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 王淳這個號知道的人非常少,普通層面的員工們哪裡能接觸得到。
而關青禾絲毫不知自己被誤會的事,玉蝶大小剛好, 佩在沈經年的襯衣上,像一枚別緻的鈕釦。
她離遠,又用指尖微微撥正位置,啓脣道:“好了。”
沈經年微微垂目,指腹觸碰上去,漫不經心開口:“關老師覺得正着更好看麼?”
關青禾被他問得一愣, 隨即看他稍稍轉了下方向, 玉蝶像是斜斜停留在他的襯衣上。
“這樣好像更自然。”她若有所思。
沈經年說起另一件事:“方纔王淳來過了。”
沈經年眉心微動, “你爲我別衣服的時候。”他略頓,“他的表情說明他可能誤會了。”
關青禾一瞬就想通, “那你澄清呀。”
王秘書說不定以爲他們在辦公室裡就不顧地點,或者是她干擾沈經年工作之類的……
沈經年神色自若:“他走得太快,不用擔心,出去時解釋一下就可以了。”
關青禾不打算在沈氏多停留,與他一起離開辦公室, 還多帶了一件他放在休息室的外套。
關青禾身子都被包裹住,一轉身便瞧見王秘書站在前方不遠處的走廊上, 手裡還提着東西。
正玩手機的王秘書立刻一激靈, 回身恭敬道:“太太, 您餓了嗎, 這是我剛買的。”
他瞥了眼關青禾如今的裝扮, 又看到自家先生領口那枚玉色的玉蝶髮夾裝作的鈕釦,恍然大悟。
咳……王秘書面色如常地誇讚道:“我剛纔還在思索解決辦法, 沒想到太太爲先生準備好了鈕釦,真漂亮。”
他這樣主動提,肯定就是等於知道剛纔是誤會了。
沈經年掃他眼,語調平靜地吩咐:“你自己吃了,或者和他們分了,可以下班了。”
沈經年與關青禾自然是回老宅用晚餐。
早在下午剛來沈氏時,關青禾就告訴他老宅那邊的電話,這個時間點回去,剛剛合適。
沈安他們早就到了,沈安是已經快忘了當初家宴的事情,樂天派就是如此,只想着今晚有什麼好吃的。
“三叔生日,肯定好吃的很多。”
沈柏看他一眼,“你就知道吃。”
沈安說:“那你不吃?”
正說着,外面傭人傳來消息,隨後不久,關青禾就與沈經年一同進了院子裡,與之同來的還有關老爺子。
老宅裡自然是暖和的。
因爲孫虹多次鬧出來的事,孫文秀在圈子裡也是暗地裡覺得丟臉,她是嫁入沈家,但也不可能和孫家從此沒關係。
尤其是馬佩芝,以前就拿這事暗諷,現在更是得意。
好在,兩人只是私底下較勁而已。
馬佩芝一眼看見沈經年那西裝外套裡露出的一枚玉蝶:“這鈕釦,真精緻。”
孫文秀也看過去,只以爲是胸針,笑說:“是三弟妹的眼光吧,這麼小巧的胸針。”
沈經年但笑不語。
只有老太太與關老爺子知道這是髮夾,畢竟一個是當年送出的生辰禮,一個是看到關青禾戴着出門的。
關老爺子眼神來回落在兩人身上,他就說怎麼孫囡出趟門,綰着的頭髮變成了披髮。
關青禾佯裝淡定,小聲解釋:“他的鈕釦壞了。”
關老爺子說:“質量不行啊。”
關青禾點頭:“是的。”
等吃晚餐時,關老爺子後知後覺,沈經年這麼有錢,穿的衣服質量差到這種地步?
他對沈經年登時審視起來。
沈經年神色自若。
好在很快,別的吸引走了老爺子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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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老爺子性格豪爽,直白地看了一圈沈家的小輩們,最終得出結論——幸好換了婚約對象。
他只看了一眼就挪開目光。
沈安和哥哥咬耳朵:“三嬸她爺爺看我的眼神是這樣的。”
他模仿關老爺子那微微睜大眼又眯上的樣子,“這是嫌棄,是嫌棄我的吧?”
