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WW• ttκǎ n• c○ 大丫二丫在家幹活,秋菊在家看娃,只有三丫最閒。
這日,一直掰着手指頭數日子的她終於等到了傍晚,開心地拿了個凳子坐在瓊花樹下,等蘇潤梔回來。
“喲,三丫,你坐在這裡作甚?不怕蚊子咬?”
夕陽西下,雖然這裡有樹遮陰曬不到餘光,但餘熱還在。關鍵是蚊子隨着天色暗了下來也開始增多,嗡嗡嗡地成羣結隊亂叫,令人厭煩不已。
“我等我弟下學。”
路過的人聽了,都讚一句姐弟情深。
但蘇老頭和王氏卻知道,三丫是典型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看了王氏一眼,蘇老頭繼續抽菸,王氏則走了出去。
“三丫,我跟你說,除了明天讓小羊跟着我們去如意樓,你不許再煩他想事情。做這些不過是因爲家裡窮,唸書纔是大事,任何人都不能因爲做任何事去影響小羊小偉。”
三丫聽了,不以爲然地撇了撇嘴。
“我曉得,阿婆。只是,明後兩日是旬休,我總可以問吧?你看我平日裡哪去找過小羊了?再說了,他和小偉天天唸書,總得歇息吧?我聽人說,唸書最費腦子,可累人哩。”
天天唸書,累成傻子也有可能,三丫腹誹道。
王氏聽了,這才點頭。
“是這個理。別看唸書風吹不着雨淋不到,但最是費腦子,明日就讓小羊小偉好生歇着。到時候去鎮上談事情後,若是順利,阿婆就帶你們去買好吃的。”
事實上全家人都已經將事情預設爲一定會成功了。
在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三丫其實對蘇潤梔多少是有些敵意的,所以絕對算不上好。
不像大丫二丫能夠理解男娃對一個家庭的重要性,她那時還小,總是理解不了,只知道全家上下從蘇老頭和王氏開始,都是偏心的。
她會洗衣做飯撿柴看娃打豬草甚至下地幹活,也會上樹摸鳥蛋下河摸魚捉蝦,但蘇潤梔會的還不如她多,就知道唸書,典型的書呆子。
可從王氏起,一家子卻都護着他。
關鍵是他還像個行動的錢袋子,書袋要錢,衣裳死貴死貴的,那些書和筆墨紙硯就更不用說了,據說有一本書足足花了一兩半銀子。
爲此,阮氏還賣掉了蓄了幾十年的長髮。
於三丫而言,蘇潤梔就是這個家裡最大的蛀蟲。
而最近,隨着年齡越來越大,她似乎明白了些道理。
因爲她一直很不服氣,於是嘗試着拿起蘇潤梔和蘇潤偉共住的那間屋子裡的《三字經》看了看。
結果只不過是翻了一頁,她便覺得頭暈。
也這才明白蘇潤厚當年的抗爭。
哪怕是絕食,也不去念書。
也許,也許從今以後她要試着理解蘇潤梔這個親弟弟。
“呀,弟弟回來了?走路累了吧,來,這是熱布巾,姐剛剛給你投的,你洗把臉,可舒服了。哎,來來來,把書袋給我拿着……”
蘇潤梔:……
媽耶,誰敢讓你這隻刺蝟服務!
對於三丫的過度熱情,蘇潤梔像見了鬼一樣,渾身不自在,又覺得她肯定有什麼目的。
這丫頭典型的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樣做肯定有求於他。
“哎,三姐,不用了,不用了,我不累的……”
見狀,蘇潤偉投以一股同情的目光,繞過倆人,進屋去了。他也看出來了,三丫肯定是要蘇潤梔幫着做事。
其實,幫個忙倒也沒什麼,畢竟是親兄妹,關鍵是萬一幫不了,三丫那性子確實是有點……
不好處理就是。
“哎,三姐,我的親三姐,你就直說吧,需要我做什麼?那那那,我先說好,要是太難了,我做不到的,你就別說了。”
“什麼叫做不到?你對自己要有信心嘛!紅苕粉你都能想出來,做幾道小吃食還能難倒你,你說是吧?姐信你!”
