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一聲“不要進來”,我心頭髮虛,腳步卻不停,但動作更快,搶先一步,在門口牢牢攔住我。
“讓開!”我伸手去推他,他卻巋然不動,反手抓住我胳膊,說:“流光必定有緣故才這樣講,清流,別衝動。”
濃濃的血腥氣從房間內傳出,招惹得我雙眼發紅,心急如焚。
“雲中子,你不讓開,別怪我手下無情。”我急了,聲音格外尖銳。
“清流!”他皺着眉,“我不能讓你進。”
我雙手一翻,即刻要動手,雲中子臉色一變,縱身撲過來,我愣住,不知他要做什麼,就在這走神躊躇的瞬間,他已經貼了過來,上上下下,牢牢將我抱入懷中。
“你幹什麼!”我空餘雙手在外,只好拼命撲打他後背。
“清流,”他語聲低沉,在我耳邊,彷彿祈求,“別對我動手。”
我心頭一驚,只好放低聲音:“你……你放開我,別攔着我,我自然不會對你動手。”
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凡事若是要發生,就算再怎麼痛苦也是無濟於事,清流,流光是爲了你好。”
我聽他這話說的越發驚心動魄,莫非那屋子裡當真發生了什麼我不願見的事,想到這裡,後院各人的面容在眼前一一掠過,哪吒,梅伯,阿姜,另小小蝙蝠妖,他們出來一個也好,但是此刻……這周圍連點活人的生氣都無。恐懼之下,手腳發抖。忍不住掙扎着叫:“哪吒!哪吒!阿姜!”
門口人影一晃,卻是流光邁步出來。
“怎麼了?流光,屋內發生何事?”我緩下身子,問。
“清流大人,”他咬咬嘴脣,飛快地看我一眼。
“讓我進去!”我不耐煩等他說,雙手運力。推在雲中子肩頭。
雲中子猝不及防,被我地真氣打中雙肩關節,頓時不能再發力抱我,雙手臂一鬆的關口,我身形一晃,自流光身旁掠過。衝入房間之內。
撲面而來地血腥氣夾雜着淡淡失蹤的妖氣,逼我倒貼在門邊牆壁上,伸出袖子掩住口鼻。
同時我亦看清楚室內場景。
地上一灘血跡,旁邊臥着一個血肉模糊之人,我邁步走過去,伸手碰他肩頭,他肩頭一抖,露出臉面,寬正溫和的一張臉,竟是梅伯!只是此時雙眸緊閉。嘴角亦流出鮮血。伸手覆在他鼻口間,卻感覺不到任何氣息。竟是已經斃命!
我倒退兩步。不敢置信。一顆心狠狠地抖動起來,眼光四掠。登時看到在牀上亦躺着一個人,撲過去看,身形婀娜,無比熟悉一張臉,卻是阿姜,身上蓋着一牀被子,只是形容枯萎,臉上都帶着斑斑血跡同傷痕,哪還是平時溫和的她?
我如此震驚,一句話都說不出,機械地伸手探她脈息,竟還有微弱挑動,心頭不知是悲是喜,正在此時,聽得流光的聲音在後面說:“清流大人,梅伯他已經……但阿姜小姐還有氣在,我方纔已經輸入了真氣在她體內,想必等會便能醒來,另外……”
我轉回頭,看他手中提着一物,黑乎乎,軟趴趴,一動不能動,彷彿已經死了。
是蝙蝠妖,現在顯出原形,被流光倒提手中。
“他……死了嗎?”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嘶啞難聽。
“沒有。”流光說着,將蝙蝠妖放在腳下,“他不過是受創過重,不過還保有一息,不至於身死。”
我點點頭,轉過身,看着牀上阿姜。
“清流大人,你……”流光欲言又止。我卻聽得雲中子接口說:“清流,這裡並不潔淨,你在此地,恐怕會引得身體難過,受怨憤之氣侵襲,教給流光處理,我與你先出去吧。”
我不做聲,只看着阿姜那張毫無知覺的臉。
心頭亂如麻,怎麼會如此?怎麼會被人尋上門來,我得罪了什麼了不得地人,居然會下此毒手,毫不留情?
