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我升職不升職無所謂。( 、‘’小‘說’)”蘇靜雲平靜的頷首,然後優雅的轉身離去。
杜雲薇睜着眼瞪着她的背影,胸口有些起伏不定,許久。才微微緩和下來,捏着的拳頭慢慢鬆開。踩着高傲的步子回了辦公室。
原本陳華秋的東西已經被一件不剩的丟棄了,辦公室煥然一新,全是按照杜雲薇的喜好來佈置的。她纔剛坐下,座機的電話就響了。
看了一眼上頭的號碼,她便接起。
電話裡的人說:“你上來一下。”
她只應了一聲好,便擱下電話往外走。
在電梯的轉角處,與正好走出來的徐茵撞在了一起。杜雲薇不悅的擰起了眉頭。徐茵見是她,臉色更不好,只是象徵性的點了點頭便抽身而去。
杜雲薇沒有跟她計較,轉而進了電梯。離開的徐茵又折返回來。望着電梯不斷攀升的層數,嘴巴抿成一條直線。
“徐茵,”蘇靜雲在身後叫了她一聲,關心的道。“你在這裡幹什麼?”
她當即換了一副笑臉,回頭說:“沒什麼啊,剛好在這裡跟杜經理撞了一下而已。”
“疼嗎?”
“不疼。”徐茵輕笑道,“疼的人是她吧。”她狡黠的樣子帶着幾分愉悅。
蘇靜雲側目,只是好笑,並沒有深究:“那走吧,別偷懶了。”
徐茵撇撇嘴:“也只有你還兢兢業業,自從陳經理走了之後我感覺這裡就像是一盤散沙似地。”
蘇靜雲也深有同感。最後無奈的搖搖頭——
馮碩的車纔剛轉了個彎,就接到了嚴朗打來的電話。
“總監,”許久未見的嚴朗這個年過得應該很好,說話中氣十足的。
馮碩笑了笑,帶了耳麥說:“怎麼了?”
“沒什麼事情。就是問問你是不是明天準時開工?”
“嗯。”馮碩算了算時間,“四川的那一個工程是不是快要到驗收期了?”
“是的。”嚴朗回答。
“你去看看年前留下了多少工期要驗收,還有多少工程要開工和考察,把資料準備好,具體的等我明天回去開會再說。”馮碩簡短的交代着。
“沒問題。”嚴朗樂呵呵的應聲。
馮碩好奇的問:“你過年遇到什麼好事了,笑得這麼開心。”
嚴朗也直言不諱的承認:“過年被我媽逼着去相親了。”
“哦?這麼說還不錯咯?”馮碩也心情好轉,不由的打趣。
嚴朗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笑意更深:“還好,挺聊得來的,她是幼兒園老師。”
馮碩呵了一聲,誇獎道:“這麼說好事成了,看不出來你這個傻小子下手還挺快的。”
嚴朗的笑聲更大,知道馮碩是調侃。遂也樂得高興。
掛了電話之後馮碩直搖頭,不過嚴朗最後一句話提醒了他,要先發制人。
什麼時候,也輪到嚴朗來教他了?馮碩啞然失笑。
原本是綠燈的馬路上,突然竄出來一個人,馮碩神情一凜,趕緊剎車。嚇得前面的女人容失色,一不小心便摔在了地上。低呆縱血。
幸好車子及時剎住了。馮碩二話不說的跳下車跑去:“小姐,你沒事吧?”他蹲下身來,着急的問道。
長長的頭髮一甩,她擡起頭來:“你怎麼開車的啊。”打了照面,兩人皆是錯愕不已。
馮碩率先笑出來,伸出手:“老同學,是你啊。”
差點被撞的女子正是簡潔,她坐在地上,將手搭上馮碩的手,馮碩一拽,她便從地上站了起來。
後面有車子上來,簡潔的手心蹭破了一點皮,馮碩將她送回了店裡。
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面前,簡潔低頭查看自己的傷勢,好在都是外傷不算嚴重,她搖頭嘆息說:“要是換了別人我非賠死他不可。”
馮碩失笑:“那我還真是榮幸,你也不看看剛纔那是情況,要是換了別人,非告死你不可。”
“行了行了。”簡潔擺擺手,“有你這麼跟美女計較的男人嗎?”
“哈。”馮碩忍不住笑出聲來,“嗯,美女都是有特權的。”
簡潔拿出醫藥箱來,簡單的清理了一下,而後擡起頭,撞死不經意的說:“提到美女,我看到當年的杜大美女了。”她放下手中的籤,等着馮碩的反應。
馮碩挑挑眉,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撥,哂笑道:“那又如何?”
“別騙我。”簡潔有些不高興了,“我們都多少年的同學了,你心裡想什麼我還不知道嗎?”她呵了一聲,眼神卻無比犀利的看着他,“你留着那個小女孩,不就是因爲你還等着她回頭嗎?”
他默默的放下茶杯,無聲的看着她。
簡潔嘆了一口氣,發現自己未免太過凌厲,遂放軟了口氣:“我知道你留着她是爲了等有一天杜雲薇她回頭的時候讓她看看自己的決定是多麼的錯誤,等着這一天在她的面前揚眉吐氣好泄了心中的憤恨,可是你捫心自問,真的只是這樣嗎?難道你心底就只有恨,沒有一點留戀嗎?”無比犀利的,插入他的心中。
馮碩無言以對。
“那天她路過我這裡,就遇上了,正好進來坐了坐,跟我說了點她的境況。”簡潔擡眼覷了他一眼,見他無多大的反應之後,才繼續說,“她現在是靜雲酒店的客服經理,是她的上司,你覺得這是個巧合嗎?”
馮碩心一緊,怔愣的看着她,眸子閃了幾閃。
從他的表情中,簡潔已經看出了些許門道:“既然你早就知道是這樣,爲什麼還讓蘇靜雲呆在那裡呢?她怎麼會是杜雲薇的對手?”簡潔的聲音有些尖刻了,“馮碩,你到底想向杜雲薇證明什麼?你明明就已經喜歡上了蘇靜雲,爲何不能放下過去的那些事情呢,這樣對蘇靜雲來說,會造成很大的傷害的。”
也許在這整件事情裡,只有簡潔看的最清楚。
所謂當局者迷,不過如此。
是啊,他到底想利用蘇靜雲像杜雲薇證明什麼呢?證明他過的很好,很幸福?證明她當年棄他而去是多麼不明智,如今回來他就可以頤指氣使的站在她的面前嗎?心中一片默然。
“蘇靜雲是無辜的,我看得出來她對你也有感情,馮碩,你好好想想吧。”簡潔站起來,放下袖子,打開門做生意。
馮碩站起來,點點頭,道了聲:“謝謝,我會好好考慮的。”便離開了。
簡潔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搖搖頭。
剪不斷理還亂。當年的金童玉女落得今天的地步只能說造化弄人。感情沒有走到最後一步,誰也無法預料結果是什麼。
馮碩看似忘了當年的事情,其實不然,他這麼多年的努力拼搏,爲的,不就是這一天,如今,杜雲薇真的回來了,還想着與他複合,他的心就會好過了嗎?蘇靜雲要怎麼辦?他明明已經愛上了她,卻還是守着過去放不開。
他今天表現的有多少不在乎,就證明他過去有多少在乎——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吳娉婷懷孕的事情還是讓吳東知道了。
蘇靜雲接到馮碩打來的電話之後便匆匆跑去向杜雲薇請假。結果無法批出來。因爲她說不出請假的理由。
杜雲薇的辦公室裡,蘇靜雲雙手撐在桌面上,強烈的要求:“杜經理,我有急事,需要請假!”
