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汐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水岸山莊的公寓裡。
蕭言不在,夜希在她牀邊兒守着,見她醒了,便扶她起來,把一粒藥和一杯溫水遞給她:“吃藥,你的燒還沒退徹底。”
顧汐淺聲說了聲謝謝,直接把藥吃了。
夜希把水杯放好,又給她端了一碗粥。
顧汐卻搖頭:“我吃不下。”
沒一點兒胃口,什麼也不想吃。
夜希也不勉強她,在牀邊兒坐下,擡眸認真看着她:“老闆她對你用強了?”
顧汐的臉上頓時褪盡了血色,手緊緊抓住了被子。
“我怕你留下出心理陰影。”夜希說道,“所以與其讓你悶在心裡,不如讓你把委屈都說出來。”
顧汐抿了抿脣,半晌沒應聲,就聽夜希繼續說道:“事情的經過我大概瞭解了一下,老闆他應該也不是那麼衝動的人,當時應該是被氣昏頭了。”
“不是的……”顧汐搖了搖頭,聲音低啞的開口,“他找到酒店的時候,我燒的糊塗,都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只想着,他一直不肯信任我……”
夜希安靜的聽着沒插腔。
顧汐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後來反應過來的時候,才意識到事情嚴重,但他根本就沒有給我解釋的機會。”
剩下的話她沒有說下去,閉了閉眼睛,淺聲問了一句:“蕭言他在家裡嗎?”
“在。”夜希起身,“我去叫他進來。”
顧汐點了點頭,伸手捂住額頭,擡頭望着天花板。
總這麼僵着,也不是辦法,是時候該冷靜的和蕭言好好談談了。
蕭言走進臥室的時候,就見顧汐倚着牀頭擡頭看着天花板出神。
他腳步微頓了一下,突然就有些猶豫。
昨天直到顧汐昏過去,他才發現她在發着高燒。
他立刻讓夜希在這邊兒等着,帶着顧汐回公寓治療。
冷焱也跟來了,把之前的事情仔細和他說了一遍。
搶手機,潑水,迷藥。
這些把戲低級的簡直不入流,可偏偏都精準的踩在了他的痛腳上、
用顧汐和程斐睡在一起的事實來刺激他,當真是走了一步好棋。
就算明知是計,他也不能不在乎。
顧汐昨晚那樣的態度更是刺激到他,最後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
他斂眸掩住眼底的暗色,緩步走到牀邊。
顧汐注意到他過來,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只是稍微有點兒動作,身子就疼的難受,她臉色都不禁微變了變。
蕭言伸手想要去扶她,手還沒伸過去,顧汐便已經側身躲了過去。
蕭言僵硬的收回手,啞聲道:“把被子蓋好,別再着涼了。”
顧汐淡應了一聲,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示意他在牀邊兒坐下。
開口沒說別的,先問了一句:“紀可馨怎麼樣了?”
蕭言擰眉,語氣不耐:“不清楚,應該還死不了。”
顧汐點頭:“她出了事,那之前和你爺爺約定的一個月約定的事兒,應該算是作廢了吧?”
“嗯。”蕭言不想多聊這個話題,“他認不認同無所謂,除了你,我不會再娶別人。”
“蕭言。”
“嗯?”
“我們在一起……真的合適嗎?”顧汐低着頭,蕭言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聽到她這一句,臉色便驀然變了。
“怎麼又突然說這種話!”
顧汐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是真的……真的很害怕。”
“我不懂怎樣纔算是愛一個人,我只是單純的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而已。我以爲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的,所以當初你爺爺說出那條件的時候,我信誓旦旦的應了下來,我說我們一定可以堅持。”
她輕咬着脣聲音略有些沙啞:“可現在我真的不確定了……”
蕭言張口想要說什麼,還沒來得及出口,顧汐已經兀自說了下去。
“我總說,我信任你,你和紀可馨去遊樂園,你帶她去醫院錯過和我約定的時間。我知道你也是迫不得已的,你也是想我們能順利的熬過這一個月,以後能好好的在一起。”
“我明白,我理解,我可以忍,但我不能不在乎!”
“我站在遊樂園門口等你的時候,突然就想到上次七夕節,你也是這樣,本來和我約定好了要陪我,結果就因爲紀可馨裝病,你就必須要帶她離開。”
“上次是裝病,這次是割腕,每次,你都會陪在她身邊,我卻是被留下的那一個。”
“一次,我可以忍,兩次,我也可以忍,可如果還有以後呢?紀可馨出了什麼事,你是不是都要隨傳隨到?我就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你去陪她,我什麼都不能做嗎?”
“我知道事出有因,我也知道我要理解你。可是理解,就真的一定要我忍讓嗎?”
“太累了,太難受了,真的,蕭言……”她手緊攥着被子,眼淚從臉頰滑落滴落在被面上洇出淺淺水跡,她聲音哽咽的幾乎不成語調,“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承受多久。”
“那時候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懂事,理解,就一定要忍讓,要犧牲。我這麼等着,到底有沒有等到頭的那一天。是不是非要我也病了,我也自殺,還是真的到我死的那天,你才能離開紀可馨,先看我一眼。”
“不是!”蕭言厲聲打斷她的話,“誰讓你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去陪紀可馨那不過是因爲……”
他到了嘴邊兒的話猛然頓住。
是爲了他們的以後,爲了能徹底擺脫紀可馨,所以他纔去陪紀可馨的。
他想要解釋,卻突然意識到,這些,顧汐她自己都明白。
她在乎的不是他的解釋,而是她的那些理解,那些退讓,那些隱忍,他統統都不知道。
他只想着眼前的事,和以後的結果,卻從來沒想過,成爲被留下的那個,眼睜睜看着他陪在紀可馨身邊時,她是怎樣的心情。
他沒想過……真的,從來都沒有想過。
是他太躁進了,只看着前面,卻忽略了她,無視她的處境,不懂她的心情,不理解她的隱忍,更沒有發現她的付出。
如果不是今天顧汐說出這一番話,他怕是到現在都還不能理解,爲什麼她這次的態度這麼反常。
她已經……忍的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