說着便把蘇潤梔往屋子裡拽。
可別,我自己都不信自己。
“啊,三姐,你知道我不會做菜的……阿婆,我回來了。”
王氏見蘇潤偉回來了,問了幾句,便過來找她的寶貝疙瘩說話。結果,一出門就見三丫生拉硬拽,拉着她的寶貝孫子往屋裡走。
簡直像是在拉什麼動物,比如,一頭羊。
“你個死丫頭,還不把手放開!他的骨頭脆,經得起你這樣拉,啊?”王氏說話兇得很,但其實三丫知道她並無惡意,因此早就習慣了,還敢回嘴。
整個家裡也就她敢跟王氏頂,王氏反而最喜歡她。
“阿婆,瞧你說的,小羊今年四月就滿十歲了,早就開始吃十一的飯了。這麼大了,骨頭還脆?你老也不看看村裡,人家二狗栓子柱子和他差不多大吧,早就下地幹活了。還有,張叔家的樹根哥,人家都會進山打獵了!”
“誒……他天天在學堂唸書,那些莊稼漢能他跟比嘛!”
其實,蘇潤梔自認爲自己一點都不虛弱。想想也是,小時候,家裡的好吃的緊着他們幾個男娃吃,天天上學單程就是七八里,一天來回就是十多裡。
到了旬休或者農事假,他一樣不聽王氏的勸告跟着下地幫忙,收割小麥,下地插秧,掰玉米棒子,挖紅苕,哪樣他不會做啊?
這樣的好處就是使身體得到鍛鍊,他自認爲還是比較結實的,反正不是弱不禁風就是了。
除了腸胃弱了些。
“好了,三姐,你總得讓我喘口氣吧?”
見三丫拉着自己不放,一邊俯下身子放他的書袋,蘇潤梔哭笑不得。反正今天不幫忙,肯定逃不脫就是了。
“不行,你要是跑了,我哪裡抓得住你?”
見王氏又要張口罵人,蘇潤梔趕忙道:“我的好三姐,天馬上就黑了,我能跑哪裡去啊?好了,放開我,我喝碗水,休息下就給你說新吃食,行了吧?我保證不跑,誰跑誰是小狗小豬!”
三丫聽了,方放開了蘇潤梔,自己則快速跑到竈房,拿起一個粗陶碗往小鍋裡舀了一碗涼開水就往外走。
蘇潤梔脾氣古怪,飲食挑剔,從不喝冷水,只喝開水。
家裡人自然將就他,覺得這不過是費些柴火罷了。每每將水燒開,然後放在竈眼上的另一個小鍋裡。
久而久之,全家人都開始喝開水。
“那,畢竟剛剛開始,人家如意樓的掌櫃是否願意指點還不知道呢,所以你也不必着急,想一口吃個胖子。這樣,先把涼粉做着,然後,嗯,做個薯泥丸子吧。”
“薯泥丸子?怎麼做?”三丫來了興致。
“這個啊,我跟你說簡單得很……把紅苕洗淨去皮下鍋煮,煮好了搗爛再加些粗麪粉最好是白麪混着,捏成丸子下鍋炸了就好。”
三丫:……
見三丫一臉便秘的模樣,王氏不厚道的笑了。
一說到做菜什麼的,蘇潤梔的語言向來簡潔的可怕,她和阮氏之前做菜的時候也是自己摸索的。
“又要白麪又要油,阿婆還不吃了我?你是不是故意的啊?說,有沒有更簡單的?”
想了想,蘇潤梔便道:“倒還真是有。我曾看到過一個方子,是做粉條的。就是把紅苕粉做成一條一條的細細的條,可以拿來做很多種吃食。”
“那你趕緊說啊,怎麼做?要不要白麪和油?”
這一回,連王氏和出門倒水的阮氏都停住了,想聽聽這粉條的做法。
“不要白麪和油,就是需要一些特殊的炊具,咱們家卻是沒有的。這樣,明日去了鎮上,若是有,買回來我再教你們做,好吧?”