翻閱着過去的請假記錄,杜雲薇要笑不笑的說:“可是你已經請了很多假了。”
蘇靜雲咬着牙,只堅持一句:“我要請假。”
杜雲薇扯扯嘴角:“給我一個理由。”
蘇靜雲咬着脣,動手摘了胸前的銘牌:“無論如何,我必須離開。”
“蘇靜雲!”杜雲薇銳利的眸子眯成了一條縫,霍然站起來在身後叫住她。
蘇靜雲哂笑了一聲,回過身淡然的笑道:“杜經理,我知道你對我有敵意,不過我還是想告訴你,沒有什麼,敵得過時間。”
她衝出酒店的時候,馮碩的車子已經等在外面了。
蘇靜雲二話不說跳上車,兩人飛快往醫院趕去。
趕到醫院的時候吳東正生氣的站在吳娉婷的病牀前臉紅脖子粗。
而吳娉婷則緊抿着嘴沉默着,雙手緊緊的護着自己的肚子。
“娉婷,你快說,這到底是誰的孩子。”吳東雙手叉腰,他的大嗓門即使是在很遠的地方也聽得清清楚楚,蘇靜雲與馮碩對望了一眼,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門一推開,就看到吳娉婷用倔強的眼神看着吳東,卻始終一言不發。
吳東見他們來了,立刻將火頭對準了他們,指着馮碩說:“你們來的正好,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是真的動怒了,說起話來也毫不客氣。
馮碩擋在蘇靜雲的跟前,承受了吳東所有的怒氣,真心的道歉道:“東哥,有話慢慢說。”
蘇靜雲趁機從另一邊繞到吳娉婷的牀邊,娉婷一接觸她的手,蘇靜雲才感覺她其實渾身都在顫抖,事情終有敗露的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那麼快,快的他們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
馮碩想伸手握住吳東的手,卻被吳東一把揮開,他尤不解氣的說:“馮碩,我當你是兄弟,可是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嗎?娉婷是我的妹妹,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不告訴我,反而幫着她瞞着我嗎?要不是我朋友正好在這家醫院工作通知我我還不知道她進了醫院!”吳東說的擲地有聲,顯然是氣極了。
蘇靜雲攬着吳娉婷的肩頭,只感覺她一陣陣的顫抖着,這樣的痛苦,她感同身受。遂只好更加用力的摟進了她。
“東哥,你冷靜一點。”馮碩強行壓住他的手,吳東不客氣的一拳揮出,馮碩一時不察,結結實實的捱了一拳。
蘇靜雲一驚,飛快的站起來跑過去扶起倒在地上的馮碩,急問:“你沒事吧?”
馮碩搖搖頭,按着自己的腹部,吳東已經出離了憤怒,除了站在那裡劇烈的喘氣之外一句話也說不起來。他那一拳用了十成的力道,馮碩站起來的時候都有些搖搖晃晃。
蘇靜雲心疼不已,想說什麼卻被馮碩一把攔住。
“東哥,這件事情是我們不對,但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憤怒解決不了事情不是嗎?”馮碩靠着蘇靜雲的支撐一手扶住牆壁,這才站直了身體。
“哥,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不關馮碩和靜雲的事情,他們只是爲了保護我而已。”說話間,吳娉婷已經掀開被子要從牀上站起來。
蘇靜雲立刻跑過去攔住她斥責道:“你幹什麼?”
吳娉婷又倔強的看着吳東。
吳東指着她,剩下不住的點頭之外,臉色漲得通紅,許久才憋出一句:“吳娉婷,你厲害!”
娉婷心頭緊緊一顫,手指用力的抓着牀單,身體也跟着一抖,吳東是真的要氣瘋了,纔會這麼的口不擇言。可是她沒有別的選擇。
“哥,”吳娉婷緊抿的脣微微張開,好不容易纔吐出一個字,卻被吳東厲眼一瞪,立刻噤了聲。
“說,那男人到底是誰?”吳東如一隻暴躁的獅子在原地來回不停的走動,語氣中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
吳娉婷搖搖頭,她是鐵了心了。
“好,你不說是吧。”吳東又點頭,“既然這樣,那我現在就去安排讓你墮胎!”他一說完,吳娉婷便瞪大了眼睛,然後從牀上坐起來叫道:“不,哥,不要,哥,我求求你,不要這麼做!”吳娉婷聲淚俱下,緊緊抓着吳東的手哀求道,“哥,我求求你,不要好不好,不要……”
她淚如雨下,使勁的哀求着他。吳東的目光死死的瞪着她,看着她的面容雙眼用力的眯起,那是一種愛之深責之切的悲慟!
他手上的青筋高高凸起,聲音憤怒的說:“吳娉婷,你到底在想些什麼?這件事情要是讓爸媽知道了,你要他們怎麼做人?你又要怎麼做人?”
“不會的,哥,不會的,我保證,我立刻就回去辭職,不會有人知道的。”吳娉婷哭的迷糊了眼睛,聲音淒厲的說,“哥,你從小就疼我,什麼事情都幫着我,這次我求求你,幫幫我吧。”
吳東眼神中閃過深深的刺痛,非常努力的壓抑着爆發的怒氣,冷聲道:“好,那你告訴我那個男人到底是誰?是周向林還是上次在你家的李駿?”
娉婷身體陡然一震,淚眼婆娑的看着吳東,見他一臉的堅決,默默的鬆開了自己的手,然後縮回牀上,蘇靜雲將她攬進懷裡,心疼不已的摸着她蒼白的臉,再次請求道:“東哥,不要這樣,你嚇着娉婷了。”
她是如此的害怕,如受驚的小兔子一般,吳東的心鈍痛。從小便將這個妹妹疼在手心裡呵護,怎料事情竟然會變成如此。他應該怎麼辦?在大隊裡的時候他可以用命令決定一切,可是這是他的妹妹,他到底要怎麼辦?
馮碩搭上他的肩膀,低聲說:“東哥,我們先出去說吧,娉婷累了,讓她先好好休息一下。”
她一臉的倦容,又受了驚,卻仍舊死死的護着自己的肚子,吳東恨鐵不成鋼的拂袖而去。
馮碩對蘇靜雲打了個眼色,跟着走了出去。
病房內,蘇靜雲摟着娉婷的肩膀,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柔聲安慰道:“娉婷,不要怕,我在這裡,不會有事的,乖,你先躺下來。”
吳娉婷變得有些患得患失,依舊不放心的看着靜雲說:“真的嗎?我哥不會打掉我的孩子嗎?”
蘇靜雲愣了一下,只能安撫道:“不會的,不會的,你先休息一下。”
吳娉婷點點頭,剛想躺下去又驚得做起來,抓着她的手說:“靜雲,我求求你,不要把事情告訴我哥好不好?我不想給他帶去麻煩。”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護着他!”說道這個蘇靜雲也有氣。
“靜雲——”吳娉婷滿臉的哀求之色,楚楚可憐。
蘇靜雲嘆氣,搖頭,最後又點點頭,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說:“好,我們不會說的,你安心的睡一覺吧。”
娉婷這才停息了,慢慢的躺下來。
她的不安,蘇靜雲全部看在眼底。一個人孤立無援的戰爭,太苦太累了。
想要保護孩子的心是如此的強烈,可是卻沒有人能真正的幫到她,只能默默承受着所有的痛苦。
娉婷的眼睫顫動了幾下,即使在睡夢中,她也變得惶恐不安。蘇靜雲坐在牀沿,幫她掖了掖被角,爲什麼,她們都會走到這一步?