是蘇妲己嗎?那狐狸精上次奪我原身不成,現在惱羞成怒捲土重來,算是報復?
不不……她應該不至於有如此大膽心機纔對。
但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到還有誰……對了……還有誰……
我努力想了一會,腦中忽然掠過一個人影。只是極快便消失。我不敢想,也不想去想,最後頭疼欲裂,伸出雙手抱着頭,嘴角低低發出一聲呻吟。
身後一暖,卻是雲中子靠過來,帶着白色護手的手輕輕拍在我肩頭。
而眼前牀上亦死手指一動,我疑心自己眼花,再睜眼看,卻果然是阿姜手指動了動。我即刻伸手去握住她的手,顫抖着叫:“阿姜,阿姜?”
她果然悠悠然睜開了眼睛,眼珠轉動,忽地看到我,嘴角露出淡淡笑容,微弱叫了一聲:“公子,您回來了。”
兩滴眼淚滾出眼眶,我點點頭:“阿姜,你覺得怎樣?”
“公子,”阿姜笑,“我沒事,公子不許爲我傷心。”說着,伸出手指,反握住我的手。
我收斂情緒,忍着淚,再問:
“阿姜,是誰傷你如此,是誰幹的?”
她的臉上忽然掠過極其古怪地表情,張了張口,卻又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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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我望着她。
“公子,”她的眼睛裡忽然掠過一絲惶恐,“梅伯呢?哪吒呢?”
我一愣,僵硬回頭看了一眼地上的梅伯,又轉過頭來。
阿姜張口:“難道他們都……”
“沒有,哪吒不知所蹤。”雲中子在我身後說。
“這麼說梅伯他是不在了。”阿姜緩緩地,眼睛裡滴出一滴淚。
“阿姜。”我不知該說什麼。只好問,“你可知道是誰做的?”
阿姜擡起雙眼。怔怔地看着我,看了許久,就在我失去耐性地瞬間,她忽地一笑:“公子……”
我怔住,爲什麼在此事還能笑得出來?
“我沒看到,”阿姜忽而低聲說,“我沒有看到是誰……”
“怎麼會……”我呆呆地。住了口。
雲中子卻說:
如此,清流你就不要再問了,讓阿姜好生休息一下吧
我望着他,不知該怎麼辦,身後流光走過來:“清流大人,你若長留在此。也是無濟於事,此地的戾氣同怨氣會干擾到你,是想不出什麼頭緒地。”
說着,伸手挽住我的手臂:“同流光來吧。”
或者真是被怨憤之氣衝昏了頭腦,我茫茫然答應了一聲,流光拉着我,將我帶離牀邊,又帶着我出門。我全無反抗,只是出了門之後,再回頭看。卻不見雲中子出來。
流光也不說。只是拉着我走出院落,向着他居住的所在走去。
“是誰作爲。你該最清楚吧。”
房間內。地上倒着一具屍體,旁邊還昏迷着一隻奇大無比的蝙蝠。血跡逐漸乾涸,一切如此詭異,牀上地人兒微微一抖。
“雲中子大人,何出此言?”姜後目光一變,淡淡地說。
雲中子嘆了一聲:“吾只是好奇,爲何你不告訴清流是何人動手。”
姜後眼睛一眨,卻很快垂了眼皮下去,將臉轉在旁邊。
雲中子走到牀邊,伸手,輕輕掀起蓋在她身上地被褥。
姜後一聲驚呼,身子瞬間瑟縮,簌簌發抖。
雲中子將棉被掀開,重又放下,卻在片刻已經看的清清楚楚,被子下地身體上,衣衫破碎凌亂,肌膚之上,血痕斑斑,如此猙獰難看。
淚水從姜後眼睛裡涌出。
“這是你不想同清流開口地理由麼?還是……怕他會遇到危險?”雲中子低聲說,琉璃色的眼睛裡掠過一絲憐憫。
姜後固執地咬着脣:“雲中子大人,您不明白……”
“嗯?”雲中子應一聲,忽然說,“吾實在不明白你心底到底想着什麼,但是,此事既然發生,吾絕對不能置身事外,他既然能對你們出手,亦能對清流動手,吾必要……”
姜後垂下眼皮:“您知道是誰動地手麼?”
