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冬日的第一場雪終於來了,只不過有些小,但卻也足夠使人們感到寒冷,尤其是現在的邊境,可謂是地白風色寒,守城的士兵只覺得風頭如刀面如歌,更別說是缺糧少衣的北夷了。
“可汗,有蘇傳來消息。”方遠由外頭跑進,關上了門低聲說道:“官淳歌在南方購進大批糧食,昨日已經到了鬆城。”
“哦”阿史那放下手邊的地圖,略有所思般問道:“可知具體數量。”
“照着探子回報的消息,少說也有一萬擔。”方遠從懷中拿出那封絕密的信紙,畢恭畢敬地遞給阿史那。
阿史那接過那種不過巴掌大的紙,紙上密密麻麻地寫着北夷文字,然而對於阿史那這種一目數十行的人來說,也不過片刻的功夫,便將那紙條放在火上給燒了。
“好個官淳歌,當真是世間少有的人才。”阿史那扔掉自己手上的紙灰,搖頭笑道:“只可惜這樣的人才卻在有蘇。”
“這個官淳歌不愧是有蘇最具盛名的天才,纔不過短短三四天就已經召集了一萬多的壯丁。”方遠對淳歌的佩服算得上是一言難盡了,他跟在阿史那身邊數十年,阿史那栽得最慘的那次當屬鬆城與淳歌一戰,他更想不到的是樂山被殺,淳歌卻仍能按部就班的抵禦外敵,這樣的淡然在他的認識中也只有阿史那能與之匹敵。
“不過是些湊數的人,大可不必算在軍隊之列。倒是要當心北王借出去的四萬兵馬。”阿史那冷冷一笑,用漢字在紙上寫出了‘四萬’兩個字。
“真不想不到北王竟然會趟這趟渾水,北王的親兵向來訓練有素倒是個大麻煩。”北夷不曾與北王交過手,誰讓人家北王是塊鐵骨頭。當年也不知是哪個北方部落不長眼得罪了北王,第二天就連部落帶人盡數死在北王的鐵蹄之下,就是再給方遠十萬兵馬,他也不願意與北王槓上。
“只怕這四萬兵馬不日便會增援秦陵。”阿史那雖然自負但卻從不自大,北王這四萬兵馬的戰鬥力,正也是他近來憂心的地方。
“這個秦陵是個極好的軍師卻不是十分擅長領兵,北王的四萬兵馬若是到了邊境,會由何人領軍呢。”北方最厲害的定山王在京城享福呢,北方優秀的將領也都在自己的崗位,邊境的將領奇缺。如此多的兵馬倒是沒個統籌大局的人。
“要說官樂山沒死的話。這三軍統帥一職定是他的。”樂山死前的不屈已經深深扎入方遠的記憶。樂山也成爲方遠最爲敬服的有蘇將領。
“聽說北王這次是讓他兒子領兵而來的,或許會由他來領兵吧。”阿史那不曾與北王世子打過交道,也不知這人是什麼底細。但是就憑這他是北王的兒子,也就不能忽視這人的存在。
“對了,可汗,官淳歌未曾公佈官樂山的死訊。”方遠本以爲樂山的死會給淳歌造成致命的打擊,至少會讓淳歌失去理智,不過他在邊境足足等了三四天,愣是沒聽到樂山死了的消息,反倒是聽到了樂山受傷養病的事兒,他一度以爲官樂山是逃過了一劫,可是阿史那的箭術從未有失手過。所以官樂山是必死無疑,而官淳歌秘不發喪又是爲那般呢。
“官樂山的名頭在有蘇也是不小的,想必官淳歌是不想動搖軍心這才故意欺瞞衆人的。”倘使是方遠被殺,阿史那同樣會像淳歌那樣,爲了穩固軍心壓住這個消息。
“若是我們將這個消息公之於衆,豈不是能擾亂邊境的軍心?”方遠嘴上雖是這麼說,但他心中卻沒有絲毫的驚喜感,他總覺着淳歌這個人會留下這麼大的漏洞給他們撿嗎。
“他官淳歌巴不得有人能替他宣傳這個消息呢。”阿史那眼睛一眯,不痛不癢地說道:“如今有蘇要兵有兵要糧有糧,如果傳出官樂山已死的消息,只怕會激勵有蘇的那些士兵更加的奮勇殺敵。”阿史那他知道自己已經錯過傳播樂山被殺消息的最佳時機,其實就他個人而言,他更想讓全有蘇人都知道官樂山已死,因爲這樣的一個氛圍,無疑是打擊淳歌的最有效方法。
“那還是瞞着的好。”方遠低着頭嘆了口氣,這回的官淳歌可以說是他遇見過最厲害的人了,一方面他很期待淳歌的反擊,一方面他又爲自己這方的軍餉發愁。
“怎麼糧草不夠了?”阿史那深知北夷軍隊的弱點,他們從邊境搶來的糧食一些運回北夷內部,只是留了少許在軍隊,而他們又在邊境耗費了許多天,只怕糧食已經將近枯竭。