在道義上,蘇靜雲知道這個孩子不能留;可是在感情上,蘇靜雲又是如此的渴望能幫助吳娉婷。即使,千夫所指,即使,所有人都不贊同,然而作爲一個母親的心,都是一樣的。
病房外,吳東一根根的抽着煙。馮碩一聲不吭的站在他的身邊,也同樣抽着煙。
“咳咳,咳咳。”吳東不小心岔了氣,猛的咳嗽起來。馮碩回頭,拍拍他的背。
吳東聳了聳肩,馮碩只好收回手。
“東哥,對不起。”馮碩頹然的放下手,難掩的歉意。
吳東嗤笑了一聲,反問道:“你還把我當兄弟嗎?”
“那是當然。”馮碩知道這件事情傷害了吳東的感情,可是他卻沒有辦法,他只能說,“這件事情我承認我有錯,可是你不能不替娉婷想一想,她那麼害怕讓你知道就是因爲在乎你,我怎麼能出賣她呢。”
“所以你就出賣了我?”吳東陡然拔高了聲音,不過很快又弱下去,“馮碩啊馮碩,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不理智了,娉婷還沒有結婚,要是有了孩子她將來可要怎麼辦。”
馮碩沉默了。他說的都是事實。
“東哥,那你打算怎麼做?”
吳東深吸了一口氣,看着他:“告訴我,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馮碩皺了眉,固執的搖頭:“這個我不能說。”
“你不說你以爲我就不知道了嗎?”吳東露出諷刺的笑意,“別忘了我是誰什麼出身的,是那個李駿教授吧。”
馮碩吃驚不小,不過並沒有表態。
“上一次在學校的時候他們移接木用周向林換了李駿讓我誤以爲娉婷是跟他在一起,其實,你們那時候就知道了,只是一直瞞着我,還把我矇在鼓裡,我沒有說,還介紹王躍峰給娉婷,是爲了什麼?不就是想讓她及時醒悟及早抽身嗎?她倒好,讓靜雲代替她去相親,把事情搞得一團糟,現在竟然……竟然還……”吳東伸手指着病房,無法接下去說。
馮碩知道,吳東是搞偵查出身的。早年就當過兵,在部隊裡更是學的一身的本領,吳娉婷放在他的眼底簡直就是小兒科,他發現了蛛絲馬跡再去一調查,焉有不知道之理?哎。
他沉沉的嘆氣。
“東哥,娉婷不告訴你,就是不想你擔心。”如今,馮碩已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勸慰他了。
“不讓我擔心?”吳東苦笑了一聲,“算了,說什麼都晚了,我已經問過醫生她的情況了,醫生的意思就是要打酒趁早打,反正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的孩子生下來的!”吳東的態度無比堅決。
馮碩剛開口,病房門便打開了,蘇靜雲走出來,一臉的心疼,她說:“東哥,我知道你是爲了娉婷好,我們大家都想爲她好,可是一條生命在她的肚子裡,你真的忍心就這麼扼殺了他嗎?”
吳東神情有些怔忪。
蘇靜雲繼續說:“爲了所謂的別人的看法而扼殺了一個孩子,會不會太殘忍了?如果沒有辦法要這個孩子就算娉婷再想要她也只能忍痛打掉,可是你們能想象一個女子躺在冰冷的手術檯上那種無依無靠的感覺嗎?感覺全世界都遺棄了她,自己的孩子都無法保住,只能忍痛打掉,那麼短短的幾分鐘,一個孩子就從自己的體內不見了,那種剜肉的痛,你們能體會嗎?”
蘇靜雲淡漠的說着,彷彿事不關己,可是她身上發出來的強大的幽怨,深深的刺激了他們的神經。
一盞白色的水銀燈柔和的照在自己的頭頂上,沒有知覺的只是胸腔一下,思維還在活動,就算打了麻醉藥卻依然清晰的感覺到孩子從自己的體內慢慢的抽離。她給了他來到這個世界的資格,可是,卻無法賦予他睜開眼看看的權利。
緩緩的閉上眼睛,不願再去回想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再睜開眼的時候,她已經掩去了所有的情緒:“東哥,我們不能沒能力,就算娉婷養不起,我們也可以幫着養不是嗎?我也求求你,不要這麼殘忍好不好?”
吳東的心猛烈的顫抖着,他無法言喻的看着蘇靜雲說:“靜雲,你……”
她的眼角依然有淚,擡手輕輕抹去,她吸了一下鼻子打趣道:“你也被我嚇着了,你們都被我嚇着了對不對?”
“蘇靜雲。”馮碩不動聲色的站在她的身後將她帶進自己的懷裡。
“我沒事。”她搖搖頭,“我只是覺得她好可憐而已,東哥……”
吳東擺手,轉過身望着窗外的風景,寬闊的背影微微緊繃,半晌才說:“她睡着了嗎?”
蘇靜雲點點頭。
“讓我考慮一下吧。”吳東嘆了一口氣,語氣中充滿了無奈。
蘇靜雲立即破涕爲笑,她知道吳東還一時還無法接受這樣的答案,只是,這已經是最好的現狀了,不由的微笑道:“謝謝你,東哥。”
“不用謝我,娉婷要謝的,是你。”吳東說完,拍了拍馮碩的肩膀,轉身進了娉婷的病房。
蘇靜雲放下手,心中溢滿苦澀。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傍晚。
娉婷還在沉睡着。吳東讓他們先回去,他在醫院看着,得了他的保證,蘇靜雲才安下心,與馮碩慢慢走出醫院。
醫院的過道上人有些多,每天都有人生老病死,也每天都有新的生命來到這個世界,生命在醫院裡終結,生命又在醫院裡產生,蘇靜雲對這裡充滿了敬畏。
走出大門的時候,她才沉沉的吐出一口氣。
馮碩走在她的身邊,自動自發的拉着她的手。夕陽緩緩西沉,將他們的身影拉的老長,他手上有長年工作留下的薄繭,不扎手,反而很厚實。
他說:“你當年,爲了他做了傷害自己的事情嗎?”
蘇靜雲的心咯噔一下,有些誇張的笑出聲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啊。”
馮碩搖搖頭,語氣中充滿了心疼:“蘇靜雲,爲什麼面對我的時候你還要帶着面具?爲什麼不能老老實實的對我坦白呢?”她的心中始終有一個結,這個結,讓她作繭自縛,將自己包的牢牢的。
他們停下來,四目相對,在彼此的眼底探究着自己的卑微和渺小。
“你想說什麼?”蘇靜雲有些慌亂,卻依舊強自鎮定着。
“吳娉婷的事情讓你想起了那些不愉快?”
蘇靜雲沉默的咬着脣。
“對我坦白就這麼困難?”馮碩高大的身軀站在她的面前如一座牆一般厚實。
蘇靜雲終於張嘴,卻說:“那麼你呢,你能對我坦白嗎?你跟跟我坦白你跟杜雲薇的過去嗎?你知道我每天在酒店面對她那些咄咄逼人的質問有多累人嗎?”她終於忍不住,袒露了她的心聲。
馮碩眸中精光一閃,撅住她的手臂:“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蘇靜雲笑了一聲,“告訴你有用嗎?杜雲薇擺明了想跟你複合,要是你跟她複合了,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問題了!”
馮碩臉色陰沉下來,語氣陰翳的說:“蘇靜雲,不要惹我生氣!”
