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親事（三）
謝氏披着衣裳靠在牀邊，皺眉道：“那兩個丫頭鬧什麼呢？”
盧家的忙上前捧了茶：“四姑娘那個性子哪裡能鬧。不是五姑娘逼急了，她能回話？這五姑娘是該教訓教訓了。”
謝氏瞧了盧家的一眼。
盧家的嘿嘿笑了：“我方纔已經過去瞧過了。已經沒事了。四姑娘只是不說話，也問不出什麼來。到是身邊的人說了兩句。”
“橫雲說什麼？”
盧家的坐在腳踏板上，輕輕地爲謝氏捶腿：“五姑娘拿針線來，四姑娘正在試您今日給的衣裳，五姑娘瞧着眼熱，說了兩句。後來針線上頭爭了起來。四姑娘旁的都好說話，這針線上頭卻有些扭的。五姑娘冷嘲熱諷了兩句。四姑娘心裡有些不好受。後來五姑娘說四姑娘貼了太太這些年，太太也沒對她怎麼好，這些東西都是六姑娘不要了，太太纔給她的。”
“四丫頭怎麼說？”
“四姑娘就氣哭了，說再不論是什麼，那都是太太的恩典，她只管太太的情兒。又問五姑娘是什麼意思，在這裡有的沒的做什麼？”
謝氏冷笑一聲：“不管她們。”
茶壺裡是空地，沒有水。
…….
早起簇水端了洗臉水進來，瞧見世芸那腫起的雙眼不由地嘆道：“昨日就讓姑娘敷眼了，姑娘只是不聽，腫成這樣。待會兒怎好見太太。”
姑娘既然有這個本事幫五姑娘，自己爲什麼不去爭一爭。與其五姑娘嫁給侯爺，姑娘能過上好日子，爲何不是姑娘自家嫁給侯爺，那不是更有好日子過麼？
世芸笑了笑。
謝氏一看到世芸，立即招她過來。看着她比平日多塗了脂粉，只是雙眼腫起是能用脂粉遮掩的麼？
“你這眼睛是怎麼了？怎麼腫起來了？”
世芸微微一怔，隨即道：“六妹說笑呢。五妹不是那樣的人。”
有個最小的丫頭還是懵懵懂懂的，只是死死地抱着她的腿，一味的哭，卻是一低也不肯收。
哎！
這樣的身子，到時候還不曉得要委身與誰。
謝氏轉了身子，不由一笑：“讓她去吧。”
簡陋的屋子，不大的炕佔據了屋子一般的空間，簡單的桌椅就是這屋子裡所有的所有的東西。她疲倦的坐下來，打算倒杯茶吃。
簇水嘆了口氣，起身解開衣裳。她低下頭看着自己那突起的胸部。
“居然有這樣的事，我怎麼不知道？”謝氏瞧了一眼世芸，又望着自己身邊的人。
謝氏沉下臉來：“沒出大事？看看四丫頭的眼腫成什麼樣了！”她示意世芸坐到自己身邊來，“好孩子，別傷心了。我給你做主！去。把五丫頭叫過來！”
謝氏卻是不理她，只對世芸道：“昨兒你姨媽得了樣繡品。最喜上面的花樣別緻，想請你們姐妹看看能不能彷着做出來。我想着，家裡的女孩也就數你手巧了，還是把它交給你。這才穩妥。”
世芸低着頭，舉手遮掩着：“沒什麼。昨晚水喝多了，早起就這樣了。”
“要我說，姑娘今日還是不要去見太太了。告病吧。”
世芸推了手巾：“我累了，睡了。”
簇水突然紅了臉。她捂住臉，搖搖頭。怎麼能想那樣的事。再說，這樣的事，還要看姑娘。也不是她想就能成了。跟了五姑娘的南浦多好，雖然現在不曉得能不成，至少五姑娘趕去做。自己的姑娘呢！
人家吃肉，她怕是連湯都喝不成。
想想，那日見到的泰寧侯。那樣的英武有力，氣勢奪人。那麼年輕便是高高在上的侯爺，比老爺還要年輕，若是能跟了那樣的人，她也不枉來世上。
有人上去跟那小丫頭說了一番，那小丫頭才鬆開手，滿口的道謝。
盧家的煩道：“再這樣，就把你媽攆出去。姑娘還沒睡，她到喝個爛醉，到現在都起不來。你還有臉哭了！”
她也想過自己成爲侯爺夫人。只是，她長相本來就不出衆，怎麼可能讓泰寧侯第一眼就瞧上自己呢？出生不好的她，若是長得好，也是可以爭一爭的，可是什麼也沒有。加之，在泰寧侯府又出了那樣的事情，她還有什麼出頭的資質呢？
即使有那個榮幸，她出了頭，她是舒心了，可是姨娘跟弟弟又該如何呢？她不止是一個人，還有姨娘跟弟弟，還要爲姨娘跟弟弟着想。
“劉姨娘抱怨自己不得臉，沒法子幫四姑娘要門好親事。還說讓四姑娘跟太太多親近，若是日後說了好人家，也拉扯三爺一把。”
世英坐在一旁譏笑道：“四姐姐爲她遮掩什麼！你爲她好，去哪裡還請母親帶上她，她又是怎麼對你的。”
