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到這兒的時候，有些無奈地苦笑了一聲：“有時候也不知道該說是巧合，還是這命運太過惡俗，我迷路的時候，正好就遇到了一個女人，我感覺，和我媽媽長的特別的像。”
“她很漂亮，也很溫柔，心腸很好，知道我迷路了，還哄着我想送我回家。”
“我在路上鬧，她會給我講故事，還用草葉兒給我編螞蚱。我困的時候，她會抱着我走，拍着我的背，摸摸我的頭……那種感覺，真的，就和媽媽的感覺是一樣的。”
紀少鳴低頭看着地面兒，聲音也壓的很低：“我親生母親是因爲生我的時候難產過世的，所以我見到的只是她的照片，家裡有專門的保姆照顧我，但那種感覺……終歸是不一樣的。”
“我遇到她的時候，就覺得，她就是上天送給我的媽媽。”
“你知道，我那時候年紀小，根本就不懂什麼情理是非，就是單純的覺得，我喜歡她，她適合做我媽媽，就應該是我媽媽……”
他說這話的時候，似乎自己都感覺格外的糾結，手暗暗握緊：“所以那天，她送我回去的時候，我和我爸說，我想讓她做我媽媽。”
“我那時候，真的不知道她已經和你父親在一起了，還有了你這個女兒……”
他閉了閉眼睛，啞聲道：“對不起，我真的……很對不住你。”
顧汐之前一直就那麼安靜的聽着，一句話都沒說。
只在聽到紀少鳴說，他不知道白穆柔有她這個女兒的時候，身子不由顫了一下。
蕭言也沒多話，伸手攬住她的身子，無聲的給她支持。
“所以……她後來，就嫁給了你的父親？成了你的母親？”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顧汐自己都感覺自己的聲音冷靜的可怕。
紀少鳴點頭聲音艱澀“是。”
“你當時小，可你父親，是成年人，他難道就因爲你那一句話就娶了她？”
“她和我過世的母親有幾分肖似，可能就是因爲這個，所以……”
“那難道他就沒有調查過嗎！難道就不知道她已經結婚了還有了孩子？！”
“她和你父親是揹着家人私奔的，根本就沒有辦過結婚手續。”
顧汐的臉色越發慘白的難看，最後只啞聲問了一句：“我只問最後一句，她是……心甘情願跟你們走的嗎？”
紀少鳴實在是無法直面顧汐那質問的目光，下意識的別過頭去。
“回答我！”顧汐猛然拔高了聲音，“到底是你們強迫她拋夫棄子，還是她自己要捨棄我們！你告訴我！”
顧汐話句句都砸在他的心窩裡，紀少鳴死死的咬着牙，沉默了半晌之後，才低聲說了一句：“她當時選擇離開，可能也是有別的苦衷的……”
這一句話，等於是已經給出了答案。
顧汐如同被瞬間抽乾了力氣，原本挺直的背脊彎了起來，身子晃了一下，險些癱倒，好在蕭言及時扶住了她。
“苦衷？”顧汐冷笑，掙開蕭言的懷抱猛然站起身來。
她死死的盯着紀少鳴，臉上的表情太過複雜，根本就分辨不出她到底是在怒，還是在哭。
“有什麼苦衷能讓她背叛自己的丈夫？有什麼苦衷能讓她遺棄自己的親生骨肉！有什麼苦衷能讓她在重逢之後還對自己的前夫下殺手！有什麼苦衷能讓她軟禁自己的親生女兒還想圖謀她女兒的骨血？！”
“她不配做我爸的妻子！不配做我的母親！她不配！”
她大口的喘着粗氣，臉上的表情因爲憤怒而猙獰，可眼睛分明又被淚水給浸透了，眼眶都紅的厲害。
“我一直都還在想，爲什麼你一直對我那麼好，還說我是你妹妹……現在我總算是明白了。”
她強忍着哽咽，冷笑道：“你生日晚宴那次，還說什麼，你媽媽就是我親媽……呵，紀少，謝謝你的施捨，我顧汐沒有她那種母親！你妹妹這麼高貴的身份我也擔不起！”
“從今以後，我不想和她或者你紀家攀上半點兒關係！”眼睛分明都紅了，她卻倔強地高昂着脖頸，努力的維持着自己最後的一點兒尊嚴，“我爸就算當初有欠她，當初他自殺的時候，也把所有的情分都還清了，我就算有欠她，這次她軟禁我，也該扯平了。”
“麻煩你回去告訴她，從今以後，不要再介入我們父女兩個的生活，當年她既然都已經拋棄我們了，現在就沒資格再和我們扯上任何的關係！”
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些話，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面兒磋磨出來的，帶着徹骨的怒和恨：“她不配！”
紀少鳴低着頭一直沒應聲。
等顧汐這番話說完，他站起身來，彎下身深深對顧汐鞠了一躬，嘶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說完再沒有久留，轉身就出了門。
顧汐僵立在原地半晌沒動，蕭言也不多話，只輕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邊，讓她在牀邊兒坐着，把她整個人都密密實實的納進懷裡，輕拍撫着她的背：“乖，想哭就哭出來吧。”
顧汐把頭埋在他胸口，用力搖了搖頭：“她不配讓我爲她哭！她沒那個資格！”
蕭言低嘆了口氣，乾脆把她整個人都抱到牀上，脫了她的鞋子，讓她在他身邊兒躺下：“好，不爲她，就當發泄情緒，我怕你把自己給氣壞了。”
他伸手輕擦去她眼角的淚：“她不配你因爲她流淚，那你要是因爲她氣壞的身子，不就更不值得了。”
“想哭就哭吧，這事兒只有我在，沒關係的。”他輕拍着她的背，低聲哄着她。
顧汐一直沒吭聲，就安靜的埋在他懷裡。
起初他只感覺到她肩膀的輕顫，漸漸有溫熱的淚水大溼了他的前胸，再後來聽到她壓抑不住的哽咽哭聲，一遍遍嘶聲問了：“爲什麼……她爲什麼要那麼對我們。”
蕭言垂眸看着她，沒說話，這時候什麼安慰都是多餘的，只能等她的情緒稍微緩和一點兒之後，再嘗試着和她交流比較好。
現在還是該讓她好好的發泄一下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