雲中子望着她:“你不須告訴我,我亦能知道,你可知,這世上有一門法術叫做‘窺心’。”
姜後花容失色:“您不能……”
“爲何不能!”雲中子極快打斷她的話,“做下如此罪業,被袒護不說,纔是不能。——你到底在怕什麼?”
“我怕……”姜後眼神黯然,忽而說道,“公子他會……傷心。”
“嗯?”雲中子答應一聲,目光銳利,“這麼說,此人清流認識。”
“我想不通,想不通。”姜後痛苦地喃喃低語。
雲中子嘆息一聲,兩根手指搭上她的手腕。
姜後身子一挺,咬住下脣。
片刻,雲中子之身如受電擊,劇烈抖了起來,冷汗從額上涔涔落下,面色亦變得異常駭人。末了,他手指一鬆,自姜後腕上移開。
姜後見他雙眉皺着,目光之中卻露出了不信跟震驚之神色,知道他已經看到什麼,心想我要隱瞞地終究瞞不過去麼,一切不過徒勞而已?
不由地疲憊地閉上眼睛:“雲中子大人,請……好好地保護公子吧。”
“吾自然是會的。”雲中子拂塵一甩,目光一轉,看着地上的梅伯,“在此之前,吾更會替梅伯同你……報仇!”
“哪吒被帶走了,梅伯是爲了救他和阿姜,卻不敵對方,才遭此毒手。”
望一眼內室那靜靜睡着的人,雲中子低聲。
“果然是那個人嗎?”流光面無表情,淡淡地問。
“我曾用窺心術一探姜後的心,閃現的,都是那人影子,真是無法無天。”
“梅伯心底呢?”
“窺心術對死人無效。”
“他爲何要這麼做?”
“或者喪心病狂?”
“要哪吒去又有何用?”
“用來威脅清流?”
“他怎麼能……”
“那個人,本來不是個按常理出牌之人,流光。”
“可姜後爲何不親口來說,她應該是最恨那人的。”
“這個……吾也不知……”
“女人心,海底針麼?”
“流光,你……竟然也懂得這句話?”
流光嘴角一動,露出苦笑:我自然是懂的,懂的。
“小蝙蝠如何?等他醒來可以問一下,免得出錯,誤傷無辜。”
“想必沒用的,”雲中子緩緩地說,“我曾探過他地腦識,他地記憶,只在事情發生之前,之後便一團黑暗,想必連對方都沒看到就已經被傷。”
“這……”流光嘆一口氣。
“你好生陪着清流,過一會,我再去看看姜後,總覺得她醒來之後,便十分的古怪。”
流光點頭:“嗯,雖然對她來講此事十分難以接受,但,無論如何要將那真兇查探清楚了纔好,她心底到底顧忌什麼而不願說出那人名字,也須問地明白。”
“不錯。吾也擔心會錯殺……不過,他既然能下此毒手,保不準下次……”
兩人一起向着內牀上熟睡着地人兒看過去。
爲了清流的安危,無論如何,要趕在危機發生之前,將他查探明白,然後消餌於無形。
正當兩人心底暗暗發誓之時,對面牀上那人手腳忽地一陣掙扎,清流驀地從牀上爬起來,面色驚駭異常地叫:“阿姜!阿姜!阿姜有危險!”
流光搶先一步到他牀邊安撫,而與此同時,身邊白光一道,如閃電般一閃而過,卻是雲中子,已經化作白光迅速無比地消失在房內。