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舞弊(下)
章延闓此時有一種後脊發涼的感覺,他似乎已經走到一個早就精心設計好的局。章延闓自嘲的笑笑,既然叫別人是精心設計好的,引着他往裡面走,再怎麼發涼,也要挺上。
“主考大人,今科考題泄露。”
孔之任見是章延闓只是冷冷一哼,到是副主考孟學農很是熱情的同章延闓打招呼:“考題泄露,這怎麼會?題目是我同……”孟學農的話只說了一半便停住了,題目是主考大人親筆寫出,這麼說只能是…….
孔之任冷笑一聲:“你是什麼人?”
章延闓曉得孔之任這是要給自己臉色瞧,他是什麼人,孔之任還不曉得麼?參他十八條,參他不尊禮法,目無尊長……說實話,那裡頭的句子,看得他頭皮發麻,那麼刻薄的話,是這麼一個滿面紅光,活似個老神仙般的人寫的?
既然對方說不認識自己,他開口一下又有何妨:“下官督察院御史章延闓。”
“章延闓?哦。你是哪一科的進士?”
孟學農笑着道:“章大人是建元八年順天府鄉試中舉的。”
“鄉試啊!“”
章延闓啞然一笑。誰都知道,這貢院裡的官員一個個都是正經的進士出身,除了他,是個舉人。
這個陸炳,章延闓是見過的,也打過交道,在濟寧知州任上,那個神秘的大人便是他。
而此時,門外又響起了陸炳的聲音:“孔大人,在下奉了聖旨。”
“章大人。”王衍跺着腳,“章大人,你好生的糊塗啊,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抓住作弊的考生,晚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陸大人。”
“章大人,你既然叫人來說有人科場舞弊,又不許我們進去抓人,這科場舞弊可就是你一個唱出來的。你是曉得阻礙國之大典的後果的。”
“孔大人,皇上有旨,此科的主考是孔之任。”
“孟大人是個什麼章程?”
“我哪裡有什麼章程。只是不想枉死。既然考題泄露,咱們這就把考題換了。反正大家都是不知道的。”
“下官才疏學淺哪裡有什麼好提議,還請欽差大人同主考大人商量。”
考題泄露的事情要交給他辦?
鄉試出現了舞弊考題泄露,首當其衝的便是兩個主考,再接下來就是十八房的考官們。弄不好,他們全部人頭落地。若是他們是案犯也就算了,偏偏他們並未參與泄露試題的事情當中。
陸炳站定,面無表情的道:“奉旨。接管貢院佈防。”
“慢!”章延闓制止就要行動的軍士們,他對着陸炳同孔之任躬身示意,“大人,最要緊地不是現在就抓考生。而是重新出題。”
這話是什麼意思,就是說,重新考試還是由孔之任出題?也就是說皇帝不相信泄露考題的是孔之任?
孔之任再次被震驚,這是從來都沒有的事情,皇帝還相信他?
“也不是,當然不會有章大人您什麼事。
“孟大人,您是說要把責任推到我跟王大人的身上?”
孔之任跪在陸炳面前,取下烏紗帽。
孔之任這是給自己難堪呢!
不過這個時候卻不是爲了這個難堪,他對着孔之任一躬身,將袖口裡的帖子送了過去:“今科試題早已泄露,三道題,一字不差!”
舉人是好聽,是無數人期盼的身份,雖說做了舉人從此就有做官的資格,但舉人到底不是正經出身,總是叫人瞧不起。做官了又能怎麼樣,日後的升遷這一條就卡死你,上峰只會可惜的說誰叫你只是個舉人。而他一路升官,做到御史,現在又臨時做鄉試的監察御史。這兩個最是要求要進士出身的頭銜,偏偏他都沒有。
陸炳口述道:“你告訴守仁,朕信得過他。不要記掛着這一點的小事,安心的去辦差事。”
孔之任忙領旨,但自己卻沒站起來:“還請欽差命人搜查舞弊的考生!”
“你傷好了?如今在錦衣衛?你瞧我問的是什麼話,你本來就是錦衣衛的人麼!”眼前的軍士不是旁人,正是當初在濟寧運河上發生的那件血案唯一倖存下來的人。
章延闓道:“主考大人,還請停了考試。”
袁彬不好意思的笑笑,他沒注意到章延闓面上一閃而過的神采。
“章大人,您有什麼吩咐儘管吩咐我。”
“鬧動靜已經這麼久了,怕早就有風聲傳到了考生那。難道還有人留着證據在身上等着咱們去抓?”抓到了就是坐實了舞弊,先別說什麼功名前程,小命都保不住。是誰頭一個反應都是銷燬證據,哪怕是這一科考不上。
陸炳說了話拍拍章延闓的肩膀:“要怎能辦案你自己去想。禍是你自己闖的,要活命也得靠你自己了!”
