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見古神鳩凌空一折,掉頭直下,衝破三層雲帶,前面就出現一座清奇靈秀的高山來,正是自己在空中見過兩次的峨眉仙山,前方依稀可以看到前山解脫坡的山林,心頭越發唏噓不已。
峨眉求仙,兜兜轉轉就沒有正式進入峨眉門牆。不過能被師父收爲記名弟子,也是天大仙緣。雖不能參加峨眉開府羣仙盛會,心頭也無遺憾,他日瑤池嘉客,纔是修道人的最終去處。
見古神鳩電射而下,來到一處僻靜陡峭的懸崖,見前方絕谷深不見底,雲煙縹緲,也不知道有幾層。
蕭清知道峨眉凝碧崖前洞有七層雲帶封鎖,禁制重重,古神鳩也難擅闖,正欲讓它停下,按禮求見。
就見一道金虹猶如長虹經天般,從雲帶中飛了出來,現出一位氣宇軒昂的白衣少年,迎了上來。
“小師弟比預訂之期晚了三日,更將禪門金剛禪功和玄門心法融會貫通,心志堅定,他日再與魔女,也不用懼怕了。師叔正與幾位師長在飛虹閣相侯,請小師弟隨我前來。”
蕭清見峨眉四大弟子中的二師兄嶽雯親身出迎,心頭越發誠惶誠恐。
雖說自己恩師楊瑾前世,就是追雲叟白谷逸的愛侶凌雪鴻仙子轉世,乃是嶽雯師母,故此自己才被嶽師兄愛屋及烏,照顧有加,當成一家人。
但嶽雯師兄更是長眉真人欽定的嫡傳徒孫,想起了這也是一筆糊塗賬。
嵩山二老和連山大師淵源深厚,說起來也算是連山一脈的玄門正宗真傳,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故此白老前輩也是峨眉一脈。
自己說起來也算峨眉旁支,外加註腳:叛徒門下,魔頭弟子。好吧,峨眉叛徒,也是峨眉嫡傳。
長眉真人的飛刀家法,絕對能落得上自己腦門上的!
蕭清一想明白這點,忍不住縮縮腦袋,覺得背後涼悠悠,和嶽師兄生出了幾分同命相憐的感覺。不對,嶽師兄可不是叛徒門下,自己纔是。
也不能怨恨別人,頂天就是顧影自憐,躲在某個角落妒忌羨慕地看着峨眉門下弟子的高大威猛。
見腦海中莫名其妙地冒出無數遐想,蕭清用力拍了腦門一下,暗罵自己不爭氣。
小姑奶奶也是異派出身,要是自己不打擾,還當過崑崙叛徒陰素裳的門下,也沒自己那樣戲多。
這見不得別人好的毛病,得治!
一瞬間將心頭的無數雜念拋之腦後,準備堂堂正正昂首挺胸進入峨眉,拜謁諸位師長。自己嚮往了好幾年的地方,終於被自己磕磕碰碰地折騰進來了,也是一心求道,不改初心,歷經魔難,功德圓滿。
他渾然不知道這番自哀自怨的舉動,已經絲毫不差地呈現在一片神光中,座上幾位仙人都看得忍俊不住。
其中一個衣襟襤褸的老頭失笑道:“這小娃娃不去唱戲,簡直浪費了這身天賦。比誰都想得多,還理直氣壯。幸好沒有跟着花子當徒孫,不然一定搗鼓得天下大亂!先成立一個丐幫噹噹幫主!”
另外一位鶉衣鳩首的花子笑着道:“我看你是心癢想搶過去當關門弟子,可惜被老尼姑搶先下手了,你沒法子,才取笑我的不是。”
另外一個身形最小的老頭,半坐在玉榻上,失笑道:“你們兩孃舅半斤八兩,誰也不要說誰的不是。此子能問心無愧地進入仙府,深明正邪之別,已無入魔之厄。通過仙府左右二元考驗,只是彈指間的事情。花子輸了東道,這次可不許賴賬。”
說話間,一道金光連帶一團金黃黑影,降落在前面玉臺上,現出兩人一鳥。
蕭清見落地處是一座金碧輝煌、玲瓏華美的七層樓閣,四周則是清波浩蕩,青蓮朵朵,白連如鬥。樓閣不遠處,還有四座同樣大小,樣式皆有不同的樓閣。正中一座更是氣勢恢宏,前後更有一條寬約十丈的,長約數裡的硃紅拱橋相連。
長虹臥波,朱閣流丹,越發顯得仙境無邊,恢宏壯麗。
蕭清見此處亭閣又迴廊與岸邊相接,方一降臨,就有一羣五彩金鯉圍了上來,在碧波中翻騰跳躍,好像是招呼來賓的樣子。
知道師長在座,連忙靜心凝氣,朝朱閣中走了進去。
方一入內,就見閣內佈置和黑伽山的仙府有幾分相似,只是更爲樸實無華,卻偏生顯得典雅精緻,兩邊各有玉榻翠幾,坐着幾位仙人。
左邊彼此對弈的是一位身材最爲矮小的老頭,和一位叫花子打扮的仙人。
右邊的矮几前,端身坐着恩師楊瑾和一位穿着一件漿洗得發白長袍的老頭。在靠窗戶邊的玉榻上,還半躺着一位中年道人,身邊放着一個紅漆酒葫蘆。
嗨,原來是酒仙聚會,怪不得齊聚一堂。
蕭清心頭剛冒出這念頭,就連忙跪倒在地,手掌捂着嘴巴,大爲尷尬地看着前方的幾位仙人。
“你膽子還真不小!連門都沒入,就將天下妖人得罪了一半。能活到現在,還真是奇事一件!剛纔又在腹誹什麼,才嚇得連忙跪下了?!”