“我沒有惹你生氣,我說的都是事實!”她知道自己過分了,卻固執的不肯低頭認錯,是爲了從他那裡得到什麼,肯定什麼?她望着他,氣氛有些劍拔弩張。
“這都是你的真心話?你就那麼希望我跟她複合?”馮碩聲音低沉的如寺廟裡的晨鐘暮鼓,敲擊的蘇靜雲心頭狠狠的震動着。
“不是我希望,而是你們就是這麼計劃的!”蘇靜雲口不擇言,猛的將心中的所感發泄了出來。
“你什麼意思?”馮碩眯着眼緊盯着她。
“杜雲薇不是邀請你晚上去她家嗎?時間不早了,那你就去吧。”
“你看了我的短信?”馮碩眉毛微微揚起,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蘇靜雲吸着氣,卻不願意求饒,只是用力的回瞪着他,她努力的做到不去在意,卻無法真的做到不在意,她知道,自己失敗了,敗給了日漸淪陷的心,敗給了自己無法守住的情感。可是面對杜雲薇這麼強大的對手,她卻彷徨着,不知道該怎麼辦。
有多堅強,就有多軟弱。她越是表現的不在乎,其實心裡就是越在乎。杜雲薇一波又一波的攻勢,她快招架不住了。
“是。”她閉上眼,無力的點頭,“我看了。”他們回家換衣服的時候,她偶然看到的。
是他們那天晚上吃飯的時候那個他故意視而不見的短信。
“那你當時爲什麼不問我?”馮碩的口氣硬了幾分。
“這還用問嗎?”蘇靜雲反笑道,“她要跟你談瑤瑤的事情,你能不去嗎?”
“就算我要去,那又怎麼樣?”話一出口,馮碩便後悔了。只是騎虎難下,他也不願意低頭。
“不怎麼樣!”蘇靜雲倏然抽回自己的手,馮碩低頭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手掌,臉色更加的難看。
失了她掌心的溫度,蘇靜雲頓覺一陣寒意,然而,她只是淺笑着說:“那你就去吧,祝你們今晚過得開心!”
倏然背過身去,緊閉着雙眼微仰起頭,讓心中的鹹澀吞進肚子裡。
天色暗了,將她的身影拉的更加的纖瘦。
馮碩叉着腰站在原地,瞪着她的背影慢慢遠去,心頭一陣煩躁。
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根本不知道。
“蘇靜雲!”他忍不住對她喊道。
她的腳步停了停,卻始終沒有轉過身來。
“你就那麼希望我去嗎?”馮碩對着夜風喊道,有些氣急敗壞。
她有什麼資格決定他去不去?吳娉婷的事情開啓了她長久以來掩藏在心中的傷口,加上杜雲薇的刺激,她的世界天崩地裂,馮碩等着她的回答,但是他失望了。
蘇靜雲挺直了背脊,慢慢走出了他的視線。
“好,既然你這麼希望我去,那我不去真是對不起自己了!”馮碩用力的對着她喊道。
蘇靜雲搖着頭,加快了前進的腳步。
不要聽,不要聽,什麼也不要聽。
“蘇靜雲,我他媽真是瞎了眼了!”馮碩心頭一把無名火燒的旺旺的,對着街邊的路欄狠狠的踢了幾腳。
然而,她已經遠去,寒風呼呼的吹着,路過的行人紛紛對他側目。
馮碩懊惱的抱頭,又踢了路欄一腳——
蘇靜雲拖着疲憊的腳步不停的走,她沒有打車,只是這樣漫無目的的走着。
醫院距離她的家很遠,可是她卻渾然未覺。
不知道走了多久,陰陰的天空竟然開始飄起了細細的雨絲,爲黑色增添了更多的寒意,沁在她的頭頂,冰涼。
蘇靜雲站在路中間,擡頭望着晦澀的天空,伸手抱緊了自己的雙臂。
她怎麼會走回這裡?只是這裡已經沒了馮碩的身影。
路邊有幾個被破壞的路欄,她死寂的目光不爲所動的盯着。
身邊車子來回的開過,她吸了吸自己的鼻子,慢慢的轉身往回走。
雨,逐漸下大了。
她沒有任何的遮擋物,孤身行走在路上。
幸好還有路燈,慘白的燈光伴隨着她,一步步往回走。
馮碩開着車往相反的方向走,當擋風鏡前開始落下第一滴雨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
他狠下心沒去理會。思緒卻不自覺的落到她的身上,她沒有帶傘,會自己打車回去嗎?還是會傻傻的一直走下去。她有一種傻氣的固執,就像上一次一路從酒店跑到人民公園,這次是不是也不會停下來,被這樣的情緒感染了,他越想越擔心。
口袋裡的手機泠泠作響,他蹙眉掏出來一看,卻不是她。如果蘇靜雲能打電話給他,他一定二話不說趕回去的。可是她不會,打了,也就不是蘇靜雲了。
“喂。”他說的沉沉的,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般。
“碩,我是雲薇。”
“我知道。”這麼多次下來,馮碩覺得自己的表現比想象的平靜。
“你會過來嗎?”她似乎隱含着期待,問的有些小心翼翼。
雨,更大了。冬日的雨總是夾雜着冰雹,打在外面的擋風鏡上劈啪作響。
馮碩心頭一陣煩亂。
雙手卻有意識的掉轉了方向盤,對她道:“我現在還有點事情,再說吧。”
不等杜雲薇說話,卻掐斷了電話,車子衝進雨幕裡,濺起不少的水。
“喂,碩……”杜雲薇抱着電話,卻只聽到傳來嘟嘟的聲音。
她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鋪天蓋地的雨幕,跺了跺腳。桌上,是擺放的整整齊齊的飯菜,她悉數掃進了垃圾桶——
馮碩開着車一路往回走,雙眼來回的注意着兩邊的路況,卻一無所獲。
按照蘇靜雲的腳程,不可能走出這麼遠的,如果找不到她,要麼她已經打車走了,要麼就是他錯過了。
“該死!”馮碩一拍方向盤,汽車的喇叭便滴滴作響。他奮力的踩住剎車,將車子停在路邊,拿出手機,撥出那個早已熟悉的號碼。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馮碩不滿的放下手機,低咒道,“蘇靜雲,你到底搞什麼鬼?”
距離車子不遠的地方,有個電話亭。電話亭的一開一合,馮碩看了幾眼,終於決定先回家看看。
車子離開的時候濺起很大的水,甚至飄到了電話亭附近。
蘇靜雲哆嗦着伸出手,將門微微闔上。她的手機沒電了,想打電話才發現自己根本沒硬幣,身上的衣服經過雨水的溼潤已經變得很沉,很冷,她用力的環起了自己。
雨,似乎變小了一點。不再有剛纔風聲鶴唳的感覺,蘇靜雲探頭望了望路邊,積水已經有一腳那麼深了。她不能再這裡呆下去了,於是挪動着微麻的雙腳從地上站起來,頓時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幸好及時扶住了旁邊的電話亭門框。
冬雨一陣,空氣便更涼了。
蘇靜雲抓着包,咬着牙站在路邊,想攔下一輛計程車,可剛剛下過大雨的地方,哪有計程車?她站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唯有將包抱在心口,似乎這樣便能擋去些許的寒意。
她不想哭,可是眼睛卻酸澀的厲害,鼻子也被堵住了,每吸一口氣,就感覺拼勁全身的力氣。
一輛車子的大燈從遠處照來,昏黃的她睜不開眼睛,只好用手擋了一下。
車子飛快的由遠及近,無情的壓過路邊的水坑,蘇靜雲閃避不及,污水全部濺在她的身上,她腳下一個踉蹌,卻重重的摔倒在地,發出噝的一聲。
車子去而復返,停在蘇靜雲的面前,再次濺起水,蘇靜雲捂着臉,已經連發怒的力氣都沒有了。
突然,一雙軟底的皮鞋出現在他的跟前,接着是一隻手伸過來。
蘇靜雲愕然的看着那隻略帶着薄繭的手,恍惚的不知所以。
“對不起,你沒事吧?”滿載着滄桑與憂慮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她慢慢的擡起頭看着來人……
“靜雲?”他似乎非常的不確定,語氣中充滿了猶疑與不敢置信。
因爲蘇靜雲蓬頭垢面,頭髮溼漉漉的貼在臉上,狼狽極了,她有些茫然的擡起頭。
“靜雲,真的是你!”他的語氣變成了熱切而驚喜。
蘇靜雲看着他不知所措,他卻已經一把按住她的手,欲把她從地上拉起來。蘇靜雲掙扎了一下,低低的說了句:“辛陽,怎麼會是你?”