可被不太顯眼的嫌棄,也太丟人了,他沈安還是第一次經歷,飽受打擊。
沈柏安慰:“因爲我們的比較對象是三叔。”
關家雖然落魄,關老爺子卻不怯場,孫文秀雖然心裡責罵孫虹,其實也覺得關家比不過。
正如她當初的想法,關家如今在鄉下,哪裡配得上沈家。
她想看點笑話,卻不曾想,差點被看笑話:“老爺子來這寧城也不短時間了,有玩過其他地方嗎,弟妹平時工作忙,應該沒有時間陪您,我倒是可以安排……”
關老爺子看她一眼,只表情正常地嗯了聲。
馬佩芝撞撞她胳膊,低聲:“大嫂,你沒事吧,關老爺子幾十年前就在寧城住過了。”
她可是看過新聞的。
孫文秀尷尬:“忘記了。”
馬佩芝看她眼,自己這大嫂也真是無語,吃飯吃好好的問這些做什麼,又沒人找你講話。
人家爺爺的事,需要你安排?
三弟還能不安排好?
沈家是沈經年當家,關青禾是家主夫人,她們壓根就不管事,做好自己就行了。
馬佩芝想得好,反正不缺錢,也不缺地位,其餘的管家權利,她纔不需要。
大嫂就是心高,總覺得自己嫁的是長子,要端起大嫂的架子——也不看看沈家誰管家。
老太太可還在看着呢。
“不勞大嫂費心。”關青禾放下筷子,淺淺笑道:“阿爹對寧城很熟悉,故地重遊而已。”
孫文秀僵硬地笑笑。
沈經年從頭到尾也沒開口,他相信關青禾會回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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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之前家宴就生孩子的事說過,這回沒人敢再提這個話題,一頓晚宴很平安地度過。
沈經年今天生日,收到的不僅是祝福,還有禮物,老太太親自準備的,一對玉石手串。
“這是一對,是分男女的一對。”老太太慈愛道:“造型比較簡單,寓意忠貞。”
沈經年接過,玩笑道:“阿婆,您是不是藉着我生日的機會,給青禾送禮呢。”
老太太故作緊張:“還讓你猜到了。”
關青禾莞爾,她原本的手串是上次沈母贈送給沈經年,沈經年轉贈於她的十八籽手串。
她對於手鐲這一類,不至於說喜新厭舊,但的確喜歡隔一段時間就換另一件。
“謝謝阿婆。”關青禾輕柔道謝,親自戴上。
這手串是瑩潤的草綠色,每顆珠子的顏色深淺不一,組在一起煞是好看,襯得手腕皓白。
她看向沈經年。
因爲腕錶在左手,所以他將手串戴在右手腕上,綠色將他的皮膚顯出冷白色,增添一抹雅意。
單看漂亮,放在一起,人人都能看出是同一對。
關老爺子不甘示弱,也準備了禮物,是他親自寫的一幅字,對於沈經年來說,是再好不過的禮物。
他喜好文雅,對於書法自然是喜歡。
從老宅回去的路上,夜色已深,老爺子早就困了,沈經年與關青禾說話也放低音量。
“待會你先讓爺爺回屋去睡。”
“嗯。”關青禾點頭,她從公司出來時,頭髮就沒有綰,時不時的從耳邊滑落,髮夾被沈經年用了,她只能隨意別在耳後。
她一擡手,玉串就滑落一段。
關青禾又看向沈經年的手腕,忽然放下手,與他列在一起,“你的生日,我許了願,還收到了禮物。”
沈經年溫笑:“一年過兩次生日,不好嗎。”
他的意思顯而易見,關青禾笑意盈盈,並不推辭,音色溫婉:“好呀。”
沈經年正預備說話,手機振動。
他打開。
容羨:【你這生日,排場可不小,熱搜詞條又增加了。】
沈經年挑眉,隨意一覽截圖。
不知何時,一個#沈經年玉蝶鈕釦#的詞條已經出現在白天採訪言論的後面。
他長指輕點,擡眸說:“我們被拍了。”
“啊?”關青禾順着他的手指方向看過去,下意識地看向沈經年的領口——
她現在想想摘了那玉蝶髮夾。
容羨發來的自然不止一張圖,還附帶鏈接。
是最熱門的一條新聞,照片是打了碼的一張用餐照,正是之前的晚餐開始前,一張桌邊坐了十來人,就個個打碼。
關青禾蹙眉:“怎麼是……”
這拍攝的角度,只能是內部透露。
沈經年點開圖片,指尖隔空點在最下方的水印上,說:“沈安的賬號。”
關青禾瞭然。
她記得之前,沈安這社交賬號還被網友們認爲是假富二代,他平日發的生活照都打了碼。
只不過上次之後,已經有人猜測他的三叔指的是沈經年。
所以,今天他這照片發出來不到半小時,直接被送上了熱門,當然不是因爲他。
是因爲圖裡的沈經年。
沈經年嗓音低沉:“他還知道打碼。”
關青禾仔細看過圖,“他可能是想拍菜,把人拍了進去,網友們眼睛厲害,估計能看出這是髮夾。”
沈經年關了手機,微微一笑:“關老師擔心?”
