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因爲昨天的事記恨於我,不打緊,過兩天再來找我便是。”
吳德正根本沒將魏良臣放在心上,雖不知這小子怎麼這麼快就給放了,但不要緊,左右一個沒出息的無賴小子。他吳德正若收拾不了這種小子,也枉在縣裡那麼多年了。
良臣微微搖頭:“我只是來給夫子磕個頭的。”
吳德正又是一怔,不耐煩道:“磕完了?”
良臣點了點頭:“磕完了。”
“那還不走?”
吳德正臉上閃過一絲不快,神情亦帶點憎惡。其實,他從未和魏良臣打過交道,對其印象是從父親和妹妹那聽來的。對此,魏良臣還真不能說人傢什麼,誰讓他的確揹着一個讓人看不起的無賴子光環呢。
“嗯,我這就回家了。”
良臣沒有針鋒相對,而是很老實的選擇離開社學,因爲不管吳德正在縣裡怎麼對他老魏家“落井下石”,現在人家裡在辦喪事,他再有理,在喪事上鬧起來,有理也是沒理。
鄉下,對紅白大事看重得緊。
他魏良臣除非真想落個人人戳脊梁骨罵,連帶着他爹和大哥也擡不起頭,儘可和吳德正這個“孝子”鬧。
這世上,也沒有在人家老爹過世當口裝逼的。
良臣一聲不吭的離開社學,回後也沒跟他爹提吳德正這事。老爹熬了一鍋粥,爺三就着鹹蘿蔔乾吃了幾碗。
吃完,良臣將從府裡買回來的點心拿了出來,說是二叔原是想買點京裡特產讓他帶回來,可怕天熱放着壞了,就給錢讓良臣帶回來路上自己買的。
魏進德可是連張草紙都捨不得買的人,見着小兒子這麼亂花錢,不禁責怪了他幾句。但還是很開心,將一塊桂花糕吃了足足半個時辰。
社學那邊還在吹吹打打,聽動靜,像是開席了。
魏進德嘀咕道說自家沒去人給吳家幫忙,回頭會不會叫人家說話。
良臣說去幫忙的人多的是,也不缺自家,況且人吳德正未必樂意見到他們父子。
這麼一說,魏進德倒是踏實了。父子三人圍着油燈,聽良臣說京師的熱鬧,不知不覺,天色已經徹底黑了。
“睡覺。”
魏進德見燈油燒了不少,很是心疼,吹了燈,父子三人摸黑各自上牀睡覺。
第二天,因爲他爹回來的路上說過,要良臣去大姐家一趟,良臣便惦記着這事,於是日上三竿時揉着睡眼從屋裡出來,準備洗把臉去楊家走一遭。
院子裡,他爹正在磨鋤頭,良臣沒見着良卿,便問他爹大哥去哪了。他爹說是見良臣沒起,便讓他大哥去楊家了。
“大哥去了?”
良臣噢了一聲,大哥去就大哥去吧,反正他也不大願意看到楊家人的嘴臉。
儘管縣裡說了不徵他家的地,可魏進德還是不放心,於是又去找里正說這事。
里正那裡忙着吳夫子家的喪事,加上縣裡可能沒派人通知,便笑魏進德真是異想天開,是不是又想叫縣裡抓去蹲兩天大牢。
魏進德氣的不行,可不敢和里正吵,訕訕回家。良臣問了,勸他爹別急,縣裡既然答應了,肯定會有說法,等兩日就是。
正說着,大哥良卿回來了,卻是氣呼呼的,一進院子就悶聲悶氣的坐在門坎子上不說話。
“昨了?”
魏進德見大兒子這樣子,心裡突了一下。良臣也是不解。
“楊家人真狗眼看人低,竟是沒讓我進去。”良卿氣道。
魏進德愣了下,問他:“你提你二叔是公公的事了?”
“提了!”良卿擡頭看他爹,“我連二叔在小爺身邊當差都說了。”
“那怎麼會不讓你進去咧?”
魏進德想不通,他老二在宮裡當上公公了,這多揚眉吐氣,多值得誇耀的事,你楊家怎的還拿他家當從前看的?
“爹,估計人家不信吧,等兩日看看吧。”
和地的事一樣,良臣仍勸他爹彆着急,也叫大哥別乾生氣,知府大人接見他,親審他傷人案再加上大哥良卿進六房當差的事肯定能傳到村子裡。
到時,楊家知道了,鐵定會將此事和二叔在宮裡當公公的事聯繫在一起,屆時,說不定楊六奇就屁顛屁顛的過來了。
魏進德想想也是,便叫良卿不要幹坐了,拿點錢去村口打塊肉,買條魚回來,說女兒兩口子怕是要過來。
真叫魏進德猜着了,沒半柱香時間,姐夫王有喜就趕着牛車過來了。良臣他姐魏大蘭和外甥也都過來了。
魏進德兩個兒子都沒成家,也沒孫子抱,自是疼外孫,將他抱着拿鬍子去碴,硌的外孫跑娘那裡說外公是壞人。魏進德樂得忙去拿點心哄外孫。
魏大蘭自嫁出去後,一年到頭也是難得回家,家裡十幾畝地就靠她跟王有喜兩人種,還得照顧兩個未成年的小叔子。以致於才二十三四的年齡,看着倒像是三十多歲的婦人,皮膚也叫曬黑了。
良臣看在眼裡,替姐姐心疼,暗自打定主意一定要奮發有爲,拉姐夫家一把,好叫姐姐日子過的好些。
閨女回來了,魏進德自是不用下廚。良卿將魚肉買回來後,魏大蘭就在廚房忙活起來。
王有喜知道丈人好兩口,特意打了一壺酒過來。中午吃飯時,爺四個拿着大碗就喝了起來。
良臣他外甥才四歲,桌上坐不住,不住往外跑。魏大蘭只得端着碗,追在兒子後面哄他玩一會吃口飯。
昨天王有喜急着回去,對丈人和兩個舅子在縣裡的事不太清楚,現下聽丈人細說了後,很是驚訝,因爲他沒想到自己還能有個在宮裡做公公的叔丈人。
“府尊大老爺真的親自見你了?”王有喜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小舅子。
良臣“嗯哪”一聲,隨口道:“縣尊在邊上陪着呢。”
“乖乖。”王有喜端着碗,都不知說什麼了。
“老三,府尊都和你說什麼了?”良卿一臉好奇。
“沒說什麼,就說讓我府試好好考,他給我評個甲等第一。”
良卿夾了塊大肥肉,嚼也不嚼就嚥下了肚,那油水真是酸爽。說來也是怪,前世一塊肥肉吃不下去,今世卻對瘦肉沒感覺了。想來,是一直沒油水的緣故。
“甲等第一?”
王有喜和良卿都是驚的合不攏嘴,魏進德也是頭次聽小兒子說這事,驚得筷子險些掉在地上。
“你們這麼看我幹什麼?”良臣撓了撓頭,他拿甲等第一真就這麼驚世駭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