“只怕撐不過七天,這些日子將士們都在省吃儉用,可惜下了雪,天寒地凍的也不能到野外找些吃的。”方遠的體格算是好的,因此他一天就只吃一頓用於充飢,剩下的則是分給別的將士。
阿史那陷入深深的思索,想來他們北夷運回去的糧食也是沒剩多少了,假如再沒有糧食入賬,只怕他們這一族過不了這個冬天。
“他官淳歌不是買回了許多糧食嗎,要不我帶人去奪過來。”方遠握了握腰間的佩劍,爲了夷族的將士和百姓就算豁出他的性命又有何妨。
“官淳歌的糧食,十有八九是用來耗死我們的。”阿史那指了指地圖上的一處隱秘山谷說道:“若我所料未錯,他一定會讓北王的四萬兵在此處幫他押送糧草,倒時畏於北王的威名我們定是不敢輕舉妄動,那麼這批糧食便能順利到達秦陵的手上,只要糧食一到,秦陵壓根就不需要做什麼,只用原地待命,等着我們糧食耗盡自取滅亡。”
“兵不血刃,官淳歌好計謀。”方遠不由得爲淳歌鼓掌,這樣省力的方法也只有淳歌能想得出。
“他倒是將他的優勢擴大到極致,將我們的劣勢利用得連渣都不剩。”阿史那何嘗不爲因有淳歌這樣的對手感到興奮,只是他與淳歌就像是他與自己抗爭一樣,樂趣無窮但也危機四伏。
“看可汗的樣子定是想到了應對之策。”方遠跟阿史那這麼多年,阿史那細微的表情之後的意義他可是門清,這時阿史那的眉角上揚,一定是有了對策。
“他官淳歌不就是借了北王的勢。”阿史那眉毛一挑,媚邪道:“他就料準了本汗會怕那個北王嗎,呵呵呵,本汗就偏要試試北王的兵是三頭六臂,還是銅牆鐵壁。”
三日後蘇祐仁帶領他的四萬士兵從鬆城出發前往邊境支援秦陵,據官方情報,淳歌這次讓北王世子押送的是鉅額的糧草,途徑一個山谷路線之隱秘,若不是淳歌的心腹是斷然不會知道分毫的。
“世子,還有兩天便能到達秦將軍的駐紮地。”說話的是一個騎在馬上的將軍,他是北王的家臣,這次跟隨蘇祐仁支援淳歌,一則是保護蘇祐仁的安全,二則是幫着有蘇抵抗北夷。
“還有兩天,已經到山谷了,一定要格外注意。”蘇祐仁雖是北王的兒子,對那到底沒經歷過戰爭的洗禮,空有一腦子的想法,這次正是實踐的好時機。
“是”那將軍的話音剛落周邊便出現了大批的北夷士兵,呈現圍攻之勢,他的臉上除了第一時間的驚詫,剩下的就是鎮定。
“誓死保衛糧草。”
說罷,這場戰爭便已開始,四周充滿了血腥,好在北王的兵士都是百裡挑一的好手,面對北夷的突襲絲毫沒有示弱,於是乎雙方便陷入了僵持。蘇祐仁沒想到北夷會出動四萬人前來劫糧,想必邊境此時一定是無人守衛。
“可汗,北王的兵果然名不虛傳,我們強攻不得啊。”方遠帶着阿史那隱在一邊的高處,時時刻刻注視這戰局。
“前方的四萬人已經吸引了他們的注意,讓後方的一萬人在夜間偷襲,只要搶到糧食就迅速撤離。”阿史那從來不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況且他就不信他的五萬精兵難道還不敵這區區的四萬人。
“是”方遠應聲離去,想必這次的糧草應該能順利到手,也不枉他們冒險只留下幾千人在邊境守城。
黑夜如預期的來臨,北夷的一萬人從側面繞到了有蘇的臨時駐紮地,等到軍隊有人發現夜襲時,北夷前方四萬大軍與後方一萬大軍已然分工合作,在絆住北王軍隊的同時偷偷地將糧草給運了出來。一聲炮響,北夷的軍隊藉着夜色的掩護消失在了山谷之中。
“世子,糧草沒了。”那將軍也是北王身邊的老人了,頭一次吃這樣的敗仗,心中的不服氣可想而知。
相較於那將軍的氣氛,蘇祐仁倒是沒什麼脾氣,淡淡的說了句:“隨它去吧。”
當夜蘇祐仁便帶着僅剩的糧草連夜前往邊境,與此同時阿史那一行也不放鬆一刻,火速照着原路返回邊境。
“可汗足足有五千擔糧食,可夠我軍吃上三個月。”方遠望着那帶被蘇祐仁開過的白花花的大米,一個勁兒的傻笑。
“本汗倒是想看看官淳歌的臉色。”阿史那朝着鬆城望去,他能想象得到,淳歌一定會氣個半死的,真不知淳歌還會有什麼困獸猶鬥的舉動,說實在的他很是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