丫鬟領命才轉了身，就聽見碧紗櫥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這是一個成熟女子的身子，散發出鮮活的氣息。從跟姑娘的那天起，她就曉得要爲日後打算，只是，姑娘一味的柔弱，原本，她以爲姑娘還曉得爲自己打算。可是瞧到今日，不過是爲人做嫁衣。她若是姑娘，早就該爭一爭了。
橫雲轉身處了屋子：“已經預備下了。”她拿了兩枚熱乎乎的雞蛋進屋，“姑娘快揉揉吧。今日本來就起得晚些了。”
盧家的笑道：“太太已經睡下了，且又沒出什麼大事，不敢打攪太太。”
世芸趕緊揉了揉，可是這樣哪裡能有什麼效果，雙眼還是腫的。
輕輕地一聲，透露出當家主母的氣勢來。
盧家的微微一怔。隨即釋然，四姑娘麼，又不是六姑娘，不好就不好。
“四姑娘跟前的幾個婆子太放肆了些，姑娘沒睡下，她們便仰頭大睡，還各個喝的昏天暗地的。問太太該怎麼處置了。”
盧家的不耐煩的抖着腿：“放開。我已經替你們求情了。太太說了，不攆出去，只在角門外打二十板子。”
簇水只得服侍她睡下。端了燈到外間。今晚是橫雲守夜，她囑咐了兩句，回到自己的屋子。
簇水脫了衣裳，鑽進被窩躺了下來。
世芸看着那精緻的屏風，明白了謝氏的意思，比她更明白的是世萱。
爲五姑娘做那麼多，到頭來，五姑娘還話中帶刺，一句句的挖苦自家姑娘，將姑娘說的體無完膚，這樣的五姑娘幫了又有什麼用。現在都這樣，還能想着她日後能幫什麼？
“姑娘。不如你……”
“睡吧。”世芸深深的嘆了口氣。
盧家的忙服侍謝氏躺下，揣度地道：“有件事原不該打攪了太太，只是……畢竟是姑娘那邊的，傳出去到不好了。”
簇水曉得這位姑娘看起來好說話，卻是個扭性子，也不多說，將手巾放下，上去鋪了牀，又服侍世芸換了衣裳，瞧着世芸那通紅腫的老高的雙眼，忍不住勸道：“姑娘，你何必對五姑娘……”
“快拿帕子給我敷眼。再去廚房要兩個煮雞蛋來。”
謝氏挑眉道：“怎麼又跟五丫頭有什麼？說，這是怎麼了？嗯？”
簇水見勸不過，只得爲世芸多撲了些脂粉，藉以掩蓋。
盧家的輕輕地爲謝氏拉了杯子，放下帳子，挪了燈，躡手躡腳地出去。
盧家的瞧着那樣，沒好氣的撣了撣裙子。
“劉姨娘晚上見四姑娘去了。”
原來這屏風的架子是個活動的。另一面卻是繡了數排字。
“太太喚我做什麼？”世萱笑臉盈盈地走了進來，向謝氏福了一福。
謝氏煩悶地揮揮手：“都攆…….”她轉念一想，擺手道，“打二十板子算了。”
世芸搖搖頭。她怎麼能告病，若是告病了，可就枉費了昨日跟世萱演地這齣戲了。只是，她昨晚就應該敷眼的，怎麼也不能這麼腫的過去。
“什麼事？”謝氏睏倦地翻了身子，面朝裡，留了個背部給盧家。
簇水擰了手巾：“姑娘，先拿這個敷敷吧。眼睛都腫了。”
如果姑娘能嫁個有本事的人，像泰寧侯那般，她做通房也是歡喜的。
世芸不由苦笑。是該消消腫的，這會子眼睛難受的厲害，還有些模糊。
旁的丫頭早就連忙道謝了，那小丫頭還不肯起來。
世芸低着頭，雙手揪着裙子，半日才道：“真沒事。”
盧家的瞪着她們：“都在這裡嚎什麼？太太睡下了。”
她口上卻是說道：“昨兒還是好好的，現在病了，太太哪裡能信。就這麼去好了，見了太太，我就回來。”
才一出門，幾個丫頭就撲了上來，跪在她面前：“大娘，還請您向太太求個請，饒了我媽吧。”
金蓮拿了繡件來，是個小巧的炕屏，那上面繡的卻是爲打坐的仙人，沒什麼特別之處。謝氏笑着撥弄了屏風，瞬間轉了個面兒。
“都說了什麼？”
這果然是個精巧的東西。雙面繡若是兩面都是圖案，那是常見的，有的雙面的圖案不一樣，那就需要一番功夫了，可如是像這樣一面是字，一面是圖案的，那就更是舉世無雙的手藝。
世英對着謝氏道：“母親還不曉得？昨日五姐姐在四姐姐那鬧了一場。把四姐姐氣哭了！”
她直接站起來，笑着對謝氏道：“太太，讓我先看吧。我的活計比四妹還好呢。”又對世芸道，“四姐，你說是不是？”
世萱的雙眼中帶着濃濃的挑釁。
再看謝氏，那明顯的事不關己的模樣。
她心裡暗暗一笑。既然謝氏一心想要看這齣戲，她便讓她滿意好了。她站起身，走到世萱身邊，按下世萱的手：“太太明明是說給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