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酒樓,是華理市首屈一指的豪華酒店。
詹局長平日裡最喜歡到這裡來請客吃飯,因爲這酒樓裡有他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他也算是這裡的半個老闆。
雖然,這些股份都是見不得光也見不得人的。除了詹局長等極少數幾個人意外,沒人知道內幕。
在外人看來,名士酒樓財大氣粗美名遠揚,是公安局、市級領導等國家單位的御用酒店。每天在其他酒店門口冷冷清清悽悽慘慼戚的時候,名士酒店也是高朋滿座人聲鼎沸了,華理市最好的私家轎車肩並肩的停泊在酒店門口,一眼望去就像小型車展似的,很是壯觀……
而今天的名士酒樓,更是蓬蓽生輝。
除了詹局長等幾位貴賓之外,今天它還迎來了另外一個重量級的人物——賴公子。
賴公子的勞斯萊斯幻影就停在酒店的正門口,平時豎着“嚴禁泊車”牌子的地方。兩輛奔馳轎車更是一左一右威風凜凜的護住兩邊,酒店門口原來的迎賓小姐被換掉了,四個西裝保鏢門神似的矗立在門兩側。進入酒店內部便會發現,今天酒店被詹局長和賴公子“包場”了,幾個包間裡,服務人員正在忙碌的收拾着酒宴的殘局,很明顯,當賴公子等人來的時候,這幾個房間裡有人正在用餐,飯吃到半截便被“請”出去了,不管他們心裡罵也好恨也好,總之只能是忍氣吞聲悻悻離去,重新找個地方吃剩下的半截飯了。甚至,面對酒店裡的無理要求,他們連一聲都不會吭,因爲是個人就會發現,在這羣土匪似的人中,不但有酒樓的老闆和保安,還有華理市的市委書記、紀委書記,公安局局長、刑警隊隊長等等“名流”,這些舉足輕重的人物同時出面趕人,還有誰敢不服從命令?
此刻,在名士酒樓二樓的豪華大套間裡,賴公子正和詹局長等人把酒言歡,身邊坐着的,全是華理市舉足輕重的人物,這些平日裡作威作福威風八面的領導們,此刻在賴公子面前就像奴僕侍奉自己的主人一樣殷勤,一張張油光滿面的臉上對摺諂媚的笑容,恭維之詞潮水般氾濫在龐大豪華的包間裡,連餐桌上的名酒佳餚也變了味道……
“周市長爲什麼沒來?那老小子很忙麼?”賴公子一邊用手指輕彈着白西裝上那並不存在的皺褶,一邊淡淡的問身邊的一箇中年人道。這中年人穿着工工整整一絲不苟的中山裝,油亮的頭髮三七偏分,瘦削的臉上顴骨突起,卻掛着意氣風發似的紅光,沒等說話先露出一口金色的牙齒,臉上的笑容帶着明顯的虛情假意。但是有時候,即使虛情假意的笑容,也比真心實意的橫眉冷對效果好得多。這位中山裝男子,便是華理市長官重權的人物——華理市市委書記。單姓郭,人稱郭書記。
“周市長公務繁忙,恐怕來不了了。”郭書記見賴公子問自己,急忙畢恭畢敬的回答道,說完這半句之後偷偷觀察了一下賴公子的臉色,隨即又壓低聲音說道:“周市長人家講求的是清正廉潔高風亮節,不屑與我們普通人同流合污。”
“同流合污?”賴公子的手指停住了,冷冷的盯着郭書記追問道:“你告訴過他我來了麼?”
“說了。”郭書記低聲道,“但周書記說這種接待的事情讓我自己來就好了,他還有更多正事要做,就不能來了。”
“他還有很多正事要做?也就是說,來見我不算什麼正事?”賴公子的語氣更冷了。
“這個……賴公子……哦,賴老大你誤會了,周市長不是那個意思,他那個人,只是比較孤僻,不大習慣這種場合,您千萬別見怪。”郭書記避開賴公子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低聲下氣的爲那位未曾謀面的周市長圓場道。
“哼哼。”賴公子從鼻子裡發出一聲不明顯的冷笑,隨即端起酒杯道:“也對,民生大事爲重嗎,這種吃吃喝喝的場合,會誤了周市長的大事,我怎麼會怪他呢?我不但不怪他,我還要準備在我父親那兒替他美言幾句,讓他升官呢。來,大家乾杯,希望大家都能像周市長學習,做好官,做好人!這樣我父親他老人家也會高興的!”
