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你是老大,行了不。”好在林蒙也不是嚇大的,隨口應了一聲。
第二日,由林洎領軍,林蒙爲副的軍隊,開始拔營朝着杭城進發,不出五天,便到了距離杭城一百里的地方,要順利進入杭城,必須拿下淳歌所在的軍營,也就意味着,林洎與淳歌終於要成爲對手了。
“淳歌,林洎帶兵在三十里之外紮營。”樂水將探子所探得的消息告訴淳歌。
“三十里,這是宣戰啊。”蘇佑君有些激動,在有蘇行軍以百里爲界,也就是說在一百里之外的敵軍,不一定有開戰的意思,但是在五十里之內的敵軍,則是無聲的挑釁,過不了幾天便會開戰。
“開戰是遲早的事兒。”淳歌早就想到這個結果,只是沒料到來得這麼快:“今晚我回去見林洎。”
“你瘋了,他可是敵軍將領。”蘇佑君被這個消息驚得站了起來。
“我既不會通敵,更不會有危險,你放心吧。”說完淳歌便起身走出了營帳。
這一次的夜晚在淳歌的期盼中到來,當他孤身一人來到林洎駐紮的營地時,所有人都吃驚了,緊急通報後,淳歌優哉遊哉地走進了主帳。
掀開簾子,引入眼簾的就是那個略帶消瘦的林洎,再冷峻的臉也顯得柔和,淳歌不忍不住幽怨道:“不是要你保重嗎,怎麼還是清減了。”
淳歌絲毫沒有身在敵營的覺悟,徑直走到林洎桌前,林洎也是老實,自覺地將左手伸出來,淳歌自然地號起了脈。
“憂思難安,夜間少眠,你可知這樣會犯病的。”淳歌沒好氣地等了林洎一眼,說道:“好在我給你帶了藥丸。”說着淳歌拿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藥。送到林洎嘴邊,林洎二話不說就吞了下去,末了還憨憨地笑了幾聲。
身爲旁觀者的林蒙那叫一個吃驚,林洎那小子分明是討好的笑。認識林洎三十多年,從沒見過林洎這幅小男人的樣子啊,而且看淳歌與林洎間的相處,林蒙腦中蹦出四個驚天泣的大字:
老夫老妻。
誰能告訴林蒙,最該是對手的兩個人。好到一種天怒人怨的境界,這是要怎樣啊。
淳歌一進來,一心只顧着林洎,半天才感覺到一道炙熱的視線,故而擡眼望去,不着聲色大量片刻後,輕描淡寫地說道:“你確定,還要在這兒。”明晃晃的礙着人家夫妻兩敘舊。
“我”林蒙也是鬱悶啊,這裡到底是誰的地盤啊,擡起左手食指指着自己。驚訝道:“這裡是林家的軍營,本將軍在這裡是天經地義的。”
聽到這樣的回答,淳歌不由得挑眉,心情大好,朝着林洎眨了眨眼睛,那可憐巴巴的樣子,令林洎不由得一笑。
“你先出去吧。”林洎平淡開口道。
只聽見林蒙腦袋一轉,傲嬌開口道:“我就不,萬一你將我們的佈置告訴他呢。”
林洎還想再說些什麼,可淳歌卻打斷道:“他要在這兒。就在這吧。”
林洎一笑,伸出手想要揉揉淳歌的小腦袋,卻不想看到了淳歌烏髮見的白絲,眼中泛出淡淡的哀傷:“你這年紀。不該有這麼多白髮的。”
淳歌一愣,笑道:“你這身份,也不該穿這件破了的衣服。”說着淳歌從腰間拿出了個針線包,在林蒙驚得快要掉出的眼珠子前,自顧自地幫着林洎縫衣服。
林洎身上這件衣服是淳歌給他做得,有一段時間淳歌迷上了爲林洎做衣服。剛開始每一件的模樣都是有礙美觀的,但是久而久之淳歌的手藝進步了,林洎的衣服幾乎讓淳歌全包了。
歲月靜好,尤其是在淳歌與林洎兩人一起度過的時光,林蒙本想着就這樣一直待下去,誰知這種感覺,太令人尷尬了,一刻鐘後林蒙打着冷顫從裡頭逃了出去。這種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地方,他委實待不下去啊。
“呵呵呵呵”淳歌見林蒙幾乎是逃着出去的身影不禁大笑。
“他是何人啊。”淳歌爲林洎縫好衣服便搬了張椅子坐在林洎身旁。
“他叫林蒙,算是我的義兄。”林洎搓搓自己略微冰涼的手,等到暖了幾分,就將淳歌的手捂在自己手裡,他就知道淳歌的手是冰的,這個傢伙向來不注意手的保養,沒長凍瘡,林洎就覺得謝天謝地了。
“你覺不覺得他的性格很像很像”淳歌哽咽了許久不曾說出什麼來。
“是啊,大抵是軍人之間有所相同吧。”林洎自然知道淳歌說的是樂山,那個已經離開十數年的男子。
