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的車馬勞頓,羅莎莉一行終於抵達了約克郡內。
現在只剩下半日的車程,就將抵達此行的目的地,卡爾頓堡了。然而前方過河的橋樑上卻出現了路障。
這是一條用支架固定,長而結實的橫木,擋在橋頭。橋頭兩旁有用裝着泥土砂石的麻袋,壘起來的防禦工事。一羣穿着深棕綠色軍服的士兵,蹲在道路旁邊簡易搭建的崗哨裡,忍受着寒冷,搓手縮腳的煮着咖啡和熱湯。
羅莎莉透過車窗玻璃,看到防禦工事後面那兩挺威克斯重機槍。她想不出這些士兵擋在這裡做什麼。
“怎麼回事?”車輛駛近路障時,第一輛車上,坐在副駕駛的伊戈爾搖下車窗,朝着哨塔你的士兵大聲詢問:“這裡不能通行嗎?”
“你們有通行證嗎?”
崗哨裡走出一名戴着頭盔的士兵,頂着寒風跑了過來。士兵朝後面一輛汽車看去,那是羅莎莉的座駕,車裡還有三個孩子,然後又向跟在後面的三輛馬車望了望。
“什麼通行證?”維克托從第二輛車的副駕駛走下,來到士兵身邊,詢問:“出什麼事了嗎?看你們這情形,我還以爲在不列顛本土爆發戰爭了呢。”
“其實也快差不多了。”士兵露出苦笑,“你們是從倫敦來的吧,最近的局勢可不太平。現在到處都有狼出沒。我們是爲了保護附近村鎮的居民安全,才被派來這裡設防的。再往前就是無人的荒野了,上頭命令,必須要有通行證才允許通過。”
“狼?”羅莎莉探着耳朵,隱約聽到這次單詞,眉頭微蹙。她想到了不好的東西。
“去哪弄通行證?”維克托又問。
“陸軍部,警察局,市長辦公室,等等。”士兵回道,“只要是有資格做擔保的人,都可以。”
維克托走回第二輛車,靠近後座車窗。羅莎莉把玻璃搖下,冷風夾雜着細小的雪花立馬飄了進來。
“小姐,需要通行證才能允許通過。我們可以去最近的警局申請,但是現在返回城鎮最快也要兩個小時——”維克托還沒說完,士兵就走了過來,插嘴道:“我勸你們不要在夜晚趕路。晚上狼特別多。”
大家都注意到士兵在“狼”的單詞上加重了聲音。
雖然士兵沒有明說,但羅莎莉也已經猜到他指的是什麼。
歐洲地區的民間傳說中,說出“狼人”這個單詞據說會招來厄運。這些士兵在這裡駐防,顯然防守的就是附近出沒的狼人了。
女孩們趴着車窗上好奇的望着外面,伸出小手去接那從陰沉的天空上飄下來的雪花,她們在埃及還從來沒有見過雪。
羅莎莉看了看孩子們,然後轉過頭說:“爲了安全起見,只能去附近的好人家借宿一晚了。”
“這附近有一座莊園,”士兵提議道,“莊園主一家都是好心人。我可以幫你們打個電話問問,如果順利,今晚你們可以在莊園借宿,明天天亮再返回城裡申請通行證也不遲。”
“會不會麻煩到您?”羅莎莉從車窗探出頭,用手壓着被風吹擺的帽子。
“不麻煩。”士兵笑着說,“我參軍前還在那座莊園裡當過一段時間的男僕,他們一家人心地都很好。”
說完士兵便轉身跑回了哨塔,對其他幾個士兵說了幾句,然後脫下手套,拿起一旁桌子上電話機。
“喂,你好,請幫我接……”
電話接通,士兵說了幾句後又等了一會兒,似乎是得到答覆,然後才掛了電話。他重新戴上手套走了回來。
“可以了。伯爵那邊答應爲你們提供借宿的房間,並且還會安排食物。你們沿着後面那條石子路,一直走到頭就能看到莊園了。”
羅莎莉再次表示感謝。
車隊掉頭。行駛了二十多分鐘,終於看到了士兵口中說的那座莊園。穿過一片樹林,一座大鐵門,以及一片修建的整整齊齊的草地,車輛停在一座巨大的宅邸建築門口。
司機按了按喇叭。已經接到過通知的莊園管家打開大門。僕人們從後門走出,想要幫助他們搬運車子上的行李箱。
“不,那些就不用搬了,”羅莎莉走過去說,“我們只是借宿一晚,明天破曉就會離開,大件行李沒必要搬來搬去。”
莊園的管家是位身材高大,表情嚴肅的老人。“如您所願,夫人。”他看到了跟着在羅莎莉身後的三個小女孩。“廚房已經在準備茶點了。我會將車輛停在側院,馬匹會被牽去馬棚得到照料。”
“你太貼心了,”羅莎莉說,“這些交給司機處理就好。”
這時伯爵一家走了出來。一名莊園男僕想要去接羅莎莉手中的箱子,緊隨在羅莎莉身旁的護衛卻快速擋在了倆人之間,手警惕的摸到了劍柄上,把這位莊園男僕嚇了一跳。此時莊園裡的人們才發現這一行人竟然全部佩劍!
