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冬季的南方,並沒有顯得很寒冷,加之林洎曾在南方待了數年,更是習慣了這裡的溫度變化,偶然的一天,下着些許的小雨,他似乎回想起什麼,與林拓告別了一聲,便離開了營地,獨自一人。
此處距離淳歌的故鄉青山村很近,幾乎只用花一個多時辰便能到,如今的青山依舊沒有恢復昔日的繁華,幾座墓碑,孤零零地立在那兒,最顯眼的是季乾的墓。
在這個地方林洎第一次遇見年少的淳歌,也是在此處淳歌失去了所有,這兒像是命運的交叉路口,改變了淳歌亦是改變了林洎
。寒風吹過,林洎不禁想到當初是不是也是這一陣風,吹拂着淳歌的面頰,讓他露出會心的笑,是不是這陣風,帶走了淳歌痛徹心扉的過往,吹去了他的記憶。
淳歌,我想你。林洎合上眼,腦中心中都是他的摯愛,只有這兒,淳歌曾經的生活過的地方,留着淳歌的氣息,才能撫平林洎心中的不安與焦躁。
“當初名鎮東南的季乾,死後竟是葬在這樣的一個地方。”一個聲音打破了林洎世界的平靜,那是一個林洎極其熟悉的聲音。
“你怎麼來了。”林洎閉着眼睛也聽出了來人是林方,他不驚訝,相反的若是他獨自一人,林拓也不派人跟着,纔會使他驚訝呢。
“看看,什麼地方竟能讓浸之魂牽夢縈。”從語氣中便可知曉,林方並不知道此處。只見他環視四周。既沒見到山清水秀。也沒見着風景優美,更是覺得這兒沒什麼好看的。事實也是如此,林方原以爲會是什麼風景優美的地方讓林洎心心念念,結果卻是一個略顯荒蕪的地方。
“此處卻是普通。”於他人來說,青山只是一個荒蕪的地方罷了。
“不過是誰將季乾葬在這兒的?”一個山匪,即便很是有名,也應是死無葬身之地啊,稍微好一點也是葬在某個亂葬崗。怎麼可能有墓有碑,待遇這麼好。
“當初是子謹奉命剿匪的,聽說當年的李天王,季乾盡數敗在他的手上,據說還是他親手殺了季乾,總不會是他將人葬在這兒的吧。”林方想了半天卻是想不到,以當年剿匪的力度,絕對不可能有人能從淳歌的手上將季乾的屍體搶過來安葬的。
“此處在二十餘年前,名喚青山村。”林洎低沉着嗓子,淡淡說道。
“這就是青山?”別人不知道淳歌的來歷。林方可是瞭解的,這個雞不生蛋要不拉屎的地方。就是養出淳歌這個變態的地方,一時間林方懵了。
青山是淳歌的家鄉,能將季乾葬在這兒的,只有一個人,只能是淳歌啊。
“他怎麼會將一個山匪,葬在自己的家鄉,還有這裡可沒有住過人的痕跡啊。”林方一肚子的疑問,不由得問了出來。
想來也是林洎心情好,他倒是坐在林方的墓碑旁邊,說道:“淳歌與季乾關係匪淺。”
“關係匪淺?”林方陰陽怪氣道:“那還手刃了季乾。”一個是官,一個是賊,這關係能好到那裡去。
“當時季乾中了方家兄弟的毒,淳歌無力挽救,才親手殺了他。”林洎嘆了口氣,說道:“這世間原沒有比淳歌更想季乾活着的人了,正是這樣的人,用自己的手殺了季乾。”若是季乾還活着,興許淳歌會早早地退出官場,這便沒有了之後的那些遺憾。
“他,下得去手。”林方皺起了眉頭,心頭有了一股悶氣,既然捨不得那就拼命地救啊,既然救不了那就放手,爲什麼要親手殺,他的心就不會痛嗎。
“好比這青山,當年山匪屠盡青山百姓
。”林洎至今都還能想起,當年自己來不及時的那種心疼:“淳歌自幼孤寡,全憑着一村的鄉親照顧才得以成長,那些都是淳歌如親人般的村民,這個淳歌自小生活的地方,就是淳歌自己一把火,燒得一乾二淨,燒得所有人屍骨無存。”
林方眼中出現了不可思議,一個不過七八歲的孩子,竟能燒盡自己的家,那得需要多大的毅力,他似乎明白了淳歌鬢間的白髮爲何而生。
“世人只知道淳歌是天縱奇才,他在談笑間走到了他人一生都達不到的境界,可又有誰知曉,他自幼孤苦,好不容易有個哥哥疼他,卻被他所累,剋死異鄉。”淳歌那時的瘋狂模樣,林洎此生難忘。
“正當他走出了樂山死的陰影,官二伯卻離他而去,整個官家淳歌最留戀的就是官二伯了,那年他是真的瘋了。”想到那段日子,林洎的心就絞着疼:“你能想象嗎,官淳歌,天下找不出第二個的天才,他變成一個連吃飯都不會的傻子,沒人幫他撐起官家,是他自己硬生生扛着走了過來。”
“他自己不說,可我看着心疼啊。”許是這些事兒林洎憋在心中太久了,久到他一提起便忍不住滾滾的男兒淚:“若我找知道他的人生會在坎坷中一步一步成長,我寧願在初見時就將他禁錮在我身旁,陪他一生一世。”
