靈符道:“此乃半邊師太送我防身用的,卻連用法都未告訴我。你是崑崙門下,應該能識得,也一併送你,就權當是賀禮。”
蕭璋越發面露喜色,問過列缺雙鉤用法,將足一頓,化爲一道青虹飛走。
“這眼睛長頭頂上的,借給他幹什麼?”
絳雪忍不住在旁譏諷道。
蕭清笑着道:“當然是讓他這位神劍駙馬,變成神鉤駙馬。”
絳雪臉頰一紅,白了他一眼,嗔道:“想得美!”
“嗨,此子亦是可憐,心比天高,一身蹉跎不少,過後既忘。只顧自己耍小聰明,結果一輩子反被聰明誤。此番就是去自尋死路,若不是賢侄看出他災劫將臨,存心力保。片刻之後就只有兵解轉世的下場。”
洪真武在旁嘆息一聲,滿臉無奈道。
杜一翁瞪眼道:“呸,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故意拉來小掃把星替他化解一劫,好當你的女婿。才故意袖手旁觀,還好意思開口說教。”
蕭清見絳雪似笑非笑地看了過來,攤手道:“你我再不搭理他,他也是我表兄。何況,嬸孃馬上也要被我禍害,被關上三四十年,脫身不得。將來替我們兩家化解上輩恩怨,自然要幫我這表兄一幫。”
杜一翁目光一轉,看了面前兩人一眼,一扯洪真武,大叫道:“地劫將臨,你這老鬼還不幫我去將萬藥谷,將幾處的猴兒酒全數取來。不然地震一來,全給糟蹋了!”
一團黃煙飛起,數丈都是煙霧,人已就失蹤。
絳雪噗嗤笑了出來,搖頭道:“杜師伯對這裡如此熟悉,看來另有原因。你平日自詡聰明,結果又被人家給扯來當擋箭牌了,也不害臊。你那嬸孃的福禍安危,可與我無關,也不會見那一家子。要不是看在姐姐的份上,我連你兄長也不見。”
蕭清鬆了一口大氣,拍拍胸口道:“我還以爲你要去算舊賬,我又打不過你,正在發愁呢!原來你只是不想見,早說嘛!”
絳雪笑罵道:“要不是我要回去看師父,我連你也不想見。姓蕭的都不是什麼好人!就會禍害女孩子!”
蕭清可不敢還口,這丫頭一開口就將家裡人全罵了。也不好意思反駁,他纔是被某人逼婚的那一個。
一聲嘶吼,從下面的天坑遙遙傳了過來。跟着一片天崩地裂的呼嘯聲,響徹夜空,無數奇形怪狀的精怪,從瀰漫的雲霧中現出身來。
有的肋生八翼,身如長蛇,利齒如鋸;有的只是一團略具形狀的煙霧,鬼火翻飛;有的大如小山,百足如漆,身如巨象;不少皆是九疑鼎上所見,但更多的卻連九疑鼎上皆無,奇形怪狀,不一而足。
城牆上響起了一片金鼓巨響,十餘萬銀盔甲士,出現在城頭。鼓聲密集,殺伐震天。
蕭清只見手腕上的“護腕”也微微擡頭,口中哼了一聲,聲音細不可聞,與城牆上的億萬金鼓匯聚在一起。
但這一吼聲纔出,就見猶如烏雲密佈呼嘯而來的山精海怪,陡然停了下來,不敢上前。後面又涌出了不少精怪,和前面的撞成一團,轉眼反撕打起來。只見血肉橫飛,煙雲四射,滿天都是厲嘯嘶吼聲。
蕭清看了兩眼,才發現那些怪物和小南極的精怪不同,無論肢體血光,都是似真似假。就算撕成碎片,碾成肉末,片刻又凝聚起來,化爲一團團血肉,重新變成一個奇形怪狀的精怪,繼續在下面撕打,不敢擅越雷池一步。
原來是怨魂厲鬼!
這裡陽氣充足,三百六十五年都烈陽朗照,當然在最後七天夜晚,生出無量山精海怪的鬼魂爲禍患。
尤其這些厲鬼,與不周山所見的妖鬼又有不同。一旦身體成型,就與活物一般無二,只有身體被“殺死”之後,才重新變成鬼氣。尤其這些鬼怪都是山精海怪,甚少活人魂魄,多半是昔年小元大劫中葬身在此的精怪。
爲什麼佛門那麼多佛門高人,不來此地度化這些精怪呢?
蕭清正思間,只見四道金陽般的奇光,從四周升起,一下照得整個天坑通明一片。鬼怪紛紛退回烏黑煙雲中,退的稍慢,就化爲片片黑煙,與下面的煙雲渾然一體。
蕭清才知道那些鬼魂與地下萬年玄陰之氣相合,越發厲害。
不過鬼物就是鬼物,和那些修煉有成的妖物妖人不同,吃元鼉一吼,就不敢上前。此時再被神碑上的太陽神光一照,紛紛消滅。
不到片刻,下面黑煙玄霧就吃太陽神光壓下大半。四處射下的金光一閃而收,身邊人影微晃,現出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是方纔做賊的兩個。
心頭暗笑,知道杜一翁絕對是熟賊,早不去晚不去,就在太陽神光現出的時候過去,也不怕神碑破了他們隱身法,算計得一點不差。
下面千百里外的穴口,黑煙越發濃厚,也無嘶吼傳來,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尤其黑煙中多了不少綠光血焰,和魔教的慣用妖法有八九分相似。
洪真武見兩小呆呆看着前方,一臉驚奇,笑着道:“兩位小道友無甚見識經歷,自然不知道此地所在。不過若是說起黑地獄三字,兩位小友一定聽過。”
蕭清奇聲道:“黑地獄?這不是魔教厲害妖法嗎?滅魔寶籙上好像就有這魔教厲害的妖法。”
洪真武搖頭道:“小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地就是魔教黑地獄所在。三百年前,長眉真人曾來此地,以玄門無上法力,將下面地穴中千萬年積累的陰靄罡煞之氣,消滅得七七八八。魔教法術,以此爲基,再輔以魔門心法,越發陰毒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