“怎麼回事?”伯爵走了出來。
“是我的錯,”羅莎莉趕忙說,“是我的人太敏感了。”她讓護衛退下。前幾天他們在路上遭遇了幾次化身爲人的狼人襲擊,現在搞得護衛們的神經都緊張兮兮。
伯爵着眼打量了一番。圍在四周的那些腰間佩劍,統一黑色着裝的男士,神色一看就是經歷過戰場的退役老兵;被護在中間的這位女士衣着華貴,身旁的三個女孩也各個打扮的精緻漂亮,可以看的出是有錢人家出身;一邊站着的老人雖然氣場很強,但穿着深棕色的西服披着一件羊絨大衣,卻要樸素很多,而且居於眼前這位女士身後,顯然他不是主人。
“我是羅伯特·克勞利”伯爵說,“歡迎你們光臨唐頓。”
羅莎莉禮貌地回道:“我是羅莎莉·李,”她雖然還沒和加隆結婚,但因爲要主事這個家,所以還是用了加隆的姓,這在外人看來似乎不合禮儀,但她並不在乎。
“冒昧來訪,打攪了。”她把身後的三個孩子牽出來,“她們是我的孩子:尤諾米阿、伊妮莉和狄琪。”
女孩們在倫敦的時候每天都會受到家庭女教師安娜的嚴格教育,所以此時也沒有失禮。
伯爵的家人陸續走了出來,其中一位老婦人在看到伊戈爾後卻忽然愣住。“您——您是尤蘇波夫大公嗎!”
“什麼!”克勞利一家全都吃驚的睜大了眼看着祖母。原本以爲只是普通的過路者,沒想到還有這層身份。羅伯特詫異的看着站在羅莎莉你身邊的老人,原先他還以爲伊戈爾只是一位有些特殊的老管家。
伊戈爾將帽子摘下。“您是?原諒我的記憶已經大不如前。”他並不記得眼前這位老夫人是誰。
“我是維奧萊特·格蘭瑟姆,”老夫人說,“我們在聖彼得堡的夏宮見過。我記得那是在亞歷山大三世的宮廷舞會上。”
伊戈爾恍然大悟。“哦,我記得來了!你是那個差點和尤爾根私——咳咳!”他連忙止住差點脫口而出的話。
老夫人杵着柺杖,好笑的看着伊戈爾。“去年我和尤爾根親王見過面。”
伊戈爾整理着鬍子,掩飾尷尬:“那時我剛巧在法國流亡。”
莊園的老管家說道:“老夫人,外面天寒地凍,還是請客人先進屋,讓廚房準備茶點之後再敘舊吧。”
後來羅莎莉得知,這位老夫人是老格蘭瑟姆伯爵的夫人,現任伯爵是她的兒子。因爲老夫人和伊戈爾是舊識,原本只是借宿一晚,現在卻變成了歡迎宴。
沒一會兒,天色就漸漸暗了下去。
宴會上,伊戈爾說了些自己的經歷,羅莎莉最後也表面了自己的身份。
“你們要去卡爾頓堡?”羅伯特說,“那兒距離這裡大概需要半天的路程。我記得卡爾頓堡已經荒廢很多年了。前不久才聽說有人買下了卡爾頓,原來是女士您。”
伊迪絲是克勞利家的二小姐。“加隆·李是您的未婚夫!”她興奮的說,“李先生在倫敦可是位非常有名氣的大人物。”
大小姐瑪麗瞥了妹妹一眼,感覺妹妹的激動有些失禮。
羅伯特肅然起敬。他之前也在報紙上看到過一些相關報道,起初還以爲是謠言,可是後來知道蘇格蘭場真的捕獲了一頭狼人,以及諸多議員和國務大臣與加隆·李的接觸被記者扒出來後,現在的狼人傳說已經完全被證實是真實的了。
“沒想到政府部門裡隱藏着這麼多邪惡生物。”羅伯特感嘆道,“幸好及時發現了它們,不然……我簡直不敢想象我國的司法和行政被一羣非人生物掌控。”
衆人興奮的聊着狼人的話題,窗外卻突然傳來一聲悠長的狼嘯,接着是馬匹不安是嘶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