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長室並不大,辦公桌前後坐了六個人就已經把這狹小的空間填滿了。
比利時偵探赫爾克里·波羅坐在船長的大靠背椅上,雷斯上校坐在他旁邊。加隆坐在辦公桌的另一端,他的左側坐着的是中途跑來的羅莎莉,右側坐着的是弗格森和科妮莉婭·羅布森。
室內煙霧繚繞,這個時代的男女都有抽菸的習慣,公共場合滿是煙霧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沉默並沒有持續多久。
波羅想要把昨晚發生的事情理個順序,於是問道:“午夜的時候琳內特小姐還健在嗎?”
雷斯上校說:“是的。一開始我們在打牌,然後我看着她回了自己的房間。”
波羅又問:“休息室裡還有誰?”
弗格森回答道:“西蒙·多伊爾,傑奎琳·貝爾福,羅布森小姐和我。”
羅布森急忙點頭:“是的,是的。弗格森在看雜誌,我在刺繡,傑奎琳在……喝酒。我有幾次想離開,但傑奎琳留下了我,弗格森則去了甲板上。”
弗格森解釋說:“室內相當悶,我出去抽菸。”
羅布森又說:“然後傑奎琳和西蒙吵了起來,她拿出手槍,射向西蒙的腿,我嚇得叫喊回了弗格森先生……之後傑奎琳就開始哭,西蒙害怕她會傷害到自己,讓我把她送回了她的房間,弗格森則去找了貝斯納醫生。”
雷斯上校問:“當時幾點?”
羅布森結結巴巴:“這,這……我不記得了。”
弗格森替她回答:“大約在十二點半左右。我記得時間,因爲沒過多久就聽見了羅莎莉小姐的尖叫。”
羅布森說:“對對,我也聽見了,就是在那時候,羅莎莉小姐將落水的加隆·李先生救上的船。”
加隆搖搖頭說:“我不記得是幾點被救上船的,我當時太虛弱了而且神智模糊,沒過多久就暈了過去,直到今天早上才醒過來。”
羅莎莉接着說:“我也不記得是幾點。李被送去弗格森先生的船艙後,我因爲太累就回去沐浴就寢了。”
波羅點點頭,又看向羅布森:“你確定傑奎琳小姐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她的房間?”
羅布森肯定的點頭道:“當然,我一整夜都陪着她。”
雷斯上校說:“這樣的話,她就不可能有時間去殺琳內特的。”
波羅思索着嘀咕道:“她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而西蒙在中槍後最擔心的是傑奎琳不能獨自一個人。”
弗格森說:“是的,因爲她有說過要自殺的話。西蒙很擔心她會做傻事。”
波羅問:“那麼槍呢,那把槍又是怎麼回事。”
弗格森接着說:“打中西蒙後傑奎琳受到了驚嚇,把槍扔到了地上,掉進了椅子底下。當我再回去找的時候,槍不見了。”
波羅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那麼,這就是關鍵問題了。你把西蒙擡去醫生的船艙,再回來找槍,中間耽誤了幾分鐘?”
弗格森聳聳肩說:“也許五分鐘左右。”
波羅想了想,說:“五分鐘。完全有可能是你回去拿走了手槍,在返回貝斯納醫生的船艙告訴他槍不見了之前,跑去打死琳內特。”
弗格森放下架的腿,語氣嚴肅道:“沒錯,我完全有時間,但兇手不是我!”
波羅說:“可你有殺她的動機。琳內特非常富有,坐享其成繼承着大筆遺產,而你是布爾什維克黨人,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她是吸血鬼,是社會的蛀蟲’像她這樣的人應該‘被幹掉’你還記得嗎。”
弗格森怒罵道:“你這個愛偷聽的法國佬!”
波羅禮貌的說:“我是愛偷聽的比利時人,先生。”
他又看向羅莎莉,“還有您,小姐,您也有動機。琳內特委託律師狀告你的母親誹謗,而你爲了避免家庭破產,你可能在傑奎琳和西蒙發生爭吵的時候在甲板上目睹了那一幕,你看到手槍掉在了什麼地方,於是趁他們離開後你去撿起了手槍,跑去打死了琳內特!”
羅莎莉嚇壞了,急忙辯解道:“我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李先生贈送我的珠寶完全有能力支付法院判罰的賠償。”
波羅突然加重語氣,大聲道:“但那是在案件發生之後!你根本沒有想到隨手救上來的人會這麼富有,爲了感激你還贈送給你價值不菲的珠寶!還記得你前兩天在阿斯旺城和我聊天時說的話嗎‘對死者不存在誹謗’!”
羅莎莉顫抖道:“你,你太可惡了!你假裝善良體貼,讓我對你訴說心裡的煩悶,現在卻想要用此來誣陷我們!”
波羅突然哈哈大笑:“別激動。我只是在做假設,設想每一種可能性,我需要的是真相,畢竟在這五分鐘內有人拿走了手槍,而這個人不會是傑奎琳。”
羅莎莉氣憤難平,加隆抓住她的手臂,給了她一個“不用擔心”的眼神,然後轉頭對着波羅,問道:“您似乎很在意傑奎琳這個人,她不是沒有作案時間嗎。”
“因爲琳內特臨死前用血在牀頭寫下了字母‘J’。”波羅擺擺手說,“這只是個拙劣的把戲,醫生已經證明被子彈貫穿腦袋,她根本沒有時間寫那個字。”
加隆問:“所以兇手是在栽贓傑奎琳?”
波羅說:“至少現在你的嫌疑已經可以排除了。那個時間,你還在河上漂着呢。”
加隆笑道:“哈哈,不用被你懷疑,那我可放心多了。”
聞言,波羅突然一怔,一道靈光在他腦中一閃而過,隨即又皺起了眉頭。
……
羅莎莉氣的眼睛通紅,她不想再聽偵探對自己做出毀人名譽的假設,起身離開了船長室,加隆見她哭着離開,急忙跟了出去。
羅莎莉站在船尾甲板,雙手環抱在胸前,雖然已經擦去了眼淚,但眼眶還是紅紅的。
加隆來到羅莎莉身邊,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的話,他上輩子就是一個窮屌絲,從來沒和女生有過近距離接觸,自然也沒有安慰女生的經驗。
羅莎莉沒有回頭,但她聽到了腳步聲,她知道加隆站在身邊。
“有煙嘛?”
加隆把手伸進上衣口袋,從儲物手環裡取出一包不知道牌子的香菸,菸蒂裡有一枚小小的爆珠會過濾掉的尼古丁的苦澀,帶有一點甜甜的薄荷味,他抽出一根遞給羅莎莉,然後拿出打火機爲她點燃。
羅莎莉看着帶有海綿菸蒂的香菸,以及加隆手中純銀的防風打火機,疑惑的問道:“你的所有物品都……這麼精緻嗎?”
加隆心中流淚:我是個屁的富家子弟啊!我他媽前二十多年吃糠咽菜,好不容易考上大學離開了窮山溝,累死累活好幾年都存不夠一個首付房的錢。又醜又窮又自卑,半個女朋友都沒有,老婆都是紙片人。還沒來得及在城裡安個家成爲城裡人,就被老天爺賞了一雷,劈穿越到這裡。或許是我那在天有靈的老父老母,看我孤苦伶仃在世上,知道我再奮鬥個二三十年也改變不了現狀,這才託關係找神仙送了我這場機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