失落,重重席捲而來,那一瞬間的心悸隱匿的無影無蹤,只餘下濃濃的失望。原本以爲,他會回來,誰知,終究還是空想了。不該奢望的,就沒有現在的空落。
“我剛從外面回來,好像感覺不小心撞到了人,所以回來看看,沒想到卻是你!”相比他的驚愕與喜悅,蘇靜雲的表情實在有夠遭。
蘇靜雲哦了一聲,從地上站起,低頭盯着自己的腳尖。
辛陽脫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她的身上,蘇靜雲搖搖頭,倔強的將衣服還給了他。
“披着吧,你全身都淋溼了,會感冒的,先上車再說。”辛陽不由分說的將她拽上了車。
車內很暖,一坐進去便有一股暖氣涌上來。蘇靜雲手腳冰涼,辛陽從後面拿了一塊毛巾出來給她,又將暖氣開到了最大。
“阿嚏!”蘇靜雲忍不住酸意,打了個噴嚏。
辛陽二話不說,發動了車子。
辛陽的車子纔剛剛離開,後面便有一輛車子接了上來。停在原位。
馮碩衝下車,臉上盡是焦慮,打電話,卻始終都是關機狀態。
“shit!”他大罵了一聲,空蕩蕩的,無人迴應他。地上溼漉漉的,他腳步隨意的四處轉了轉,腳底一震,低頭一看,竟是一個被踩扁的鈴鐺。他蹲下身撿起來放在手心,立刻縮緊了瞳孔。
那是他從香港帶回來的其中一個小玩意,蘇靜雲掛在了自己的包上,現在怎麼會掉在這裡?他飛快的站起來四處叫着:“蘇靜雲,蘇靜雲——”
可惜,無人應聲——
一杯滾燙的薑茶放在她的面前,她穿着他拿出來的衣服顯得有些寬大。
“這衣服我沒穿過,你放心吧。”看出她的憂慮,他立即解釋道。
蘇靜雲捏着衣角的手終於放下。
“來,靜雲,先把這個喝了。”他的聲音充滿了溫柔,蘇靜雲擡眼看他,一聲不吭的捧起了杯子。
他坐在一邊,默默的等着她喝完才說:“這麼晚了,你一個人怎麼會在那裡?”
蘇靜雲搖搖頭,站起來說:“謝謝你,但是我要回去了。”她是昏了頭了纔會跟他上來,現在頓時感到了拘謹和不安。不知道馮碩有沒有發現她根本沒有回去。
應該不會的吧,他要去杜雲薇那裡,想到這裡,心中便有些刺痛。
環顧了一圈,才發現從大門到這裡都有水漬,辛陽這裡很乾淨,黑與白的裝飾,就像他的人,乾淨,獨白,不染塵埃。
“再等一下吧,你的衣服我去送洗了,不過應該很快就能送上來了。”他站起來,安撫她說道。
蘇靜雲哦了一聲,卻有些坐立不安,隨意的掃視了一下整個屋子的設計,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頓時心中一凜。
辛陽發現了,淡笑着說:“你忘記了嗎?這是你最想要的家。”
她最想要的家?如破空之勢打開久違的記憶,遙遠的時空裡,似乎有個女孩舉着一張畫的滿滿當當的圖紙說:“我的房間要在這裡,客廳要很大,窗簾要用米色的,還要有陽臺,陽臺上可以種……”
紛紛雜雜,如藤蔓開枝散葉,佔據着她的思維。
“這是……”她震驚的不知該說什麼纔好,腳步踉蹌了一下。
辛陽伸出手扶住了她,蘇靜雲又感到了他手心傳來的薄繭,卻與馮碩的不同。馮碩讓她感覺厚實溫暖,他卻顯得有些單薄:“謝謝。”她道了聲謝,自己站好。
“這是你畫的圖紙。”辛陽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按照你的想法設計的。”
“爲什麼?”爲什麼要按照她的想法設計?話出口便覺得不妥,遂立即轉了話題,“你手心怎麼會有繭?”
害她竊喜的以爲,是他回來了。最終不過,自欺欺人。
辛陽自嘲的舉起手,無謂的笑了一下:“這是我在國外打工時留下的。”
“你在國外還要打工?”蘇靜雲吃驚不小,語氣中是滿滿的不可置信。
“嗯。”年少的倔強大抵便是如此。無法抉擇的痛苦令他初到異國他鄉,卻無法真的放下,卻拒絕了母親一切的援助,只靠着自己的雙手,一步步的走來。
他負了她,也輸掉了整個的人生。
一時之間,蘇靜雲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乾澀的張着脣,不過一句:“現在很好。”
“靜雲——”他伸手,蘇靜雲卻趁勢後退一步,笑着搖頭,“不要再說了,那些事情都已經不重要了。”
“那現在什麼纔是重要的?”他上前一步,將她困在沙發之間。
蘇靜雲動彈不得,唯有愣愣的看着他。
他的臉上浮現少有的霸氣與執着,蘇靜雲的掙扎於事無補:“靜雲,你告訴我,我到底要怎麼辦才能讓你原諒我?”
蘇靜雲搖頭,身體更加的往後傾。他則步步緊逼,兩人的身體就要碰在一起。恰在這時,門外鈴聲作響,蘇靜雲如獲大赦一般,揪着衣襟佯裝鎮定道:“請你讓開,我的衣服來了!”
她抗拒的神色是如此的明顯,辛陽不會不懂。
門鈴繼續作響,終於,默默的,鬆開了她,轉身去開門。
他將拿回來的衣服遞給她,蘇靜雲二話不說鑽進了洗手間——
再次出來的時候他仍是站在老地方,只是臉上是掙扎的痛苦神色,她卻已經平靜了下來。走過去,將他的衣服還給他,她坦然的說:“今晚謝謝你的好意,我先走了。”
她驚詫自己竟然能如此的平靜的面對他,是不是因爲放下了,所以突然就不恨了?心中似乎有什麼突然打開了,她感覺身上的負重一下子少了許多。
“靜雲!”他扣住她的手臂,一臉的糾結。
蘇靜雲淺淺的笑了,站在那裡月白牙的肌膚顯出瑩潤的光澤,她說:“辛陽,放手吧,我曾經是恨過你,可是現在,我真的不恨了。因爲我真的不再喜歡你了。”面對這張曾經令她癡迷沉醉的臉,此刻,只餘下平靜。
“不,我不相信!”他有一瞬間的狂亂,“你忘了嗎?我們那一夜在山上的時候說好的,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要一輩子在一起的!”
