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蒙雖已是三十好幾的男人,卻因常年練兵,鮮少接觸女子,林方曾笑稱林蒙這輩子註定了是要孤獨終老了。故而這樣一個戰場上叱吒風雲的男子,一見淳歌是個姑娘家,笑臉頓時就紅了。
從表面上看,淳歌似乎是三人中傷得較輕的,並且淳歌的醫名林蒙也是有所耳聞的,因此林蒙決定先叫醒淳歌。要是讓他直接用手推,林蒙實在是害羞得不行,於是與這傢伙就尋了一個折中的法子。
林蒙找了一根不粗不細的樹枝,自個離得老遠,手上確實不停地戳着淳歌的手臂,如此荒唐的法子,倒還真的讓淳歌甦醒了。
早先滾落的時候,林洎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將淳歌護在懷裡,落地後淳歌立即幫着林洎處理傷口,那箭還差幾分就直插胸口,淳歌又沒什麼稱手的工具,實打實地拔劍,不免心神交瘁,這才累昏了。現在林蒙亂戳幾下,也確實能甦醒過來。
剛剛醒來的淳歌有一種宿醉的感覺,手也不自覺地揉起了太陽穴,幾個呼吸後,似是回想起了什麼事兒,眼睛睜得老大四處尋找,見林洎安然躺在自己身邊,這才鬆了口氣。
“你醒了。”此時林蒙才說上一句話。
而淳歌到此刻才發現,不遠處那個恨不得將身子都縮成一團的竟是林蒙,想必便是林蒙救的他們。
“軍情如何?”淳歌皺了皺眉,問道。
“哦,那個”說到軍情林蒙的尷尬之感才稍稍減輕了一點,但眼神還是往各個角落裡飄:“我軍已經回營防守,蘇佑君領着的那隊我就不清楚了。”
蘇佑君的兵,是在淳歌意料之外的事兒。想來是蘇見豫不放心淳歌,早就安插好的吧,淳歌這一次錯就錯在真的相信了蘇佑君。教訓告訴他,將來面對蘇佑君。不該有一分的信任。
“你,你”林蒙見淳歌一臉深思的模樣,支支吾吾道:“你是女,女子?”
淳歌一聽,不由得挑眉,有自個打量了一下,原是身上的衣服破了些,髮絲散亂了些。不過他如今的模樣還真是沒有陽剛氣。
“怎麼,不像?”淳歌並沒有正面回答,卻也承認得差不多了,畢竟淳歌的身份告訴林蒙也並無不可。
像嗎,林蒙誇張的眉梢直溜溜地訴說着它們的驚訝,一個舉世聞名的文官,是個女子,一個縱橫官場多年的權臣,是個女子,一個在戰場上揮斥方遒的。是個女子。這樣的真相接受起來,還真是有些難度啊。
“你可否去外頭找些水來。”淳歌昏睡至今已經有五六個時辰了,即便他不用進水。林洎也撐不住了。
“行,你在洞裡等一會啊。”林蒙正愁氣氛有些奇怪呢,有了份找水的差事他還求之不得呢。
淳歌見林蒙走了,艱難地起身,去爲林洎號脈,所幸林洎沒有發燒,脈象也是平穩的。如釋重負的他,這才見到了同樣昏迷的林木,復又爲林木號脈。這傢伙倒是體格極好,淳歌稍稍摁了摁人中。林木便醒了。
林木迷迷糊糊睜開眼,只見淳歌一手摁住他的人中。一手託着他的腦袋,又見淳歌披頭散髮,好不狼狽,驚道:“夫人。”
“認得我便好。”林木既然認得淳歌,便說明他沒有內傷,少了一個傷患,對淳歌而言總是好的。
“公子,公子他”林木想起林洎先前是中了一箭,忍不住驚呼道。
“你家公子無礙。”淳歌站起身來,環顧洞中環境,不由皺眉,問道:“這一次林方可有跟來。”
這廂林洎還沉浸在林洎無礙的喜訊中,那廂便聽淳歌提起林方來,順口答道:“說說回來,就是不知什麼時候到。”
林拓本是想讓林方一同跟來,但是林方說自己有安排,遲了幾天,想來今天可能會到達軍營吧。
“我給你的迷藥,還剩多少。”淳歌動動手腳,問道。
“還有一小包。”林木說着從腰間拿出那一小包的迷藥。
“等林蒙回來,現將你身上的皮外傷治一治。”淳歌一處靠近林洎的地方坐下。
“夫人,我單問你一句話,你可否如實回答。”林木掙扎了很久,終於是問出口了。
“問吧。”淳歌閉目養神中。
“在你心中,我家公子,排第幾?”林木時常爲林洎感到不值,在林洎的世界,滿滿的都是淳歌,可淳歌卻不同,他的世界有着太多東西凌駕於林洎之上。
“你是輕看了你家公子吧。”淳歌淡淡一笑,林木的忠心委實難得啊:“你家公子在我心中沒有排第幾。”