一個老聲老氣地聲音從右邊傳了過來。
蕭清知道地面的幾位前輩仙人皆脾氣古怪,不喜歡磕頭蟲,拜了一拜,就站起身來,躬身道:“弟子不敢,只是想起幾位師伯都有一個共同愛好,才嘀咕了一句,頗有不敬,才向幾位師長請罪。”
說時,目光朝說話的那位追雲叟白谷逸望了過去,見此老容貌甚是醜怪,下頜留有微須,正擡手輕拂,目不經意地瞟了過來。
剛一對上,蕭清只覺兩道神光猶如厲芒地透了過來,將全身看了個透徹。心頭雖有少許震赫,一雙澄如秋水的雙目卻絲毫不讓地盯了過去,讓老前輩確認眼神。
神光一隱,白谷逸又恢復了疏懶地模樣,揮手道:“本來初次相見,我老人家好歹也得給一點見面禮。不過你見過了幾件前古至寶的威力,尋常之物恐怕是看不上。就索性將來和你凌白兩位師伯一道補上,此時先欠着!”
蕭清大喜,連忙道:“多謝白師伯、凌師伯和朱師伯,還有醉師伯!”
說話間,更對着花子打扮的窮神凌渾、青城教主矮叟朱梅、峨眉十二長老之一的醉道人躬身爲禮。
躺在玉榻上,身邊放着紅漆葫蘆的醉道人半坐起身,搖頭道:“我可沒什麼好東西給你,這一瓶凝碧丹,乃是近日所煉,就送你爲他年行道之用。”
將手一揚,一個黑不溜秋的小瓶飛了過來,蕭清連忙接過,收在懷中。
楊瑾見他見過幾位師長,纔開口道:“你爲我記名弟子,但一身所學皆是峨眉嫡傳,雖不在長眉真人所留弟子名冊之列,也算峨眉門下。你欲下山行道,也需通行峨眉左右二元仙洞,方可出師。雯兒,帶你師弟前往太元仙府,拜謁峨眉掌教齊真人,再去火宅十三限闖關。”
蕭清不知道是該大哭三聲呢,還是大笑三聲。
老天爺真會開玩笑,不是峨眉弟子的峨眉弟子?豈不是和追雲叟師伯一樣待遇嗎?還沒有管頭!
不對,頭頂有兩位厲害無比的師父師祖照拂,要是敢入魔,師祖反手就一巴掌拍死了!
咦,一語成箴,師祖芬陀神尼最厲害的不就是佛門大須彌金剛手嗎?
這次連發誓都省了,自己撞上去了。只是自己得罪了很多厲害妖人,要是沒有師祖師父這樣的高人照拂,不出半年就死無葬身之地!
蕭清老老實實跟着嶽雯走出樓臺,轉上湖蕩正中的虹橋,方一走過,就見前面現出一片巨大廣場,通體鋪滿白玉。
正中更有一座高約十八丈,長約兩倍的紅玉牌坊,屹立廣場前方。通體硃紅如血,晶瑩剔透,渾然天成,不見絲毫雕琢痕跡。
牌坊共分五個門樓,當中主樓上更有一個橫額牌匾,上書“玄靈仙境”四個丈許方圓的金色古篆。
門樓後是一條朱玉甬道,延伸裡許,出現一座極爲宏偉的平臺,佔地百十畝。高約三丈六尺,形做正方,更有三十六階玉階,與牌坊後的青玉甬道相接。
就算蕭清見過無數現代輝煌建築,此時也覺得歎爲觀止,人間的那點建築水平,在仙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真不愧是土木建築之學冠絕天下的峨眉仙府。
就在牌樓下,都能遠遠看見那座大殿牌匾上寫着的“中元仙府”四個大字。
就在神思恍惚間,一道金光瀉落在地,現出一美一醜兩位少女。
當頭是一位容貌極美,猶如明珠玉露的紫衣少女,徑直迎了上來,對二人道:“嶽師兄留步,家父昨日就已閉關練法。此時帶令師弟過去,也難入殿內。蕭師弟遠來不易,又是楊仙子教外另傳的衣鉢弟子,家父讓我將這幾顆大小還丹相贈,雖不如令師祖的度厄金丹,但也能起死回生,脫胎換骨。”
說完,遞過一個小小寸許大的玉匣,內面放着九顆靈丹,其中三顆只有綠豆大小,清雲繚繞,異香撲鼻。剩下六顆黑沉沉的毫不起眼,色澤暗綠,眼力略差,就當尋常。
蕭清知道面前的紫衣少女定然是峨眉掌教妙一真人前世的小女兒,神尼優曇大師的關門弟子齊霞兒。若是單以功力論,可謂峨眉二代弟子第一人。就算是峨眉大師兄諸葛警我等四大弟子,都不如她厲害。
齊霞兒雖是妙一真人之女,卻和妙一真人同輩,法力最爲高強。早已經修到天仙位業,若不是相助妙一真人完成宏願,早已經飛昇靈空仙界。
也不客套,連忙跪倒在地,向中元仙府辭謝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