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理由,夠不夠?”趙衡背對着趙曉,冷聲。
被逼無奈的趙曉只能搖頭,竟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或許誰在面前這位驪陽皇朝的第二任皇帝,都會感到畏懼乃至恐慌。
“好好想想。”趙衡說完,就要離開。
“我做。”血絲布滿了趙曉眼眶,他咬牙硬聲道:“我做!”
趙衡偏過頭望了他一眼,沒有回覆他,走出東宮。
獨剩下趙曉一人悲哭心傷。
走出東宮的趙衡,身後跟着司禮監太保趙高。
趙高弓腰低伏而行,趙衡腳步沒有停下,冷冷地撇下一句:“告訴陸忠,不能讓徐扶蘇活着到北樑。”
“可是……樑王哪裡……”趙高支支吾吾道。
“徐芝豹不會出手的,他出手了,真當朕是軟捏的?”趙衡面無表情道。
“朕隱忍了這麼多年,北樑在朕心頭就是一塊不除不快的心病。徐芝豹能讀出儒聖,我趙衡不弱於他。”
趙衡眼眸中泛着殺意,他輕聲道:“徐芝豹出手干預,他會死!”言罷,趙衡大袖一揮,疾步離開。
趙高則是緩緩後退,轉身走向另一側,隱於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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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長安城外官道上,兩騎疾馳而來,滾滾風塵騰起。
騎馬位於前頭的是一位身穿白袍,貌若嫡仙的公子哥,唯一不太協調的是,這位公子哥懷中衣服裡趴着只毛髮純白的肥貓。
這位身騎白馬白袍的公子哥就是剛從太一湖北上長安的徐扶蘇,另一位則是不就前領命前去護衛徐扶蘇回來長安的趙倩。
而長安城東門,“長樂門”前早有人恭候世子多時。
徐扶蘇駕馬而行,來到那長樂門下,一樣高坐馬背上的錦服男子身前,控轡停馬,笑道:“驪陽百官都不敢有一人來給我接風洗塵,怎麼你就不怕皇上給你父親穿小鞋?”
“哈哈哈哈”,男子朗聲大笑,“那留去給老頭子煩惱,管我屁事。”
徐扶蘇伸手握拳遞到身前,那錦衣男子同樣握拳而碰,“扶蘇兄,好久不見。”
“如言,好久不見。”徐扶蘇笑言。
能夠膽大包天,前來替徐扶蘇接風的也就只有昔年長安小霸王宋如言了。
宋如言仔細打量視野裡的白袍公子哥,多年不見,徐扶蘇變得愈發英氣俊美,尤其是那雙水波不驚的丹鳳眸子,更是有神。
但當他低頭看向徐扶蘇懷中的如意時,驚訝地指着它,語氣作作道:“呦,扶蘇哥,你啥時候養了這麼個肥貓。”他一邊說着,手卻不老實地捏着如意的胖臉。
宋如言眼光時不時看向徐扶蘇身後的美人,不正經地調笑道:“扶蘇哥,你這貓養的可真好,養貓如養女子,這貓養的好,這女子豈不是碰到咱扶蘇哥,還不服服帖帖。”
“你呀。”徐扶蘇看了眼小倩,後者依舊冷着個臉,扶蘇無奈搖搖頭,轉而數落宋如言:“得虧師師姑娘不在這裡,不然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番交談後,兩人均下馬,小倩則是跟在後頭牽着三隻珍稀寶馬,留有空間讓這兩位許久不曾相見的兄弟倆聊天。
兩人行進在人羣熙熙攘攘的朱雀大道之上,徐扶蘇毫不客氣地一把攬過宋如言,用着男人的口吻,賊笑道:“四年不見,拿下李師師沒?”
宋如言垂頭喪氣,“甭說了扶蘇哥,中秋那會才抱上呢。”
“如言,你這也太不爭氣了吧。”徐扶蘇一臉埋汰地看着他說道。他仔細回憶當時在酒樓時的場景,不禁感概:“如言,當時就連我都看不出你個長安紈絝是能做詩詞歌賦料。”
宋如言雙手負於身後,想起之前的事情,嘴角含笑,說起一段往事:“其實李師師來到長安,作爲沉香閣花魁第一次登臺唱曲時,我就被迷了心竅了。當時興起就做了個詩,可惜可嘆呀。”
徐扶蘇憋了眼宋如言,嘴角微勾輕笑道:“哦?說來聽聽”,把賴在懷中不肯下地的如意放在地上,不顧小傢伙怎麼打滾都不去管它。
宋如言一陣搖頭晃腦,故作詩氣,一板一眼道:“暖閣難鎖十八春,清風挾香二十巷,幽女翹腿舞文房,白菜鮮鮮等豬嘗!”
“大善,好詩!好,好!”徐扶蘇一連說了三個好字。他豎起大拇指,誇讚:“好一個白菜鮮鮮等豬嘗。”
“那,後來呢,李師師她就沒被你感動?”
“後來……後來我就被扔出沉香閣了。”
“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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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樑,玲瓏塔。
王府總管沈夢溪持書赤足而行,踏上高樓,每踏一層樓,手中書籍翻篇二十頁。
原本不是那修行中人的沈夢溪境界竟然生生拔高一層,築基,金屋,塑神……。等到臨至閣頂,他已達天象
一襲紅袖儒衫的沈夢溪難得不見有平日裡作爲王府管家的刻板嚴厲,一人登高樓,憑欄處遠望長安。
他眼神中滿是落寞,環顧四周,卻不見故人影。沈夢溪閉目細談春秋三十年,到泓武再到永嘉五年,身形踏空而起,轉瞬而逝。
北樑境內寶蓮寺,尚在大雄寶殿中誦讀金剛經的老主持心頭猛的一顫,怒目睜眼,起身跑向那座供奉北樑春秋以來陣亡將士的靈牌的大殿。
大殿前,那一襲紅袖儒衫,分外搶眼。
沈夢溪口中漫談北樑亡去四將,以及鬼謀姜詡事功政績,每每說出一人一事,書頁便增厚三分,境界提高一層。
寶蓮寺住持老和尚斥聲喝道:“沈存中!爲何還要打擾亡故之人。”
沈夢溪面無表情,擡頭看向住持老和尚,眼眸中滿是恨意,只聽聞他低聲呢喃:“來和這幫弟兄們告個別,文合死了,這口氣我忍了十幾年,咽不下了。”
“我沈存中!今日以我所學經綸,儒學之道,來問問驪陽,問問趙衡,還北樑公道。”這位曾經官至東林學宮忌酒的讀書人一指通天,朗聲言語。
他邪魅一笑,轉頭看向那位住持老和尚,“樑王說了,此番我去,可大興而歸。”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這個講了幾十年道理的讀書人不講道理了。”
“天下沒有不去接主子回來的道理。”
那一襲儒衫,扶搖沖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