她愣了一下,緩緩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我不想再提起過去的事情,請你,也忘了我吧。”她沉沉的嘆了一口氣,她太累了,那些沉重的負擔是一道道的枷鎖,她無從解開。
“靜雲!”她一動,他便從後面將她深深的擁入懷中,蘇靜雲被他的力道一撞,急急的往前走了幾步。
“你!”她奮力的掙扎着,卻無法擺脫他的桎梏。他用了十成的力道,似乎要把她嵌進自己的體內,“放開我!”蘇靜雲大聲呵斥道。
他卻始終將下頜擱在她的肩膀上不願意鬆開。
“靜雲,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
蘇靜雲掙扎的身體慢慢停了下來,她無力的垂下手,心中涌上刺痛,她已經不想追究了,爲什麼他還是不肯放了她?冷冷的開口:“我再說一遍,你馬上放開我,好,既然你這麼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了。”
緩緩闔上眼,他的手慢慢從她的腰上滑下去,淡淡的哂笑了一聲,抓起放在一邊的包,淡然的離開他的視線。曾經,她輸得一敗塗地,可是卻依然固執的將最優雅的背影留下。今天,她努力忘卻那段不愉快的記憶,強撐着不泄露自己的怯懦,走的依舊從容,步履卻輕巧了很多。
直到大門緊閉的聲音傳來,他還是沒有動,真的,失去她了。真的,輸了,對嗎?
“靜雲!”他突然拔腿追上去。
她走的不遠,很快便追上了。她不明所以的蹙緊了眉頭。
辛陽自嘲的笑了笑:“別怕,我沒有別的意思,這裡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不字還沒有說完,他已經阻止了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氣說:“你放心,我不會勉強你做任何事情的。”
她默然的咬着脣——
車子停在她住的小區下面。蘇靜雲特地看了一眼她家的停車位,還是空的,證明馮碩並沒有回來。
她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笑了聲,下車,道再見。
辛陽擺了擺手,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樓道里。
好一會兒,才反動車子準備離開,誰知後面卻有車子進來。他只好停在原地。
馮碩坐在車裡,遠遠的就看到了這輛車子,所以故意把車開到了近處,抵住了他的去處。
他臉色陰沉的步下車來,褲管上全是污水與污泥,身上的衣服也溼透了,頭髮溼嗒嗒的垂在額前。
辛陽踩住剎車,熄了火,看着他,也跟着下車。
夜晚的空氣很涼,尤其是下雨之後,更冷。
馮碩一身的溼衣便冷風一吹,牙齒便咯咯作響,不過他好似無感覺似地,只是漠然的看着他。低頭從自己的褲袋裡掏出香菸,才發現都溼透了。
辛陽原本苛責的話在看了馮碩的水之後便堵在了喉嚨裡,很顯然他是找了大半夜。於是從自己的口袋裡摸出香菸,一根遞給他,自己也點了一根。
馮碩沒有拒絕,點了之後便是用力的吸一口,然後沉沉的吐出來:“謝謝你送她回來。”他的的聲音充滿了疲憊,再加上抽菸的緣故粗噶無比。然而神情卻是再自然不過的。
辛陽也跟着吸了一口,蹙眉,沉吟道:“不用謝,我不是爲你送她回來的。”
馮碩點頭,轉動了一下手中的鑰匙:“不過她是我太太,跟你說聲謝謝不爲過吧。”他明明一身的狼狽卻依舊可以笑得那麼從容淡定,眉宇之間竟是自信。
“我不用你謝。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跟你無關。”他吐出一口白白的煙霧,疏離而冷漠的說。
馮碩哂笑的眼眸落在他身上總是帶着尖銳的利光,冷冷一笑:“這麼說,你仍然愛她嗎?”
他自是愛的,若不是愛到了骨子裡,爲何這麼多年不能不忘,一次次想要尋回他們的過去?
“我愛她!”他答得毫不猶豫。可是她卻不愛他了。
“但她永遠也不會原諒你的。”
辛陽目光一閃,猛的轉身緊抓着他的胳膊說:“馮碩,你到底知道什麼?”
“我什麼也不知道。”馮碩隨意的撥開他的手,慢慢的後退了兩步搖頭。
“不,你知道的,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什麼你也這麼肯定她不會原諒我?”辛陽頓覺呼吸困難,好似這個問題纔是最大的癥結。
他用了全身的力氣,緊箍着他的手不放,就連馮碩,也感覺有些微痛。
他看着辛陽,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沉默了很久,以辛陽幾乎聽不到的口吻說:“如果我沒有猜錯,她曾經爲你打掉過一個孩子。”
一瞬間,恍若天地變色。
辛陽所有的動作僵在半空,像被定格一般,心裡空蕩蕩的,只剩下馮碩的話不斷在耳畔迴響。菸頭燃盡大半,烙在指尖卻不覺疼痛。頎長的身影像是蜷縮在欄杆的陰影裡,呼吸沉重,彷彿被人緊緊勒住了脖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馮碩沉默的望着他,有一瞬輕微的嘆息。他沒有爲揭開真相而打擊到辛陽的快樂,只是心疼。心疼她的那段過去,還有身體與心理上飽受到的摧殘。
無怪乎她在吳娉婷的事情上表現的那麼堅持,只是因爲感同身受,才讓她決定毫無保留的保住娉婷的孩子。這麼多年,她一個人承受這絕望的悲哀,卻始終,不能放開過去。
“爲什麼她不告訴我?”悲哀一點一滴從辛陽的心頭涌起,年少輕狂的代價是如此的沉重,他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抽身離開,怎麼還能奢望她能原諒他?眼前逐漸模糊,那股無力支撐的鈍痛侵襲全身,似烈火的炙烤,要將他燒成灰燼。
“告訴你?”馮碩嗤笑了一聲,“那麼請問那時你在哪裡呢?”
當她一個人躺在冰冷而絕望的手術檯的時候,他,正登上飛往國外的飛機,自以爲是的爲了保護她,卻不想,帶給她深深絕望和打擊的,正是他。
曾經的承諾來不及兌現便被無力的現實扭曲的找不出任何的痕跡。辛陽頹然的撐着額頭,頭彷彿要裂開一般的疼痛,腳底早已浸溼大片。
她的確,不應該原諒他。換做是誰,都不能原諒的。
“回去吧,不要再來找她了。”馮碩冷了聲,似乎也不想再看到他。
“不,那時候發生了很多的事情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我現在只想給她幸福。”難以啓齒的過去是那麼的荒唐。他的聲音充滿悲哀而荒涼,在馮碩的面前,他沒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幸福?”馮碩玩味的玩弄着這兩個字,“辛陽,你很自以爲是,你憑什麼認爲自己還能給她幸福?這麼多年她都過來了,現在你再來,還有什麼意思?她已經不需要你了。”
辛陽被他輕蔑的態度激怒,卻無法說出反駁的話。原本便打算放手的心,一沉再沉——
他走了。馮碩靠在車門上,靜靜的抽完了那根菸。
一晚上的擔心與憤怒在這一刻就好像消失了一般,他也很奇怪自己爲何沒有發怒,爲何沒有衝上去罵她一頓,衝着她吼,蘇靜雲,你到底去哪裡了,你不知道這樣會讓人有多擔心嗎?