陸炳轉了身子看着章延闓:“章大人。”
陸炳卻是道:“章大人,我先頭就說過了,說考題泄露的是你,要王大人搬救兵的還是你。章大人,這一科的考題泄露就要交到章大人您的手中了。”
陸炳攙扶起孔之任:“孔大人,請起。”
“大人,不能開,開了咱們就真的坐實了!”
孔之任狠狠的咬了舌尖,直到口中嚐到一絲的腥味這才讓自己鎮定下來:“不!開門!”
章延闓一怔。怎麼叫禍是他闖的了?明明出去的是王衍,現在到成了他。
孔之任在這一點功夫,腦子裡已經閃過了許多的考題,本來他開出來就好,可是他卻沒這麼做,而是邀請十八房的考官們都想個考題出來,大家商議的想出三個考題來。
“皇上的親衛。恭喜恭喜!”
章延闓看着做贊同模樣的考官們。心裡不禁一陣譏笑。說實話,孔之任在挖苦他只是個舉人出身的時候,他真的感到過一絲的難堪。可是,現在,他反而瞧不起這些個正經出身的考官們。
章延闓微微一笑,“可惜,讓您失望了,我跟王大人的肩膀小,擔不起這麼大的責任,還要請諸位大人多多提攜纔是”他轉臉向孔之任,“孔大人,還請開門!”
袁彬道:“章大人,您請。”他做出了個請的手勢。這個是……要領自己去某個地方。是要去哪裡?
孔之任忙應道:“正是。陸大人,還請奏請皇上。”
孔之任激動的除了磕頭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他到底記得現在的情況,只能含着眼淚道:“臣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在下現在在五軍營任職。”袁彬有些彆扭,好像有些難以啓齒。
“不,臣是有罪之人,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臣爲本次主考官理應同十八房主考全部收押。由萬歲另行指派主考重新出題!”
“小的袁彬。”
陸炳請了章延闓坐下:“考題一事章大人還有什麼好提議?”
章延闓站在一邊聽着考官們小聲的議論着。一面思量着整件事發生的過程。陸炳來的太快了,快得實在是超出正常的速度。甚至還帶來了聖旨。
“章大人。這事咱們還是從長計議。”
孔之任本不想相信,可是看到章延闓送過來的考題,雙手不禁顫抖起來:“這……”這上面的三道題確實是他擬寫的考題。考題都是由他一人所處,考題泄露他的嫌疑最大,可是,有誰會從他這裡拿走了考題?考題他一直都是貼身放着的。
袁彬領着章延闓走,拐了幾個彎兒後,推開間屋子,裡面站立了個人,
“章大人,您請進去,我只能送您到這。”袁彬只站在門口。
是啊,可是不開,一樣是坐實了的。同樣是死。
孔之任忙點着頭,卻叫孟學農一把拉住他:“主考大人,不能這樣。不能停了考試。也不能讓人進來。讓外頭的人進來,我們就都完蛋了!”
孟學農的話引得了大多數考官的贊同。
五軍營雖然早不像以前那般風光,但宮牆最外城的防衛還是五軍營的職責範圍。派了一個錦衣衛的人來,其他的人卻是五軍營,這裡頭……
章延闓擡頭一看眼前立着的那個軍士,不禁指着那人:“你……你是……”
章延闓點點頭,才一進屋,袁彬便從外頭將門帶上。
章延闓也不曉得自己站了多長時間,等他回過神後,發現袁彬還立在自己的面前,他不由一笑:“你有事就去做,我只是想想事情。”
堵了誰也不可能堵聖旨,沉重的貢院大門從裡打開,由陸炳打頭兒,身邊緊跟着只穿了官服沒有官帽的王衍,後頭是數百名軍士闖將進來,迅速的將考場團團圍住。
“別以爲這是我跟你說笑,這是聖上的旨意。”陸炳指着那堆了半個屋子的試卷,“今科所有的試卷都在這裡。章大人,皇上給您九日的時間,讓您找出作弊的人來。九日過後,考試結束,皇上等您的答覆。”
章延闓看着那麼多的試卷,還是都完成了的卷子,要從這裡面找出作弊的人來。他如何找?只看卷子怎麼曉得是真實的水平還是作弊得來?
章延闓爲難的擡起頭,看着陸炳:“陸大人,下官才疏學淺難以擔此大任,不若等下官回去苦讀半年,待明年三月參加會試?”
陸炳看着章延闓一腳踏出門,門頓時關上,清脆的落鎖聲,章延闓曉得他只有硬着頭皮去做!
可是要怎麼才能找出作弊的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