“桑青。”淳歌低聲叫喚。
“嗯”林洎含笑應道。
“我不知道你心中如何打算,可卻有着隱隱的不安,我第一次,覺得你離我很遠。”淳歌說得實在,他冒着危險來這裡的原因,很簡單,要一個答案,讓他安心。
“不,我就在你身邊。”林洎將淳歌擁進懷中,說道:“在這世界我最捨不得的就是你,放不下的也是你,離不開的還是你。”
“這樣的我,永永遠遠都在在你身旁。”林洎擁着淳歌,幸福地閉上了眼:“你看見也好,看不見也罷,我就在這裡,永不離棄。”
淳歌的眼角劃出一滴淚,強忍着鼻尖的酸楚,淺淺道:“我不在乎,你在哪裡,做什麼,和什麼在一起,我只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
這一夜,淳歌陪着林洎,一夜無話,兩人不過是靜靜地相擁在一起。但是第二天,當淳歌從林洎的營帳走出來的時候,受驚的確實林蒙。
只見那林蒙顫抖着手指,指着淳歌,愣是說不出半個字,他似是想起了京城一個傳聞,那便是關於淳歌與林洎的,京城百姓皆知淳歌與林洎關係甚好,更是流傳出這兩人乃是短袖的事兒。林蒙和林洎從小一塊長大自是不信的,可現在他卻不得不信了。
“怎麼,你要攔我?”淳歌挑眉道:“以面相看,你倒不像是奸詐之人。”
“那像什麼啊。”林蒙不知不覺間被淳歌饒了進去。
“被欺負的長工啊。”淳歌聳了聳肩,在林蒙的瞪大眼睛的時刻走出了林家的軍營。
淳歌很喜歡‘欺負’林蒙,那感覺就像是在欺負樂水一樣。帶着這份喜悅的心情,淳歌回到了自己的軍營。未曾想蘇佑君一夜都等在營中,見淳歌一夜未歸,眼中透露出的深思,給淳歌澆下了一碰冷水。
“兩軍交戰,主將擅離軍營,私會敵軍,身爲監軍我不曾多說,可你實在是不像話。”蘇佑君壓住心頭的怒火,故作平靜道:“一夜未歸,你真當父皇是擺設不成。”
“殿下爲何大動肝火呢。”淳歌倒是鎮靜,悠哉地喝着茶,說道:“皇上忌憚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臣問心無愧。”
蘇佑君貼近淳歌耳邊,咬牙切齒道:“不過是幾日的時間,你就非得在這個時間,見他一面嗎。”敏感時期,淳歌偏要做過界的事兒,這不是挑戰權威,是什麼。
“殿下不是應該高興嗎。”淳歌說得雲淡風輕:“臣不斷犯錯,你正好有踩着臣往上走的機會啊。”淳歌擺出一副了‘我給了你這麼大機遇的樣子’。
“淳歌,別拿我當幌子,你我之間不該到如此地步的。”說罷蘇佑君甩袖而去,那背影顯得怒氣衝衝。
“小歌似乎惹怒了太子殿下。”樂水幽幽地走了進來找了張椅子做,他與蘇佑君相處的時間不長,從沒見過蘇佑君大眼瞪小眼的樣子,也只有淳歌有那個本事,把佛都氣出火來。
“朝中有幾人是我所忌憚的,但是蘇佑君確實我要防備的。”淳歌的眼中露出深深的惋惜:“他也是少年天才,卻甘心不爲人所知,小小年紀竟願意爲天下人所嘲笑,論這份忍耐,我是自愧不如的。”
“在林相與我相爭的時候,他能不動聲色地將人馬安插到朝廷,這手腕即便是皇上也只有一個服字。”淳歌看着樂水,問道:“這般才智的人,本該在朝中與皇上之間走得如魚得水,可他卻生活得如履薄冰,難道就不令人奇怪嗎?”
“我是皇上親手教出來的,他可是皇上的親兒子,皇上更是不會留手,得如此教導的人,會走得顫顫兢兢,我不信。”淳歌並沒有什麼具體證據,只是有一種直覺,告訴他蘇佑君此人有所保留。
“你既覺得此人不對勁兒,爲何還要與他爲敵。”樂水心中只能感嘆這個怪傢伙,又要做什麼了。
“回首我與他相識的數年,我才恍然發現,我竟沒有他一分一毫的把柄,我能倚仗的不過是他的選擇,這種的被動不利於官家。”淳歌的手指不住敲打着桌面,似是在沉思什麼。
“所以你主動出擊,想要他露出破綻。”樂水算是明白了一點。
“破綻?”淳歌搖頭一笑道:“連條縫都沒有,他也是隻老狐狸。”
“好了。”樂水翻了個白眼道:“你也是隻老狐狸,別想了,官家還有我呢。”
淳歌淡淡一笑,也是現在的當務之急可不是蘇佑君。
又是一個夜晚,萬籟俱寂的時候,一道道火光驟然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