很意外,真的,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的平靜。
世事就是這麼巧,她最落魄的時候遇到的不是他,而是另一個男人。
腳步彷彿灌了鉛,怎麼擡,都覺得吃力。他突然很害怕,害怕看到的是她那一張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臉。她拒絕了辛陽,也同樣的,會拒絕他。
鑽進車裡,發動車子離去。
蘇靜雲抱着抱枕,靠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指針已經指向了凌晨三點,他卻沒有一點消息,真的在杜雲薇那裡嗎?她沒有勇氣給他打電話,又忍不住胡思亂想。
遇到了辛陽,令她想起那不堪的過去。她站起來,胸口悶得發慌,卻無力發泄,只好又重重的坐下。
包裡的東西都溼透了。她這才發現拉鍊上的鈴鐺不見了,着急的四處張望了一番,卻一無所獲。
她蹲下身,將裡面的東西都倒出來,看到自己的手機因爲浸了水已經關機了。不由的大驚,將手機拿在手上用力的甩了甩,又抓起一邊的餐巾紙用力擦,但仍是無法開機。她着急的取出電板,擦了許久才裝進去,再試一下真的可以開機了。一開機,她便翻動着自己的通話記錄,全是馮碩的未接電話。震驚的倒抽一口氣。
怎麼會這樣?她顫抖着雙手,猶豫了一會兒便撥了出去。
熟悉的音樂聲傳來,電話是響的,卻無人接聽……——
一夜無眠的結果便是頂着深深的黑眼圈去上班。
蘇靜雲以爲必定會被嘲笑一番的。可到了酒店之後才知道頂着黑眼圈的不止她一個,杜雲薇也是。
與她在洗手間門口相遇的時候,蘇靜雲正在裡面用冷水洗了個臉。
儘管杜雲薇畫着濃豔的妝,卻掩不住底下的憔悴。蘇靜雲隨口喚了聲:“早。”
杜雲薇抱胸冷眼瞧着她,然後冷凝的越過了她。
蘇靜雲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扭頭離開。
馮碩昨晚到底有沒有去她那裡,她不知道。可是看她的樣子,必定是過的不太愉快的。於是,提了一晚上的心,竟有點安下來。
誰知杜雲薇卻在後面喊住她:“蘇靜雲!”
擡起的腳步稍頓,她微微側過身看着她:“什麼事?杜經理?”
她哂笑一聲,狀似挑釁的說:“不要以爲你贏了,這件事情纔剛剛開始呢。”說完她便踩着高跟鞋再次走在她的前方。
什麼意思?蘇靜雲聽得不甚明白。但是似乎,又有那麼一點明白,馮碩沒有去她那裡嗎?那他去了哪裡?已經是十五了,今天是他上班的日子。
蘇靜雲眉心微微擰起,也跟着走了出去。
與杜經理比起來,當然是她的新聞更具有傳播的價值了。自然而然的,便繞過了蘇靜雲。
她樂得鬆了一口氣。
趁着休息的時間她這次沒有猶豫便給馮碩打了電話,電話很快就通了。她膽怯又驚喜的叫了一聲:“馮碩!”
“咳咳。”電話裡傳來兩聲咳嗽聲,接着是嚴朗的聲音,“總監出去了,手機留在公司裡,夫人,你有什麼事情我幫你轉達?要不等總監回來我讓他打給你?”
蘇靜雲的心如雲霄飛車一般跌到谷底,很是失落的問:“他去了哪裡,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嚴朗看着正坐在他對面的馮碩陰沉的臉,沒敢耽擱,直接說:“這個我也不知道,總監沒說。”
“哦。”蘇靜雲輕輕的應了聲,“那好吧,我先掛了,拜拜。”
“嗯,再見。”嚴朗如釋重負的掛了電話,然後將手機遞給面前一早上便沉着臉的男人。
馮碩應了一聲,指了指身邊的空位,嚴朗將手機放在那裡。
“我們繼續吧。”馮碩不動聲色的吩咐道。
嚴朗咳了一聲,一本正經的拿起文件繼續彙報。
明明眼前有成堆的事情,可是他卻再也集中不了精神了。嚴朗的嘴巴一開一合,勻速的彙報工作,可是他卻一個字也聽不下去,看不進去,滿腦子,都是她的身影。
在那幢空蕩蕩的房子裡住了一晚上。上次他們一起過去的時候還剩下一點東西,他就這樣胡亂吃了一點,然後開始了新年的第一天上班。
嚴朗從他的臉上讀出了他的心不在焉,遂也跟着慢了下來。
馮碩擡起頭道:“你怎麼不說了?”
“總監你聽我說了什麼嗎?”嚴朗不怕死的問了一句。
馮碩愕然,的確,不知道他說了什麼,擺擺手,對他說:“你先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下。”
“總監。”嚴朗不知如何勸慰他,只能欲言又止的說,“那這些文件……”
“嗯,我先看,你過會進來拿吧。”
“好吧。”嚴朗其實不是很有信心,怕到時候馮碩一本也沒有看完。
他幫馮碩將辦公室的門關好。門外的秘書卻一把揪住了他的胳膊說:“嚴助理,總監怎麼了?一早上就魂不守舍的,過了一個年怎麼變成這樣了?”黃絹有些探頭探腦的說,她的身後還有不少的同事。
嚴朗抽回自己的手,抓起文件揮了揮:“你們聚在這裡幹什麼,沒事情做了是吧?”
一羣人立刻紛紛作鳥獸散——
再過兩天就是情人節了,酒店的準備工作自然是如火如荼的進行着。
蘇靜雲忙進忙出,因爲她比較有經驗,所以客服部大部分的活都落在了她一個人身上。
接到周向林打來的電話時,她正準備去向杜雲薇報告工作進程,最後只好讓徐茵代去。
徐茵對她做了一個ok的手勢,蘇靜雲卻怎麼也放心不了,可是周向林卻着急萬分的讓她趕去學校一趟。
她驚問:“發生什麼事情了?”
“吳東打了李教授。”周向林簡單的交代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蘇靜雲倒抽了一口氣,放下電話便急急的往外趕。幸虧已經快到下班的時間,她走的比較順暢。不然杜雲薇鐵定不會放過她了。上次爲了娉婷的事情請假她已經很有意見了,這次怕是知道了肯定揪着她不放了。
不及細想,她已經坐上了計程車。
趕到學校的時候一進會客室蘇靜雲就看到吳東仍舊被兩個高頭大馬的保安按着。
李駿臉上帶傷坐在一邊,周向林在中間防止吳東繼續打人。
“你們放開他!”蘇靜雲疾步來到保安的面前,要求他們放人。
吳東氣憤的神情未減,只要他們一鬆開便有可能撲上去。
周向林怎麼勸也勸不住,爲了怕事情鬧大,只好讓蘇靜雲來勸勸。
“東哥,你冷靜一點好不好。”蘇靜雲使勁衝着他喊道,吳東纔將憤懣的臉看向她。
“你們放開他。”蘇靜雲也不客氣的對着兩個保安吼道。堂堂交警大隊的大隊長竟然落得這樣的地步,他心底怎麼能好受?要不是爲了娉婷,何至於如此?