三丫聽了,方放過他。
然後,便不依不撓纏着王氏開箱要了些麪粉和油,這才美滋滋地找大丫二丫秋菊商議去了。
“娘,我們要不要今晚把吃食提前做好,明天直接帶去酒樓?”阮氏和李氏想的是萬一到時候人家掌櫃看澱粉太過普通,不信的話她們立即就能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不用!你們也不想想,做吃食哪個不用油鹽不費錢的?到時候去酒樓現做就是了。他們那麼多大廚,我們只需要動動嘴就是了,還能順便看看酒樓的後廚是什麼樣的……”
阮氏李氏聽了,簡直甘拜下風。
就她倆這樣的,要趕上王氏,估計還得繼續修煉千年。
第二天一大早,吃過早飯,阮氏李氏用籃子提着澱粉,王氏帶着蘇潤偉蘇潤梔三丫朝鎮上出發。
蘇大山原本想跟着去,理由是一羣老弱婦孺容易被欺負,結果王氏毫不客氣地說道:“好了,不用擔心我們。真要有地痞流氓,你去了也一樣頂不住。再說了,小偉小羊都是讀書人,沒有人會來欺負我們的。”
現在青山鎮太平得很,蘇大山實在是多慮了。
到了鎮上,一羣人又直接去了如意樓,在蘇潤厚的帶領下見到了酒樓的陳大掌櫃。
之所以說是陳大掌櫃,是因爲他確實擔得起這個稱號。當初,他一個人帶着銀子來到青山鎮,從選址、買地到建房裝修買人定菜色,全部是一個人搞定的。
背後那大老闆不過是出銀子。
“掌櫃的,這位是我阿婆,這兩位是我的大伯孃和二嬸。”
王氏阮氏李氏起身問好。
在她們眼裡,掌櫃這種生物,地位還是很高的,至少比村長還厲害就是了。
至於蘇潤偉蘇潤梔和三丫,陳掌櫃根本沒管。
一番寒暄,幾人剛坐下,茶還沒喝,陳掌櫃便道:“我聽說幾位有新鮮的食材,還能做出可口的吃食?若真是有,就拿出來看看吧。”
說實話,他是不怎麼抱希望的。但是,良好的個人修養又讓他說話客客氣氣的,不會讓人厭煩。
這不,王氏幾人對他的印象都還挺不錯。
不像有些人,一看就是奸商。
“陳掌櫃果然是爽快人,那老身也不囉嗦了。那,你看……這是我們新……磨製出來的,用來做菜最好不過。若是掌櫃的需要看吃食,我們可以現做出來給你嘗。”
等阮氏李氏拿出澱粉,站在陳掌櫃身後的大廚便站了出來,抓起一把看了半天,卻看不出什麼名堂。想要問這是什麼做的,又覺得人家肯定不會講。
因此有些爲難地看了陳掌櫃一眼。
對此,陳掌櫃迅速地做出了決定,“那行,就請三位進後廚做些吃食出來嚐嚐。若是真成,價錢好商量。”
聞言,王氏面露喜色。
只要讓她們做吃的就行,說明事情已經成功了一半。
想到自己料事如神,又有些得意,帶着阮氏李氏樂顛顛地跟着大廚進了後廚。
那大廚原以爲王氏幾人會露怯,哪知卻看見王氏得意非凡,心裡打了個突突,心道這老太太該不會是什麼深藏不露的高手吧。
不過,他倒是猜對了,王氏確實是指揮人的高手。
儘管陳掌櫃準備了三個廚子,但都被王氏指揮起來了,這個切肉切菜,那個準備調料,那個拿水拿碗化粉攤麪皮,總之沒一個閒着。
這些廚子都是不差的,而王氏幾人也是親自做過的,因此配合得極好。不得不說,如意樓裡的食材調料確實豐富,質量好,看得王氏幾人眼花繚亂的。
不一會兒,香味便飄了出來。
等到所有的菜色端上桌,另一個廚子又趁着陳掌櫃和其他大廚品嚐的時候去後廚把涼粉按照王氏的引導做了端了出來。
陳掌櫃這個人,最是不喜怒形於色。因此,看着笑眯眯的,其實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此刻,他將幾個菜一一嚐了下,心裡其實是很滿意的。不說有多稀罕吧,但之前確實沒吃過。
不過,他也知道,眼前這幾人都是來做買賣的,自己自然需要沉穩應對,以免對方坐地起價。
“這叫什麼啊?”他狀似無意地問道。
王氏也不傻,說了真名可不就露餡兒了?雖然這方子以後鐵定保不住,但是,能保多久就算多久吧。
在這之前,他們還是能賺一點銀子的。
“這叫王禎粉。”
“啥?怎麼叫這個名兒?”
這也太古怪了些,也不像王氏等人想得出來的。
對此,王氏自然早就準備好了說辭。
“我這倆孫孫正在念書,過兩年就準備下場考試。這不,他倆最近偶然在《王禎農書》裡看到這麼個方子,試着做了一下,竟成了。所以,就起了這麼個名兒,以示尊重和感謝。”
陳掌櫃:……
讀書人果然不好對付。
不過,王氏的話也不全是胡謅,蘇潤梔確實在岑夫子那裡讀過《王禎農書》,也按照裡面的法子教了蘇大山蘇二山一些種植技巧。
這不,同樣是種地,他們家的糧食產量就總是要高出其他人家一截。所以村裡總是有人來取經,這也確實不是什麼秘密。
“那這王禎粉,你們是不是隻賣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