林洎陪着淳歌走過的歲月太深刻了,已經融進了林洎的生命骨髓,成爲他人生的烙印,所以林洎放不下,他怎能放棄他生命中最爲重要的幾段歲月呢。
“你爲何要告訴我。”林方不得不說聽了林洎這番話,他對淳歌有了一種沒由來的憐惜,淳歌這一輩子,太苦了,苦到他的心也跟着林洎一塊疼了起來。
“幫幫他,幫幫他。”林洎這輩子,沒有一刻像這一瞬間一樣無力,眼中似是祈求,口中也滿是哀求。
三日後
林拓一方的軍隊將兵馬分成了三分,當然了這是明面上的安排。至於具體怎樣就不得而知了。
“皇上。爲何不直逼杭城。殺死蘇見豫,此事不就簡單許多。”跟在林拓身旁的一個身着戎裝的男子,開口問道。此人是林相手下驍勇善戰的將軍名喚林蒙,雪藏多年,訓練出一大批精兵,可謂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啊。
“杭城的官淳歌可不是省油的燈,他手下的軍隊也不是吃素的,再者蘇見豫的手上掌握着南方的統衛。尚不知有多少人,不能貿然行事。”林拓早在黃袍加身的時候就已經自稱爲朕,在南方稱帝了。
“縱觀官淳歌歷年的戰事,哪一次不是出奇制勝,以少勝多,化腐朽爲神奇是他的拿手好戲,低看了他,你可是會吃大虧的。”林方站在林蒙身邊悠悠說道。
“你才同他相處了幾天,就漲他人氣勢滅自己威風。”林蒙別有深意地看了林方一眼,這個傢伙竟然被淳歌給抓了。要不是林洎還不知道現在人在哪裡呢。
“子謹的膽識和才智無愧他的名聲,敗在他手裡。我心甘情願。”林方傲嬌地擡頭,輸在淳歌手裡他心甘情願,要是再來一次,他依舊會輸
。
“那我就來會會他,鹿死誰手可不一定。”林蒙還不知道淳歌是個女子,更不知道林洎的妻子便是淳歌。
“對上淳歌,切記不可下死手。”林拓的眉梢染上了哀愁。
“爲什麼?”林蒙一愣,林拓可不像是心慈手軟的人。
“因爲沒了淳歌,我也活不成。”林洎推門而入,冷冷說道。
“你幹嘛活不了,你”林蒙是個粗人,也是林拓的義子之一,與林洎一同長大,說話更不用顧忌什麼。
“若是淳歌有了絲毫的損傷,我便殺了你。”林洎的眼中露出了從未有過的狠絕,擺明了他所言非虛。
“好好,你是老大,行了不。”好在林蒙也不是嚇大的,隨口應了一聲。
第二日,由林洎領軍,林蒙爲副的軍隊,開始拔營朝着杭城進發,不出五天,便到了距離杭城一百里的地方,要順利進入杭城,必須拿下淳歌所在的軍營,也就意味着,林洎與淳歌終於要成爲對手了。
“淳歌,林洎帶兵在三十里之外紮營。”樂水將探子所探得的消息告訴淳歌。
“三十里,這是宣戰啊。”蘇佑君有些激動,在有蘇行軍以百里爲界,也就是說在一百里之外的敵軍,不一定有開戰的意思,但是在五十里之內的敵軍,則是無聲的挑釁,過不了幾天便會開戰。
“開戰是遲早的事兒。”淳歌早就想到這個結果,只是沒料到來得這麼快:“今晚我回去見林洎。”
“你瘋了,他可是敵軍將領。”蘇佑君被這個消息驚得站了起來。
“我既不會通敵,更不會有危險,你放心吧。”說完淳歌便起身走出了營帳。
這一次的夜晚在淳歌的期盼中到來,當他孤身一人來到林洎駐紮的營地時,所有人都吃驚了,緊急通報後,淳歌優哉遊哉地走進了主帳。
掀開簾子,引入眼簾的就是那個略帶消瘦的林洎,再冷峻的臉也顯得柔和,淳歌不忍不住幽怨道:“不是要你保重嗎,怎麼還是清減了。”
淳歌絲毫沒有身在敵營的覺悟,徑直走到林洎桌前,林洎也是老實,自覺地將左手伸出來,淳歌自然地號起了脈。
“憂思難安,夜間少眠,你可知這樣會犯病的。”淳歌沒好氣地等了林洎一眼,說道:“好在我給你帶了藥丸。”說着淳歌拿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藥,送到林洎嘴邊,林洎二話不說就吞了下去,末了還憨憨地笑了幾聲。
身爲旁觀者的林蒙那叫一個吃驚,林洎那小子分明是討好的笑,認識林洎三十多年,從沒見過林洎這幅小男人的樣子啊,而且看淳歌與林洎間的相處,林蒙腦中蹦出四個驚天泣的大字:
老夫老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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