“這世上確是有太多我所牽掛的東西,但一旦沒了你家公子,人世間也就了無生趣了。”淳歌的話很直白,因爲有林洎的存在,淳歌可以活得像個人,但是當林洎消失,或者是離開,那麼淳歌將會成爲一個行屍走肉,因此淳歌現在的大義,只是因爲有一個林洎能夠喚起他心底的人性罷了。
“我雖不明白,但也覺得公子對您而言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林木深深呼了一口氣:“夫人你不知道公子中箭後,餘光瞧見你不要命似的衝過來,嚇得整個人都在顫着,生怕你被誤傷,你今後可要保重啊。”
“林木這傢伙,跟着你久了,倒將你打一巴掌給顆紅棗的習慣學了個遍。”沙啞的聲音在淳歌身側響起。
“醒了。”淳歌轉過身,彼時他遠沒有自己想象的激動,只是淺淺一笑,手撫上林洎的面龐,凝視着林洎。
“讓你擔心了。”林洎能感覺到淳歌刻意藏起的憂心:“淳歌,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不答應。”似乎是感應到林洎要說什麼,淳歌很果斷地拒絕了。
“你”林洎握住淳歌的手,滿是無奈,以淳歌的聰慧只怕只已經猜到他想說的,他不過是想讓淳歌答應,不要爲他冒險,可這傢伙確實提早拒絕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淳歌輕聲道,倘使今日提這個要求的是淳歌,林洎又可會答應呢。
的確林洎也不會,所以他釋然了。
“咯吱咯吱”是腳踩在樹枝上的聲音,原是林蒙回來了。
一進洞,林蒙便發現所有人都行了,笑道:“我才離開這麼一小會兒,你們就都行了,合着是不想見着我啊。”
“哎呦,你竟也聞一知十了?”淳歌故作驚訝地站起身來,笑眯眯地結果林蒙的水袋,還有這傢伙心細帶了這玩意來,否則他們拿什麼裝水啊。
“浸之,你看看,我就是這麼被欺負的。”林蒙這次也學聰明瞭,他是說不過淳歌的,所以他求助林洎。
一旁的林木看林蒙竟向林洎求助,便用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看着林蒙。
淳歌正扶起林洎,給他喂水,那照顧絕對是服務到家啊,所以林洎只賞了一個眼角給林蒙,說道:“你和我家娘子,你覺着該和我說這事兒?”
“你娶親了,還你家娘子,她是”林蒙話還沒說完,突然看見淳歌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僵着臉一句一句頓道:“不會是,官淳歌吧。”尤其是最後的吧字,連着抖了好幾個調。
淳歌瞧了林蒙一眼,大有舍我取誰的意思。
“不會吧,你娶了他?”林蒙像看着怪胎一樣,瞅着林洎說道:“你的心得是有多麼強大啊。”這可是個變態啊,當然了最後半句,林蒙可不敢明着講。
“別管林洎心大不大,我問你林方可到了?”淳歌賞了林蒙無數個青白眼後,終於是說到了正事兒上。
“估摸着是今日到。”林蒙偷襲前曾收到林方的消息,說是不出兩日便到了,算起來正好是今天。
“林洎的傷還有幾分危險,如今不宜移動,現今還不能離開此處,依我看,讓林木去尋林方過來,等林方來了,你在與他一齊將浸之帶回去。”林木的戰鬥力不強,保護不了淳歌與林洎,所以他只能去搬救兵,而林蒙的武力值高正好留着,免得蘇佑君的兵找過來。
“林木一人回去,萬一遇上敵人呢?”林木這傢伙雖學過一些功夫,但是一對上士兵,那還不是分分鐘敗下陣來。
“我有夫人給的迷藥,一般人拿不住我。”林木抖抖手上的小袋子,嘚瑟道。
“那便可行。”林蒙點了點頭說道:“如今蘇佑君也不會貿然進攻,正好空出一段時間。”淳歌不在,蘇佑君調動不了東南的士兵,光憑着蘇佑君自己帶着這些兵,若非出其不意絕對是敵不過林蒙訓練出來的士兵的。
“現今的當務之急”淳歌與其一頓,嘆了口氣道:“我們都餓了。”淳歌指着自己的肚子,真真是餓得脫力,除了早上那一碗粥,和昏倒的時間,他一天都沒吃頓像樣的了。
當然,這裡的四個人,淳歌與林洎還喝了碗粥,林蒙與林木卻只是喝了口水,如今淳歌一說,各個覺得餓得是前胸貼後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