他覆住她的手,“外人只會覺得我們感情好,我用你的髮夾作爲襯衣的裝飾品。”
關青禾一想也是。
誰能想到鈕釦是被她扯掉的呢。
與超話不同,外界對於這件事果然是如沈經年的猜測,一致覺得是夫妻感情好。
“照片裡的人沒穿旗袍啊,確定是老闆娘嗎?”
“應該是吧,私下穿其他衣服有什麼好奇怪的。”
“除了老闆娘還能有誰啊!”
“沈先生和老闆娘總能有我想不到的恩愛方式。”
“不是好多男朋友戴條頭繩,表示自己已經有主嗎,沈先生這也是差不多的操作吧。”
“我現在就想知道,下次有沒有新的方式了!”
“無論是與妻書,還是採訪時的寶藏回答,還有現在的玉蝶鈕釦,我都好吃這種。”
“沈先生的生日給我們撒糖,甜齁了。”
反而沈安現在惴惴不安。
自己的照片一下子被到處傳,現在肯定一定被三叔知道了,自己馬上小命不保。
十分鐘前他直接刪除了照片。
這下可好,本來只是猜測,現在成真了。
——你不心虛,不是沈先生,你幹嘛刪圖呢!
沈安不敢亂髮了,直接打電話過來解釋:“三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發發今晚的菜……”
他越說越害怕,因爲對面沒聲。
直到熟悉的清冽嗓音順着電流傳過來。
“不會攝影就去學。”
沈經年淡聲:“讓你爸給你找一個攝影老師,教教你怎麼拍照重點不弄錯。”
沈安委屈巴巴:“……好的。”
他也沒拍錯重點啊,滿桌子菜都在最中間。
是網友們重點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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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關青禾之前的想法,當然有人想到,只不過這種想法只敢小範圍聯想,在cp超話裡被當成cp腦而已。
“男人哪會有這種鈕釦,一看就是女人的。”
“嗑到了,拿老婆的髮夾當成類似胸針的配飾,還特地不打領帶露出來,啊啊啊啊啊!”
“老婆的就是我的,有意見?”
“笑死了哈哈哈,沈先生纔不會你這種油膩發言!”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這樣的,不是說沈太太今天去公司了嗎,然後沈先生就把她頭上的髮夾拿走了。”
“你們爲什麼不更一點!大膽點!”
就在這時,有大粉發言:
【玉蝶髮夾很小,如果原本釦子還在,髮夾一定夾不上,或者露出來,現在別得很穩,說明是釦子不在了。那麼情況有三種:一是本身襯衫設計沒有第二顆鈕釦,二是自己掉了,三是被拿掉了。】
【第一種顯然不可能,沈氏內部員工透露,白天開會還是普通襯衫樣式。第二種可能性也很小,沈總不至於穿質量差的襯衫,咱們買襯衫都很少出現這種情況。】
【再看第三種被拿掉的情況,家人們,什麼情況下會拿掉,你會想到去摘鈕釦,用太太的髮夾當配飾嗎?有人說秀恩愛,故意的。那麼問題來了,這張家宴照是出自沈家少爺的賬號,秀恩愛還用得着這麼委婉嗎?】
【按照我的合理推測:沈太太去公司爲沈先生慶生,中間發生了這樣那樣的事情,導致鈕釦缺失,於是靈機一動,用玉蝶髮夾當做鈕釦裝飾。】
這條微博成了超話熱門。
“臥槽牛逼!”
“這樣那樣的事情……詳細說說?”
“這還用說嗎,打架唄。”
“此打架非彼打架。”
“也可能是沈先生看沈太太來公司爲自己慶生,情難自抑,把她抓在懷裡親,然後沈太太一不小心揪掉了釦子。”
“哈哈哈哈哈哈!”
“說不定是沈先生解開第一顆釦子,兩個人迫不及待,撕開領口,把釦子崩了。”
“筆交給你們,速速寫文好嗎?”
小蘇雙眼晶亮地看着這些評論,忍不住去找關青禾求證:【青禾姐,真相是什麼?】
關青禾被她問得一懵,等看見內容,臉皮微熱,她們還真是……猜得真準。
沈經年還說只以爲他們感情好,這明明就猜對了。
關青禾抿脣打字:【沒有真相。】
小蘇:【我不信!】
關青禾:【再問扣你工資了。】
小蘇:【哇,青禾姐你是不是從沈先生那兒學的,竟然變成了資本家,不問了不問了。】
“我可沒教你這個。”
沈經年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關青禾壓根沒避着他發消息,也正好是消息來得巧,他不經意間看見了。
她彎脣:“我偷師的。”
沈經年問:“那你打算補交學費麼?”