周向林見吳東冷靜了下來,讓保安先出去,偌大的會客室裡只剩下他們四個人。
蘇靜雲上前拉住吳東的手說:“東哥,我們先回去吧。”
爲了娉婷的名譽,他們並沒有將事情挑明,吳東只是進了李駿的辦公室便給了他一拳,然後打了一頓,等保安趕到現場的時候李駿已經傷痕累累。
周向林沒辦法,只好讓保安控制住處於憤怒狀態的吳東,蘇靜雲也沒想到吳東竟然會真的到學校來找李駿。看來,他是真的氣瘋了。
吳東拂袖,高大魁梧的身體放在斯文的李駿面前很有壓迫感,李駿用紙巾捂着嘴角,擡頭看他。
蘇靜雲一把擋在吳東的面前,勸道:“東哥,你冷靜一點,這裡是學校,把事情鬧大了不好。”
吳東正是因爲意識到這點,所以纔沒有再撲上去打他,他用力的抽了抽鼻子,頗爲硬氣的說:“李駿,我給你三天的時間,你想想到底應該怎麼辦吧,否則我有的是本事讓你身敗名裂。”
李駿的身形震了震,沉默的看着他。
周向林也幫着拉開吳東,吳東低咒了一聲,當兵時候的那股子狠勁完全被激發了出來,那種氣吞山河的架勢足以讓人聞風喪膽。
他留下這句話便走了,蘇靜雲看了李駿一眼,便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
“東哥,東哥……”吳東步子非常大,蘇靜雲幾乎是跑的才能跟上。已經過了下課的時間,h大的校園裡卻是人來人往,熱鬧不凡。
吳東繃着臉再配上那高大的身材,立刻吸引了衆人的目光。蘇靜雲好不容易纔在校門口攔住他,吳東生氣的扯回了自己的手臂,蘇靜雲抓了個空,差點摔倒,幸虧吳東及時扶了她一把。
“謝謝,東哥。”蘇靜雲狡黠的朝他微笑吳東這才知道上當受騙了,不由的又罵了聲,想抽回手。
蘇靜雲死命拽着不讓他動,有些惶恐的說:“東哥,你別這樣。”
“我不要,那你要我怎樣?讓我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讓我眼睜睜的知道那個男人卻什麼都做不了?”要不是爲了顧及娉婷的聲譽,他早就動手了。
蘇靜雲呼吸一窒,聰明的沒有接話,而是轉了話題說:“東哥,我肚子餓了,我請你去吃飯吧。”
“不吃,”吳東不客氣的說,“上次吃飯的時候你們是怎麼偷龍轉鳳怎麼騙我的?”
“我……”蘇靜雲舉着手卻無話可說,他們的確是騙了他,才鬧出今天這麼多的事情來,要是吳東早知道了,是不是娉婷就能及早抽身,也不至於將事情弄得這麼糟。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真的要對付李駿嗎?”蘇靜雲也爲李駿擔憂着,雖然他這樣的人不該原諒,可畢竟感情的事情根本說不上誰對說錯。
吳東冷哼了一聲,態度不容轉圜:“我不要這麼輕饒了他的!”
蘇靜雲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走了,還愣着幹什麼。”吳東走了好幾步,扭動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才發現蘇靜雲沒有跟上來,立即回頭對着她喊道。
蘇靜雲一笑,立刻跟上來挽着他的胳膊說:“東哥,我就知道你是嘴硬心軟的人。”也許娉婷的事情沒有想象中那麼糟糕,她偷覷了吳東一眼,也不敢再多問。
“對了,你跟馮碩是怎麼回事?”吳東邊開車邊問。
驟然聽到他的名字蘇靜雲的心還是一緊,然後才故作鎮定的笑呵呵的說:“沒有什麼啊。”
“沒有什麼?靜雲,你還真當我是那麼好騙的人嗎?”
“……”蘇靜雲斟酌着緩緩開口,“我們吵架了。”
“吵架?爲什麼吵架?”吳東擰着眉頭問道。
“嗯……一點小事。”如果這都算小事的話其實也沒什麼大事了。
吳東眉心更緊,有些煩躁的說:“靜雲,馮碩是一個好男人,當初你嫁給他的時候我就想他會好好照顧你的,可是看你們分分合合我也真替你們着急,是不是因爲那個辛陽的關係所以讓你放不下?”
蘇靜雲搖頭:“不關辛陽的事情,我已經放下了。”
“那是什麼事情?”
她倔強的不願意開口。到了醫院了,吳東也不多問了,他們一起去吳娉婷的病房,娉婷正坐在牀上看書,見他們進來立刻微笑着說:“哥,靜雲,你們來了啊。”
她顯然還不知道吳東是找李駿的事情,蘇靜雲感到萬幸,跟吳東對望了一眼,心照不宣。
“娉婷,你感覺今天怎麼樣?”蘇靜雲坐在她的牀邊輕輕的問道。
她點點頭,閃着笑意:“還不錯。”
吳東站了一會兒便出去了。娉婷這纔鬆下肩膀,原來她一直做着筋骨。蘇靜雲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娉婷,別怕,東哥是爲了你好,你要好好聽他的話。”
她無言的點點頭。
蘇靜雲包裡的手機叮叮作響。
竟然是嚴朗打來的,蘇靜雲感覺很意外,跟娉婷打了個眼色便跑到外面去接——
嚴朗開門見山的問:“你在哪裡?”
“請問有什麼事情嗎?”蘇靜雲心被提的高高的。
“總監讓我來接你,所以請你告訴我具體的位置。”嚴朗的聲音波瀾不驚。
“馮碩讓你來接我?真的?”蘇靜雲有些不敢置信。
“真的。”嚴朗應道。
蘇靜雲想了想,便把醫院的地址報了上去。
嚴朗說:“我十分鐘後就到。”
蘇靜雲回病房與娉婷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
出來的時候嚴朗已經如約到了。她雖疑惑,不過卻還是坐進了車裡。
蘇靜雲看着開車的嚴朗,總覺得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到底哪裡怪異。
嚴朗樂呵呵的與她找招呼。蘇靜雲也點頭說:“聽說你快結婚了,恭喜。”
“謝謝。”
“你帶我去公司?”蘇靜雲小心的問道。
“嗯。”嚴朗回答。
“是馮碩讓你來找我的?”
“嗯。”嚴朗又點頭。
蘇靜雲不說話了,靠在位置上等着時間過去——
來到馮碩公司的時候已經六點半了。
他們早就吃過了晚飯,所以裡面的人並不多。
嚴朗停下車子說:“總監在辦公室,你自己上去吧。”
“哦,謝謝你。”蘇靜雲朝他點頭微笑,鬆開安全帶便往外走。
路過的時候遇到了資料部的小劉,她似乎很意外蘇靜雲出現在這裡,瞪着眼睛不說話,看她卻防的跟什麼似地。蘇靜雲沒心情理會她,對她點頭算作招呼,徑直往裡走去。
裡面沒人了,蘇靜雲走的很順暢。來到他辦公室門口的時候,有燈光從下面的縫隙中透露出來,蘇靜雲掙扎了一會兒便鼓起勇氣敲門。
可,沒人應聲。她鬱悶的轉動了一下門把,誰知門被打開了,原來門並未關緊,她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的推開門,屋內的燈光頓時傾瀉而出,她探出頭,環視了一圈有些凌亂的辦公室,卻並未發現馮碩的身影。她蹙起了眉頭推開門站直了身體,輕輕的跨進去。
馮碩的辦公室很大,不過裡面也放了很多的東西,不像出入寫字樓的高級白領的辦公室窗明几淨,因爲長期處於工地上的原因,只能說是還算乾淨。
她找個位置將自己的包放下,然後舉步來到他的座位旁邊,筆記本有些歪斜的放在桌上,偶爾擡眸,便被定定的吸引住了,再一看,飛快的將筆記本轉過來,頓時愣住!
入眼的,竟是她睡覺時的各種姿勢,她忍不住坐下來,拿起鼠標一張張的點下去,做飯的,睡覺的,微笑的,生氣的……全部是她。
不過估計是拿手機拍的,所以像素並不好,甚至還有幾張是她流口水的……
“你在幹什麼?”暴怒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蘇靜雲一驚,嚇得鼠標一滑掉到了地上,發出扯線的聲音。她挺直了背脊沒敢回頭。
馮碩頭上搭着毛巾,頭髮上身上也滴着水,瞪着眼看着坐在那裡的小女人。
蘇靜雲舔着乾澀的脣,不知如何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