說完,賴公子帶頭舉杯,在座的衆人立即紛紛迎合,一時間籌光交錯很是熱鬧。賴公子說的輕快,衆人的心情也頓時跟着輕鬆起來,其中心情最好的非郭書記莫屬了,因爲他剛剛略施小計,便成功的將了他的競爭對手——周市長一軍,相信用不了多久,一紙調令就會下達,將“清正廉潔高風亮節”的周市長調到某個一毛不拔窮山惡水的地方去繼續“深造考驗”,那麼到時候自己,就是華理市一手遮天的市長大人了。
中國的文化底蘊何其深厚,如果再加上某些人的高明利用,便會將說話變成一門藝術,這門藝術可以用來殺人,也可以用來中傷,同樣也可以用來升官發財。郭書記的幾句小報告,註定了周市長的仕途將會一片黯淡。經驗表明,每當賴公子豪邁萬分的說着要像某某人學習時,通常也就意味着這個人要倒黴了——這就是中國話的藝術,讓人難以捉摸,但是一旦你摸透了某人說話用詞的規律,它又會幫你一往無前的成功,事半功倍……
衆人正推杯換盞間,詹局長的手機鈴聲響起來,詹局長拿出手機接通了電話,躲到安靜的角落裡叮囑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繼續若無其事的回來入座,但在坐下的同時,他用手肘碰了身邊的錢隊長一下,輕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錢隊長點點頭,立刻滿臉賠笑的和賴公子等人說了一下,說有點公事需要離開一下,隨即便離席而去。
“是有那幾個傢伙的消息了麼?”賴公子的目光追隨着錢隊長的身影到門口,然後忽然問詹局長道。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賴老大您的法眼。”詹局長立刻滿是恭維的笑道,“沒錯,剛接到報警,有人在華理市的外環路附近發現了那輛奧迪轎車,爲了保險起見,我已經讓錢隊長親自過去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答案。”
“好。”賴公子目光灼灼的盯着詹局長的臉,一字一頓的說道:“華理是你的地盤,那幾個人有兩個受了槍傷,兩輛車的特徵有如此明顯,換做是我,閉着眼睛也能把他們從旮旮旯旯裡揪出來,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不會的。”詹局長點頭哈腰的說道,“他們跑不了!老大再多給我十個小時,我一定把他們帶到你面前來!”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我剛纔接到雪櫻的消息,她大概明天就要到了,她和我一樣,最喜歡有人和她做對,特別是暗中做對背後放冷箭,她對這樣的人恨之入骨……總之在雪櫻到來之前,我要見到我要的人!”
“包在我身上!”詹局長拍着胸脯豪氣萬丈道……
就在詹局長抓住機會表露自己的真纔是乾和對賴公子的赤膽忠心時,門外忽然傳來了喧鬧聲,聽上去像是有人要闖進來,與門外的保鏢起了爭執。
與此同時,一個保鏢急匆匆跑了進來,畢恭畢敬的彎腰對賴公子說道:“老大,外邊有兩個人非要見你。”
“他們是誰?”賴公子好奇的問道。
“他們自稱是兔子和爛梨,說是鐵塔哥讓他們來找您的,據說有非常重要的消息要帶給您。”
“兔子?爛梨?”賴公子眼珠轉了幾圈,似乎正在努力的從腦海中搜索關於這兩個人的信息,但很可惜,沒有任何線索。於是饒有興致的對保鏢說道:“讓他們進來。”
保鏢答應了一聲,迅速走了出去。
很快,在兩個西裝保鏢的推搡下,兩個神情狼狽的男子被推了進來,這兩人一個身材壯碩,一張肥臉就像狗熊的屁股似的,另一個身材則瘦的可憐,身上穿着花格子的秋衣,顯然外邊的溫度與身上的穿着非常不搭調,此刻他依然哆哆嗦嗦的,凍得還沒緩過勁來。
這兩個人,赫然正是兔子和爛梨!
兔子和爛梨進門後,滿臉懵懂的看了看四周,把現場酒席上的每一個人都匆匆掃視了一遍,最後把目光定格在坐在酒席中央的賴公子身上,目光中頓時煥發出崇敬和敬畏。
一時間,他們居然激動的沒說出話來。
“你們是爛梨和兔子?”賴公子挑了挑眉毛,淡淡的問道。
“我是兔子。”兔子急忙點頭哈腰道。同時他用胳膊肘狠狠的碰了一下身後的爛梨,爛梨頓時從懵懂中醒過神來,急忙應承道:“對,我是爛梨。”
“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賴公子端起一杯酒,目光透過那透明的液體,投射在兩人的臉上。
“您一定就是老闆吧?!”兔子往前走了一步,還想繼續靠近,卻被身邊的保鏢上前一步伸胳膊攔住了。兔子尷尬的擡頭看了面無表情的保鏢一眼,繼續對賴公子說道:“我們有件大事要對您講!”
賴公子默默的點了點頭,表示他可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