關青禾輕聲:“沈老師的學費我一定交不起。”
沈經年眉宇間斯文一笑,嗓音微沉,低問:“我哪次開你完不成的條件了?”
關青禾決定不接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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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老爺子在車上睡了一覺,回到靜園迷迷糊糊地就被傭人帶着,直接回房睡覺去了。
關青禾和沈經年一起回主院。
才進院子裡,就看到桌上和地上加起來擺了好幾樣東西,管家說:“這些都是今天送來的禮物。”
都是沒打開的。
他一一介紹:“這件是溫先生送的,這件是宋先生送的,這件是容總送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關青禾都沒聽過的人送禮物,但按照管家的稱呼,應該也是有身份的。
禮物有大有小。
最小的一份放在桌上,看起來只有一本書大。
沈經年看向關青禾,詢問:“要不要拆?”
關青禾還是有點好奇他們的禮物的:“生日禮物不當天拆,第二天拆,感覺不一樣吧。”
現在時間還早。
沈經年輕笑:“我的意思是你想不想體驗一下?”
關青禾微愣,隨即搖頭。
這些禮物裡指不定有古玩,她若是不小心,或者碰到哪裡,就不好了。
“你拆小舅的禮物就好,其餘的我自己來。”
溫呈禮的禮物是最大的,放在地上,外面包裝得很嚴實,外表也很精緻大氣。
關青禾之前收過他的花瓶與古籍,懷疑這裡面是不是裝的是價值不菲的花瓶。
她好奇問:“爲什麼讓我只拆小舅的?”
沈經年意味深長道:“小舅算長輩,禮物一定正經。懷序他們的禮物,就不一定了,也可能是整蠱。”
他說着,修長的手指解了容羨的那份禮物。
一個白瓷制的駿馬奔跑擺件露出來,無論是做工還是上色,都足夠俊秀逼真,馬尾豎起,還很神氣。
沈經年的生肖正是馬。
關青禾看了眼,“很好看啊,也很正常,我可以摸嗎?”
沈經年遞過去。
關青禾接過來,上手冰涼,轉動時忽然發現馬尾下有個不大不小的洞,正好是屁股位置。
殘次品?
不至於,容羨怎麼可能送殘次品。
她正奇怪着,沈經年遞過來一張紙,是容羨親手寫的字:“白駒香爐。”
“……”
原來不是擺件,是香爐。
關青禾想象了一下,這香爐確實有點整蠱味,用沈經年的生肖爲爐身,故意把煙口放在屁股那裡,真是好朋友做得出來的。
她看了眼身旁男人的神色,發現他神色自若地拆開了宋懷序的禮物,是一本古籍,正隨手翻閱。
關青禾覺得,他可能是以習爲常了,說不定以前年年收到這種奇怪的禮物。
她放下白駒香爐,瞄到沈經年手上的古籍一角,因爲在院子裡,看得也不太清晰,只看出來是畫冊。
關青禾聲線輕柔地開口:“宋先生的禮物看起來比容總的禮物正經多了,古籍難尋。”
很多古籍都在早年間損毀,現在能流傳的大多是一些人傢俬藏的,拿出來售賣。
有些只是寫在那個年代,而非內容優秀,所以好的古籍難尋,合心意的更難。
沈經年嗓音徐徐:“確實,他這個更難尋。”
他將看了一頁的書遞過去,“關老師要不要看看,這畫冊有許多新鮮知識,應該實用。”
“什麼新鮮知識?”
早在聽到更難尋三個字,關青禾就有點動心了,不容有疑,接過來,垂眼觀看。
只見泛黃的紙頁上用工筆線條畫出幾匹馬奔跑在草原上,最爲惹眼的是中間那匹。
馬兒背上坐着一對男女,不着寸縷。
關青禾愣住,隨即嫣紅蔓延至頰邊。
這哪是古籍,分明是春.宮圖。
工筆畫自古以來線條簡單,卻巧密精細,崇尚寫實,更顯得這幅畫傳神。
關青禾回過神來,難怪沈經年不讓她拆。
難怪拆了之後還問她看不看。
什麼新鮮知識,新鮮在這上面了吧!
還實用……
關青禾捏着這古籍畫冊,思緒萬分,一萬個問題裡,最後跳出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難爲宋懷序竟能找到與馬有關的春宮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